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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晚上,姜舒蘭躺在炕上,輾轉反側。

她想到周中鋒,又想到鄭向東,最後想到坐在炕上低聲啜泣的母親和唉聲嘆氣的父親。

以及,放在枕頭旁邊的小木盒。

她坐了起來,摸了摸小木盒,木盒子有些年頭了,磨平了棱角,上面被摸出了包漿的感覺,很是老舊。

甚至,能感覺到指腹每次摸到的位置,都有些凹陷下去。

這一個小木盒,不知道她娘摸了多少次,才攢夠了滿滿一盒子??

姜舒蘭心裏熱辣辣的的同時,又有些難受。

她緊緊地摟着小木盒,很快做了決定,原以為這樣就會睡着,但是并沒有。

她一想到明天就要結婚嫁人了,莫名的有些緊張,就這樣睜着眼睛,到了後半夜這才迷迷糊糊睡着。

雞叫三遍,家家戶戶的土煙囪開始冒煙。

姜母也擔憂又欣喜到一宿沒睡,早上五點多的時候。

蔣秀珍要去喊舒蘭起床梳妝絞面,他們昨兒的晚上,請了一個大隊裏面最有福氣的老太太,來給姜舒蘭絞面。

只是,蔣秀珍剛要敲門,卻被姜母給攔住了。

她擡手放在唇邊噓了一聲,“再讓舒蘭睡會,昨兒晚上我聽她翻來覆去,很晚才睡着。”

家裏就巴掌大,住了二十來口人,不說人擠人,隔壁就是打個噴嚏旁邊都能聽到。

更別說,舒蘭那翻來覆去的聲音了。

蔣秀珍收回了手,她語氣有些急,壓低了嗓音,“娘,全福姥姥來了。”

這全福姥姥一輩子順遂,丈夫體貼,兒女雙全,而且都是大有出息,後來,便有人請她去給要出嫁的姑娘絞面。

一來二去,全福姥姥便出了名。

姜母搖頭,“這沒關系,一會讓老二媳婦給全福姥姥煮一碗紅糖蛋茶,讓她喝完了,咱們在喊舒蘭。”

這前後不差個半個小時?

她姑娘能睡懶覺的日子,也就今天了,往後嫁人了,就算是不幹重活,可是家裏有男人,有孩子,上面在來個老人。

哪個不要照顧?這當人媳婦的,哪裏有在自家當姑娘舒服?

更別說在睡懶覺了。

蔣秀珍聽了在理兒,便去了廚房,把全福姥姥單獨招呼到了外面院子裏面去了。

全福姥姥一聽來意,心裏咂舌,都說老姜家寵閨女,她這算是見識了。

這結婚的當天,都能讓閨女睡懶覺,這除了老姜家也沒旁的人家了。

不過,她也不是嚼舌根的人,接着姜家給的紅糖水,便喜笑顏開。

東屋。

姜母悄悄推開門栓,就那樣蹑手蹑腳地進了屋內,沒發出任何響動。

她沒坐炕邊,坐在一個小墩子上,離炕有一米的距離,剛好一擡頭就能看閨女睡得香甜。

炕燒得有些熱,姜舒蘭瓷白的臉頰緋紅,細眉微蹙,極為乖巧,看得人心頭發軟。

不知道怎麽的,跟看不夠一樣,看着看着。

姜母眼淚就跟着下來了,她想到舒蘭剛出生的樣子,跟紅彤彤的小猴子一樣,抱在懷裏都怕動作重了,把孩子驚着了。

她和當家的小心翼翼地護着,就怕這孩子出來得晚,身子骨弱,不好活兒。

這一轉眼,要出嫁啦!

姜母就擦了淚,緩了下情緒,這才走到炕邊,粗糙的大手摸了摸舒蘭的臉,“舒蘭,醒醒。”

脾氣潑辣了一輩子的姜母,唯獨在閨女面前,将所有的柔軟都給了舒蘭,連帶着聲音都溫柔得不像話。

姜舒蘭迷迷糊糊,她睜開眼,“娘!”

開口就喊娘,聲音糯糯地帶着幾分甜意和依賴。

姜母心頭發軟,她嗯了一聲,拍了拍炕,“起來,六點了,全福姥姥來了,咱們先絞面。”

在晚點,女方這邊的親戚就上門了,看新娘子了。

全福姥姥?

姜舒蘭的瞌睡,一下子沒了,瞬間驚醒,“我知道了娘,我這就起來。”

姜母出去帶上門,還不忘叮囑,“紅棉襖子我給你放在炕上捂着了,你今兒的大喜的日子,就穿這件。”

這紅棉襖是年前做的,年前姜父掙了點小錢,姜母便提前把姜舒蘭的嫁衣給趕了出來。

正紅色的棉衣,上面印着大朵的花開富貴,寓意極好。

随着姜母出去,姜舒蘭的瞌睡徹底清醒了,她拿起炕上捂着的棉衣,炕上的餘溫把棉衣也染熱乎了。

穿在身上一點都不冰。

姜舒蘭沒穿過這麽鮮豔的衣服,有幾分不好意思,扯了扯衣角。

等換好了以後,她剛要出去給姜母他們看。

彈幕卻突然出現了。

[卧槽,東北大紅花棉襖不是土到掉渣嗎?怎麽在舒舒身上這麽好看,感覺像是年畫裏面走出來的美人兒一樣。]

[+1,漂亮的人穿啥都好看,所以,土的不是衣服,是我們自己這一張大餅臉。]

[我已經去下單同款了,我要跟舒舒穿一樣的衣服!!]

姜舒蘭一怔,這些彈幕發的很多話,她都是一知半解,但是卻能猜明白。

他們說她好看!

姜舒蘭沒忍住笑了笑,這才大大方方的打開門,一開門。

堂屋坐着的一二十號的人,齊刷刷地望了過來,都是下意識地一呆。

無他,舒蘭樣貌生得太好了,她皮膚白玉似的,眉眼盈盈笑,貝齒輕咬,清豔到極致。

她身上的紅棉襖,大小合适,腰間姜母做了個收腰,就顯得小腰盈盈一握。

饒是天天和姜舒蘭見面姜家人,也張大了嘴巴。

更別說來給姜舒蘭絞面的全福姥姥了。

她也跟着倒吸一口氣,上前拉着姜舒蘭的手,驚呼,“我滴個乖乖啊,這生得跟仙女一樣,難怪你們姜家舍不得嫁,要是我閨女,我也舍不得啊!”

姜舒蘭有些不好意思,她抿着唇笑。

旁邊的姜母喜歡聽別人誇她閨女,她跟着道,“那麻煩老姐姐了,幫我們家舒蘭絞個漂亮點的面。”

全福姥姥哎呦了一聲,手裏拿着的兩根細白線都跟着顫了下,她想了想,“老姜家的,你給我找兩一根新線出來。”

她怕手裏舊線,唐突了仙女兒一樣的舒蘭。

姜母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很快找了一根新線出來。

全福姥姥讓姜舒蘭躺在炕上,姜舒蘭有些緊張,下意識地繃緊了幾分。

全福姥姥安慰她,“不疼的,姥姥把手放輕一些。”

姜舒蘭嗯了一聲,便見到全福姥姥,将麻線挽成八字形的活套,套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上,左手牽着,嘴裏咬着線。

麻線靈活地翻動,一收一放間,細小絨毛便被帶了下來,越發顯得脖頸光滑如玉,纖細修長。

接着,在到了下巴,最後到了額頭,一路從下絞到上。

姜舒蘭有些痛,她輕呼了一聲。

全福姥姥放緩了動作,瞧着姜舒蘭那一張光潔如玉的臉,接着跟着祝福,“芝麻開花節節高,婚姻美滿到白頭。”

姜舒蘭道了一聲謝謝。

全福姥姥收手,把麻線特意收了起來,“我跟你們打包票,你家閨女未來的婚姻,肯定美滿。”

這麽漂亮的一個人兒,她一個活了一輩子的老太太都覺得驚豔,更別說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了。

那簡直就是把持不住。

還不把舒蘭給疼到天上去。

姜舒蘭紅了臉,姜家人跟着道謝,送全福姥姥出了門子。

姜母還特意裝了六個雞蛋,給全福姥姥帶上,“托您福,我也不愁別的,就想着舒蘭這輩子跟您一樣平安順遂,幸福美滿就行了。”

全福姥姥笑着點頭。

送走了全福姥姥,姜家人的客人也陸陸續續上門了。

都是知根知底的親戚,莊稼漢子們來了就跟着幫忙,在院子裏面起了兩口大竈膛,借了兩口大鍋擺上去。

跟着就擺放着了五六張桌子。

至于菜,昨兒晚上都備好了,一聽兒今兒的姜舒蘭結婚。

她哥哥和侄兒子們就分頭行動,侄兒子們去了河邊下了冰穿子就跟着釣魚。

還挑剔小的不要,只要長度适中的。

姜舒蘭的哥哥們去了山上,下套子打獵去了。

他們東北這旮旯,最窮的時候都沒餓死過人,無他地方好,依山傍水獵物多。

晚上下套,早上只管上山去撿就是了,就是一般人不敢進深山老林,怕遇到大蟲子。

但是,姜家幾個哥哥卻不怕,都是藝高人膽大。

這不,竈膛一擺上,那雞就開始往着鍋裏面燙着拔毛,魚拿去刮魚鱗。

至于肉,姜父去找人托關系,買了半扇豬肉,就是為了這席面兒能夠敞亮一些。

外面忙活得熱火朝天。

屋內,絞面結束的姜舒蘭,端着一碗雞蛋羹小口小口從吃着,無他,別的吃食,她也吃不了。

出門不方便,容易找廁所,也就雞蛋羹這類食物方便。

家裏的親戚,七大姑八大姨圍着舒蘭,“舒蘭可真俊啊!”

“這誰娶到了有福氣了。”

“倒是,舒蘭,你娘教你那個那個了嗎?”

有嬸子笑得極為打趣。

姜舒蘭睜着一雙杏眼,不解地看着對方,“什麽?”

這麽一雙幹淨的眼睛,原先打趣的嬸子,也打趣不下去了。

頓時把話咽下去了,“就是你結婚了,就知道了。”頓了頓,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算了,我出去看看新郎官到了嗎?”

說完,嬸子自己倒是落荒而逃起來。

姜舒蘭旁邊的親戚跟着壞笑,“我們家舒蘭現在還單純着呢,不過啊,聽說新郎官是當兵的?”

剩下的話沒說,但是大家都懂。

姜舒蘭平白多了幾分窘迫,臉頰像是染上了胭脂。

公社大隊部。

吉普車上綁着一朵鮮紅的大紅花,極為喜慶。

周中鋒坐在副駕駛上,不停地喝水,旁邊的許城兵看到了,忍不住打趣,“老周,你少喝點,在喝下去,我怕你洞房不方便。”

周中鋒蹙眉,一本正經,“不會。”

頓了頓,向來冷靜的他問,“城兵,你當初結婚是什麽樣子的?”

許城兵,“???”

“周中鋒,我沒結婚,老子還是單身漢!”

這簡直就是戳到許城兵的痛點了。

周中鋒,“哦!”

他忘了。

他望着飛馳的窗外,催促,“再開快點吧!”

許城兵看着一百邁的油門,陷入了沉思,他突然道,“老周,你是不是緊張啊?”

周中鋒下意識地擡頭看他,他心思一頓。

他是緊張嗎?

許城兵看到他這副樣子,哪裏還不明白呢!

忍不住哈哈大笑,沒想到槍林彈雨都不怕的閻王,竟然怕結婚,緊張到一直喝水不說,連他是不是單身漢都忘記了。

許城兵擡手拍了拍他肩膀,好心好意安慰他,“一回生二回熟,別緊張。”

周中鋒,“?”

“滾!”

誰結婚,要一回生二回熟了。

這輩子他只結一次婚就夠了。

車子一路疾馳,從公社大隊部到磨盤大隊,只用了二十分鐘的時間。

說來也巧,路上,周中鋒還看到了騎着自行車的鄒躍華。

他奮力地蹬自行車,瞧着也是朝着磨盤大隊趕的。

四目相對。

周中鋒很快收回目光,車子飛馳。

将鄒躍華甩在身後,鄒躍華看着那即将消失的車子,臉色頓時很難堪。

他也是今天上門接江敏雲去領證,就是為了掙回昨天的丢掉的面子。

他特意把飛鴿自行車換成了一輛鳳凰牌的,就為了來接親用的。

但是,他卻沒想到,這麽巧,就撞上了坐着小汽車迎親的周中鋒。

鄒躍華頓時就不想上江家門了,但是已經和江家說好了。

今天去江敏雲家接人領證,不去不行,鄒躍華只能放慢了速度,希望自己不要和周中鋒撞在一起。

磨盤大隊口。

江敏雲站在路口,翹首以盼,她在等鄒躍華來接她去城裏領證,因為領證特意換了一件七成新的棉衣。

大隊的人都紛紛往老姜家趕,吃席面兒,路過的時候,沒忍住問了一句。

“江知青,打扮這麽漂亮,江家今兒的也辦席面兒嗎?”

江敏雲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她強擠出一抹笑,“不是,我今兒的和鄒躍華同志去民政所領證。”

社員一聽,驚了,“直接領證,不辦席面嗎?”

生産隊這種姑娘也不是沒有,只是江敏雲到底是大城市來的。

怎麽跟他們鄉下姑娘一樣,連席面兒都不辦,直接就領證了。

江敏雲聽出來了對方的意外,她強忍着難受,點頭,“是,我和躍華不打算鋪張浪費!”

這話一落,旁邊的人嗤了一聲,也沒說信,沒說不信。

轉頭就往前面姜家趕。

好不容易等社員們走了,江敏雲松了一口氣。

因為她終于聽到轟隆隆聲,她頓時一喜,迎了幾步,但是萬萬沒想到,來的是一輛小汽車。

不是鄒躍華!

江敏雲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剛好,車上的周中鋒經過她這邊,看到是江敏雲的時候,周中鋒皺了皺眉,便收回了目光。

江敏雲眼睜睜地看着綁着大紅花的小汽車,從她身邊經過,這是去接,姜舒蘭嗎?

她咬着唇,心裏不是滋味起來。

一直看到鄒躍華騎着鳳凰牌自行車過來,她也跟着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麽。

只能不斷的安慰自己,鄒躍華未來是首富。

周中鋒不過是個稍為好點的普通人,将來成就肯定比不上鄒躍華。

這樣,江敏雲的心裏才能好受一些。

等車子甫一進入磨盤大隊裏面的時候,一群早等在路邊的孩子們,便湧了上來,圍着吉普車轉。

跟着順口溜。

“新郎官,娶新娘,娶到新娘要給糖!”

孩子們都是鬧着要糖的。

周中鋒自然沒有不給的意思,他還特意從車上下來,囑咐那些孩子們,不要站在車子周圍,不安全。

周中鋒眼尖,記性好,甚至還在孩子群裏面看到了哭泣的小鐵蛋兒。

小鐵蛋沒要糖,他眼裏憋着一泡淚,奶聲奶氣中透着幾分兇巴巴,“他們說,你要把我老姑接到很遠的地方。”

他早上才知道,老姑要離開了。

以後就見不到了。

一聽到這話,他就跟着出來在大隊口等着了。

周中鋒沒跟小孩子打過交道,他蹲了下來,沒直接回答,而是說,“我帶你坐大車,好不好?”

小鐵蛋兒的眼睛一亮,還未回過神,就被周中鋒給舉起來,抱在了車上。

小鐵蛋兒在一衆夥伴羨慕的目光中,坐在了大盒子裏面。

他摸了摸這裏,摸了摸那裏,最後從兜裏面掏出一顆糖,遞給他,“你不娶我老姑好不好?”

眼巴巴的,頗為可憐。

“為什麽?”

周中鋒難得耐心起來,他盡量放緩和了聲音。

昨兒的他們兩人還挺好的,都拉鈎了。

怎麽今兒的就要決裂。

小鐵蛋兒理所當然,“我要娶我老姑啊!我都跟我老姑商量好了,等我長大了娶他。”

小小的一個團子,說起來的話卻是一本正經的。

旁邊開車的許城兵沒忍住笑了,老周這情敵,連四歲的孩子都有。

周中鋒想了想,“那我先娶,等你長大了在娶!”

小鐵蛋兒沒轉過彎,他想了想跟着點了點頭,奶聲奶氣道,“說好了,等我長大了,你把我老姑讓給我!”

“拉鈎!”

周中鋒伸出手,跟他拉鈎。

這下,可算是沒把許城兵給笑岔氣,等他長大了,他小姑孩子都多大了啊!

這老周真是喪心病狂,連個孩子都套路。

有了小鐵蛋的加入,周中鋒就算是在心裏着急,也讓許城兵放慢了幾分速度。

等到姜家門口的時候,綁着大紅花的吉普車就跟着停了下來。

小孩子們跟着歡呼,“新郎官,新郎官來咯!”

大人們卻是倒口氣,“這新郎官是開小汽車來接新娘子的啊!”

這真是十裏八鄉頭一遭,往前兒那些人家閨女出嫁,來個自行車接走,都夠女方人家吹好久了。

這周同志真不一般啊!

旁邊就有人問了,“姜大夫,姜家的,你這女婿在部隊職位怕是不低吧?”

姜父還真不知道,他笑了笑,“這我可不知道,只要他對我們家舒蘭好就行了,誰管這個!”

話是這麽說的,但是他臉上到底是有面子的。

只是,車子都停了半天了,車內的人卻不下來。

聽着車內有孩子嗚嗚聲,有人疑惑,“我怎麽聽着,這還帶孩子來結婚啊?”

“不會是個二婚吧?”

這話一落,就被姜母瞪了回去,“那不能,我們家女婿是頭婚!”

只是,為什麽車內有小孩子的聲音?

車內。

周中鋒要下去,小鐵蛋兒不肯,抓着他的腿,奶聲奶氣道,“不下去,不下去,下去挨打。”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挨打,反正他就知道,他要是從姑父的車上下去,一定會挨打!

周中鋒哭笑不得,“我護着你,沒人打你。”

“真的?”

“真的!”

話落,周中鋒不給對方反應的餘地,就單手提着小鐵蛋兒的背後,就跟提着石磙子一樣,拎下來。

車門一開。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男人俊是俊,就是提了個孩子?

姜父和姜母眼睛都瞪大了,在定睛一看,那孩子不是他們家小鐵蛋兒是誰?

姜母率先反應過來,一聲河東獅吼,“小鐵蛋兒,你給我滾過來!”

婚車都敢上,皮癢了他。

小鐵蛋兒一聽,頓時害怕的縮着脖子,轉了一個圈,把屁股對着姜母,抱着朝着周中鋒的腿求救,“姑父,姑父,你說護着我,不讓我挨打的!”

這孩子是真聰明。

周中鋒忍俊不禁,他笑了笑,把他放下來,朝着姜母道,“是我讓小鐵蛋兒上車了,不怪他。”

姜母氣的瞪眼,這孩子才虛歲四歲,就知道找人告狀了。

不過,到底是給新女婿面子的,她朝着小鐵蛋兒道,“你過來,我肯定不打你。”

小鐵蛋虎頭虎腦的探出頭,“真的?”

“自然!”

有了這話,小鐵蛋才一步三回頭的到了姜母旁邊。

姜母一把提着小鐵蛋兒,也不打,朝着周中鋒道,“中鋒,舒蘭在屋,你進去接她!”

周中鋒想着在屋內等待的姜舒蘭,心裏也不由得熱切了幾分,大步朝着屋內走去。

周中鋒前腳進屋,後腳。

外面就傳來一陣哭天抹地的聲音,“我看真是三天不打你,你上房子揭瓦了!”

小鐵蛋兒哭的成了淚人,嗷嗷叫,“奶,你說過不打我的!”

“呵呵——”

姜母捂着他的嘴,換了個地方繼續打。

屋內聽見動靜的周中鋒,“……”

他看了看外面,又轉頭看了一眼新娘子屋內,他果斷朝着新娘子屋內走去。

至于,小鐵蛋兒挨一頓打不要緊。

他接新娘子要緊。

堂屋內不知道是誰先起哄,“新郎官來咯,快開門咯!”

屋內的門跟着來了,大家紛紛讓開點道子,周中鋒一路朝着裏面走,就看到靜靜坐在炕邊上的姜舒蘭。

姜舒蘭一身大紅色棉衣,兩條辮子放在胸前,肌膚白玉似的,光潔透亮,眉眼盈盈笑,朱唇皓齒,說不出的好看。

周中鋒愣了下,“姜舒蘭同志!”

旁邊的人打趣,“還姜舒蘭同志,還不改口?叫媳婦?”

“對對對,叫媳婦!”

周中鋒耳朵一紅,聲音暗啞地喊了一聲,“媳婦!”

周中鋒無疑是好看的,他一身筆挺的軍裝,英姿勃發,正氣斐然,這般啞着嗓音喊媳婦的時候。

姜舒蘭也遭不住,她低下頭,輕聲嗳了一聲,害羞極了。

四目相對。

兩人都飛快避開了對方的目光。

一個紅了臉,一個紅了耳朵。

那種氣氛,讓周圍人都跟着起哄笑,卻是帶着善意。

連許城兵這個萬年單身漢,都忍不住捧着胸口,覺得好甜啊!

連帶着這空氣中都散發着甜味。

他心想,難怪老周急吼吼的,難怪老周緊張,這麽一如花似玉的媳婦,擱着哪個男人不緊張啊?

周中鋒不想讓衆人在打趣了,他清了清嗓音,“舒蘭,我們去見客吧!”

本來是該在男方那邊辦席面兒的,但是男方那邊辦不了,這就把女方的席面兒,當成兩人正式結婚的宴了。

姜舒蘭嗯了一聲,跟了一起出了門子。

姜家院子外面是極為熱鬧的,桌子上的好菜擺上去,姜家闊氣,席面兒極好。

張張桌子上擺着一條完整的紅燒魚,更別說,還有那紅燒肉了。

這別說嫁閨女了,就是娶親的男方都一定有這麽好的席面兒啊!

更別說,客人還多,姜家就準備了五桌子,就接了周圍的親戚,但是姜父卻忘記了,他是大夫。

這麽多年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周圍鄰裏也都願意上門捧個場。

更有甚者連公社的大領導,都來喝姜家閨女的喜酒了,這更是讓人驚訝。

這姜家可真不是一般人家啊!

唯有,姜家人自己心裏有數,那于主任啊!是沖着女婿周中鋒來的,可不是沖着他們就姜家人來的。

等着新人姜舒蘭和周中鋒一出來,熱鬧的院子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好一對璧人。

真真是男才女貌。

姜父也忍不住點頭,那點把閨女嫁到遠處的不滿,早都消散了。

于主任更是上前,朝着周中鋒握手,“周同志,姜同志,恭喜你們!”

周中鋒和姜舒蘭都跟着道謝。

于主任從兜裏面掏出一張紙,遞給他們,“別的東西我瞧着你們都不缺,我就給你們準備了一張結婚證明當賀禮!”

這是公社大隊部開的證明,蓋着紅章。

有了這一張紙,姜舒蘭和周中鋒去民政所便能領結婚證了。

姜舒蘭有些驚喜,這個證明還真是她需要的,她原本辦完席面兒,下午去生産隊開證明,然後再去扯證。

倒是沒想到,于主任直接上門把結婚證明送過來了。

姜舒蘭真心實意道,“謝謝于主任!”

周中鋒瞧着那結婚證明,心裏迅速有了決定後,他也跟着道謝。

于主任瞧着他們一對璧人,忍不住笑,“算起來,還算是我給你們兩個保的媒,你們以後在一起了,可是要好好過日子。”

這話,算是說到了姜母和姜父的心坎裏面。

姜父看着周中鋒跟着道,“孩子,我家閨女嫁給你,往後你多護着點她,若是她有哪裏做得不對了,你發電報過來跟我們說,我當爹的去教訓她,我只有一點,就是一定不能對我閨女下手使粗!”

“如果真是這樣,我寧願把閨女接回來!”

軟硬皆有。

周中鋒跟着一凜,當即改口,“爹,你放心,不會的。”

這才讓姜父跟着滿意地點頭,“去給大夥兒敬酒,待會兒弄完就去把證扯了。”

周中鋒點頭,看了一眼姜舒蘭,雙方達成一致,“席面兒辦完了,我們就去民政所扯證!”

話還未落。

外面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隔着老遠。

就聽到鄭向東那哈哈大笑的張狂聲和喜悅勁兒,“姜舒蘭,我鄭向東來娶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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