29 罰我心動(下)
要問,一生應有幾次敢去毫無保留愛一個人?放在2009年,池衍會堅定答,一次。
哪怕王菲早在97年就唱,我不要安穩不要犧牲,但彼時,是阿鬧還會在蝴蝶骨上紋男友姓名的年月,笨拙的深情仍被歌頌,愛還是要轟轟烈烈,要命中注定,要一眼萬年。
同是09年,人生姑且算是柳暗花明,柳暗暫不提,花明便直指向新生活與音樂。重度依賴琴弦和搖滾度日,夢中都是西雅圖的泥濘。曾貼滿牆的愛麗絲囚徒與聲音花園,也曾在城市之光的展架上擺過一整面《Nevermind》,似某種滞後十多年的紀念與儀式感。當然也聽別的,炭疽、槍花、彩虹、AC/DC、黑旗或性手槍,能找來多少便聽多少。打認識阿鬧與黎小久,仨人湊在一起,交換手裏不那麽出名的唱片,相互影響便更甚。年輕的靈魂正尋求如何從現世逃逸,曾堅信,若在音樂中完成自毀,生活便自然過得去些。
也的确如此。阿鬧常說,“搖滾樂是救命的音樂。”
問,“救誰的命?”
貝斯手便假作兇狠,胡呲,“當然是救別人的,沒它,我可能正拎刀捅人也沒準。”
同是09年,由邱長榮牽頭,用盡他僅有的“三環內”人脈,滂沱得以在愚公移山争取到幾次演出機會,兩次是給人暖場,一次是拼盤。反響尚可,起碼沒差到就地解散,甚至還借此漲了信心,尋摸一絲希望,盲目盤算開錄第一張專輯。但沒錢,演出費均攤,還不夠結束後喝一頓酒。于是仨人又湊一起,先選歌,再從二哥那兒偷母碟,送到中關村借機器翻錄成精選帶,偶爾也在b面結尾硬塞首自己的歌進去,裝滿一書包,溜進清華二十每盤賣給大學生們。主意是池衍出的。
早前窩在城市之光裏屋,百無聊賴看孫志強拍的《自由的邊緣之鑒證》,外面還伴陳绮貞剛剛發行的《太陽》。目睹110張樸素與夢想共存的臉。問,你對在這種生活之外的人什麽看法?哥們兒倚磚牆上,嗤笑,操,誰在生活之外啊,都他媽在生活之中。池衍當年胳膊肘拄上膝蓋,琢磨,我靠,玩搖滾的還能這麽智慧?
于是阿鬧靈光乍現,原本賣盜版碟要攢半年才能租一個月的排練廳,讓她以月租二百五的價錢在樹村置了間房,又四處借設備,一夜搭起簡陋的場地,架上麥,連錄音棚都省了。通常晚上使用,排到三五點,睡上一會兒,天一亮,池衍和阿鬧回迷笛,離得近,一百塊錢買輛已經解散的樂隊遺留的白鴿。而黎小久則還在地大念書,昏昏沉沉坐一個多小時公交回五道口。
低配的排練廳隔音極差,從家裏抱來兩床棉被塞窗縫,作用甚微。聲音傳出去不打緊,頂多擾民,傳進來卻的要命。阿鬧盤坐在木床板上後悔,最終破罐破摔,去他媽的,我們樂隊玩噪音,師承sonic youth,您懂個蛋。哪知成品別有風味,一度小起波瀾。水漲船高,連帶演出邀約也多起來。
也是09年,聖誕前後,隔壁琴行老板委托池衍幫忙照看半天的店,像一切都算好似的。偏那半天,秦之默就走進這家店裏,不太笑,身後跟着人,只道一句,不用管我,我看看琴。他穿白毛衣,領子擋着下巴,羽絨服圍一圈蓬松的毛領,什麽牌子,不認識,池衍只能認清吉他的品牌,阿鬧或許知道,但不論如何,肯定很貴。但比起貴,是幹淨,是漂亮,是池衍覺得他整個人和自己格格不入。
19歲的池衍看秦之默獨自在店裏轉悠,不知該如何打擾。他指頭怎麽能這麽細啊,劃過琴蓋漆面,似乎都不會留下痕跡。我該怎麽才能和他認識?池衍想,下一秒,對方也正回望過來。
就偏是那一眼。
池衍站淋浴下面,一手撐瓷磚,沖淨頭發上的泡沫。向其非已經洗過澡回房,他晚飯比平日多吃一碗,在水池邊用沾滿洗潔精的滑膩膩的手指捏自己的下巴,抱怨說你以後還是別做飯了,我要吃胖了怎麽辦,你能負責嗎?
池衍當時道,你太瘦了,應該吃胖點。
以向其非的性格,就總要追根究底,你別轉移話題,問你呢,到底能不能負責?快說快說。
池衍控幹碗裏的水,抽張紙巾幫他擦下巴,說,你先吃胖了再說。
若現今再問同樣的事,一生應有幾次敢毫無保留去愛一個人,池衍會猶豫。一次太少,無從對比,便也無從判斷,最重要是沒有試錯的機會,最後沒落得相互憎恨已是幸運,更別談吸取經驗。三次又太多,真心會顯得廉價,人也會在失敗中變得不夠勇敢。所以兩次也許是答案。
那天挂掉電話,坐在空蕩的候車廳裏,催促檢票的廣播于耳畔突突盤旋,最後還是放棄,手裏摩挲向其非畫過的那枚火機,再怎麽小心保護,圖案還是消去一些。難免會想,第二次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是否太浪費。如果可以,多的一次送給向其非好了,他更沖動也更熱情,他有完整的人生,他應該趁還年輕,應該試着多愛幾人。
秦筝把向其非帶來的switch拿回房間玩,池衍吹幹頭發,推門進主卧,見向其非身穿t恤褲衩,脖子上挂毛巾,發尖潮濕成縷,小腿白淨,筋骨繃起來,正半跪在地上從垃圾桶裏撿東西。
費解,過去捏向其非後脖梗拽他,“小賴皮狗還真翻上垃圾桶了?髒不髒?”
向其非縮脖子,“癢,”攤開手是幾片碎紙,“我清煙灰缸發現的。”
如當頭一棒,接着是陣短暫的眩暈。也後悔,怎就任由收集癖作祟,票就應該扔在外面,或者直接順窗戶扔下去。畢竟哪怕熱戀時,追着秦之默上飛機,對方就算笑着,也會再強調一句別這樣了,你應該多信任我一點。而日後争執,臨近崩潰,解釋道,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你怎麽就不明白?只是想多和你呆一會兒。狗屁。秦之默歇斯底裏後恢複短暫的平靜,煙抽一根又一根,說,是你不明白,我只想自己呆一會兒。
池衍握上向其非手腕,要搶,同時欲蓋彌彰,“沒用的票,你撿它幹什麽?”
向其非不信,把碎票在手心捂好,“既然沒用,那你搶它幹什麽?”
池衍嘆氣,點上一顆新的煙,松開他去推窗戶。外面正有車鳴笛。
坐回桌前,向其非把碎片鋪開,看出半個皇和一個島字來,對上日期,倒有些難以置信了,問出口甚至覺得自戀:“……你打算來找我?”
“沒上車,”池衍從肺裏呼出煙霧,探半個身子出去,“你別怕。”
“我知道啊,”他這麽說,判斷不出語氣,池衍也不願去猜測對方表情,“這上面沒打孔。”
而後凳子拉開,布料摩挲,聽見向其非起身,一層一層翻抽屜,或許是在收拾東西。要走了嗎?我還不确定能否舍得和你體面地道別。
又聽“嘶啦”一聲,池衍轉頭,意外見向其非安穩坐回桌前,咬一卷從櫃裏翻出的透明膠帶,正打算把零碎的車票貼起來。
他看起來好像特別開心。
“幹嘛不去啊,”向其非說,又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啊,是不是不知道我住哪兒?”
池衍聽到胸腔逐漸猛烈跳動,周身煙霧似在沸騰,緩步回到向其非身邊,看他拇指在屏幕上戳字,一邊回憶,一邊嘟嘟囔囔,“哎,不知道就問嘛,還是說你就一定要讓我主動告訴你?那給,這我老家地址……這我學校的,啊,還有我姥爺家的,過年一般會在那邊,這個是錢惠來家,要別的地方都找不到我,那我八成就在他那兒打游戲,噢還有還有。”
注視他又按下一串字符,起首是北京東城區,“我們家地址,這個不能忘。”
“發你新號上了。”向其非啰嗦,同時按發送,木桌桌肚傳出清脆一聲提醒,紮耳朵,向其非伸手進去,摸出來看,念叨“咦,放在這兒竟然”,屏幕沒鎖,就勢點開,“哎我去,你只存了我一個人的號啊?我今天是不是得樂死在——”
打斷他的是遠比之前更洶湧的親吻。
牙齒磕碰,舌尖往更深處探索,胸腔連至喉頭均收緊,唯心髒在翻江倒海。
池衍俯身将向其非圍困在桌椅之間,他想,第二次勇敢,我不想給你了,我能自己用掉嗎,甚至連你剩下的那次都想拿走,我這麽自私的一面你還會不會喜歡?
【向其非被親得不知所措,同女孩兒接吻,他常是負責挑逗的那個,沒曾想過被挑逗竟能爽到宇宙迸裂。池衍堪稱接吻大師,循序奪取他的氧氣,要他不自禁便攀上對方肩膀,心與思緒皆懸空。伴随窒息而來是感到下腹正充血,性器迎褲裆阻力直挺,院裏狗吠順大開的窗飄進來,喚起短暫的羞恥心,媽的這粘膩膩的喘氣兒聲真是我發出來的?好丢臉好丢臉好丢臉。屈膝想擋起下腹,反被池衍摁住膝蓋,又箍着腰把他抱起來,棒子直戳對方肚皮,一瞬間臉紅成烙鐵,随他往床上倒,卻未曾有一秒分開。
完了。向其非想,心髒下一秒就要炸了。又想,媽的,他這是在秦之默身上練出來的吧,好憋屈,憤憤咬池衍舌尖,得出片刻空閑,池衍問他:“不喜歡?”
“當然喜歡,喜歡得要死了,”得了空便瘋狂換氣,“……你也太會罰了吧。”
“是你在罰我。”
“我罰你什麽?”不滿,我有這麽不好親?
“罰我心動,”池衍道,頂燈刺目,但仍不由跌進向其非因動情蒙上霧的眼,“也罰我被愛。”而我是不該被愛的。
向其非趴在他胸口,大放厥詞,話語攜帶莫名的自豪,“那怎麽算罰?我愛你,是天經地義。”
哪有什麽天經地義啊,池衍手臂又穿過他腋下,帶着向上提半寸,鼻尖将要蹭着鼻尖,“你比之前重了點。”側頭吻他耳廓,“還要嗎?”
“還要。”向其非渾身軟綿綿,沒真上過陣的鳥槍讓池衍圈在手心套弄,耳垂也被含進嘴裏,舒服的整個人蜷縮起來,“還要接吻。”
池衍擁住向其非将他轉移至身下,撥開仍未幹透的頭發,他似乎特別不喜歡吹風機,說是自然卷吹完總炸起來。但其實炸起來也蠻可愛。去親吻那張泛起水光的嘴,溫柔啃噬并拉扯下唇,又一路由下颌掠過喉結吻至鎖骨,烙下印子。
向其非松開緊攥着池衍衣服下擺的手,探去同樣的部位,懸着的心才放下。啊我要死了,敢信嗎,我的偶像正為我熾熱和滾燙。
“我也想幫你,”他睜開眼,看池衍把他的t恤推起來,在他的前胸小腹親上一塊又一塊痕跡,下定決心:“……我準備好了。”
池衍折返尋他接吻,垂下來的頭發別在耳朵後面,仍有幾簇不安分的蹭着向其非臉頰,“今天先不用,沒套。”
向其非又臉紅,“我、我有。”
那是打廈門回來後便一直備在包裏的,雖不願意承認,但孟折柳的每個字兒還是聽進去了,在想,在等。也找類似的片子做功課,标簽打硬核、窒息、捆綁,男女男男都有,翻到幾部俄羅斯的,媽的差點看萎,這真不會死人嗎?但閉目幻想如果對象是池衍,就又怕又期待,反讓他性欲更高漲。在網上搜,偷偷選定一個詞,Worcestershire,伍斯特郡,一地名,除此外唯一意義是難念,做安全詞剛好。或能迫使自己大腦空白時,不至于那麽容易就退縮。
但真正實操上,才發覺人生他媽是小馬過河。池衍耐心到令人發指,說向其非是小色鬼,但也要找他身上每一處敏感點,乳尖,腰後,耳垂,腳踝,大腿內側的軟肉,要吻個遍。向其非由池衍含着射了一次,舒服的整個人要酥掉,又很快重新勃起,再等不急,主動翻過身拱起腰,壓着聲音,生怕被秦筝察覺:“我也想讓你舒服,你進來好不好?”
池衍便俯身逐節吻他脊骨,而後左手撐在向其非肩側,右手頂開他的唇瓣與牙齒,讓他含濕三根手指,再摸索進身下人的股縫,送入一個指節,感受到向其非顫抖着瑟縮,“你沒跟男人上過床,會很疼。”
向其非卻不滿,“我也沒跟女人上過床。”過會兒又說,“我也從沒這麽喜歡過任何一個人。”接着像要獎勵,“那你再親親我好不好?”
接吻能讓他放松,準确來說能讓他直接化成灘水,軟得像被抽了脊椎。等池衍真頂進來那刻,才重新繃直了背,腳趾蜷起來。媽的真的疼,擴張這麽久也疼,池衍沒騙我。
池衍起初不動,肉棍滾燙,杵在向其非體內,環過胸下摟着他,也由他在自己小臂上掐出印子,看他眼角泛出生理淚水,吻掉,在耳畔輕輕哄,“小向,非非,寶貝,別哭,好嗎?一會兒就不疼了。”
而那聲“寶貝”是極有效的,向其非抱住池衍胳膊,頭發讓汗浸濕,似乎再也幹不了,蜷在池衍懷裏,糯糯,“你動吧,我、我不怕疼,”說完立刻後悔,“哎,不是,我還是挺怕的,你輕輕的好不好。”
“好,輕輕的。”池衍撐起上身接着哄,“你好緊啊。”又說,要讓他的臉蛋變得更紅。待向其非适應後再緩慢抽動,龜頭卡在穴口,看他咬唇也難止呻吟溢出,又整根送進去,在他體內無規律地攪,肉身相撞引來不穩定的聲響,直到身下的人再次顫抖,渾身熱得發燙,結束痙攣後目光呆滞,發絲粘在鬓角,鼻尖潮紅,但仍攀着池衍撐在他身側的手臂,又挪動幾下把額頭也貼上,似羞恥,同時也不思議,“好疼啊……但我怎麽又射了?我是不是受虐狂?”過會兒又吸吸鼻子,自己解答:“一定是我太喜歡你了。”
池衍幾乎是同時繳械,趴下舔吻向其非紅透的眼角,一切因年長與經驗帶來的游刃有餘便就此崩塌。】
向其非在池衍懷裏睡去一會兒,醒來時才四點,天尚且未亮,問池衍,“你怎麽不睡啊?”池衍答,“睡不着,想多看看你。”
向其非熊趴在他身上,打哈欠:“也不是一夜情,以後就見不到了,這兒也是我家,下季度的房租我也要交一半。”
房租的事池衍沒答應,說,“你要上課,要有一個星期見不到了。”
向其非稍一愣,覺得上過床怎麽如同變了個人,不對,好像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皆有跡可循,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偏藏着掖着。
“那我也不睡了。”向其非從他懷裏爬出來,摁開臺燈,小心從桌上把粘了一半的車票攏下來,披着被子繼續。池衍雖翻身起來幫他,但也不解,“碎了就碎了吧,一張紙而已,不值錢。”
向其非手上動作不停,反駁:“我拼我的生日禮物,你別管。”
“你生日都過去兩天了。”
向其非從池衍手裏接過一截膠帶,裝作生氣,用鼻子頂他肩膀。
最後一塊兒對位,池衍側躺回去,向其非周身溢滿年輕的荷爾蒙味道,暖黃色臺燈把他襯出柔光,一陣恍惚,喃喃,“我在想有沒有可能......就是想讓你看見,才把這張票帶回來的。”
“什麽?”向其非沒聽懂,他摸來手機,把歪歪扭扭的車票舉到臺燈下面拍照。于淩晨四點三十七成功發送一條朋友圈。
沒屏蔽任何人,配上圖,他寫,我他媽好愛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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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