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春風惱人
“是要回去的……”
魏平奚困勁上頭,懶得提魏家那些陰私事:“不怕,我會護着你。”
她這話來得沒頭沒尾,不過僅僅一句“回魏家”已經足夠郁枝忐忑驚慌。
陵南府說一不二的煊赫世家,跺跺腳都得人仰馬翻的龐然大族,裏頭的錦繡繁華巍峨輝煌,實在不是她一個小民能想象的。
魏平奚抱着美人眼皮輕阖,郁枝被她摟着腰,其中一只乳兒上面搭着四小姐的纖纖玉手,她羞得手足無措。
幾次深呼吸沒壓下鼓噪的心跳,她身子僵硬,好不容易找回說話的力氣,大着膽子睜開眼,便見四小姐一臉乖巧地遁入夢鄉。
睡着了的四小姐渾如拔了牙的大貓,眉眼溫和,臉貼着她的脖頸,肌理細膩溫滑,郁枝滿腔的不安緩緩散去。
輕淺的呼吸撲在肌膚,微癢,她不敢動彈,怕擾了四小姐好夢。
四小姐有雙細長迷人的瑞鳳眼,光華內斂,笑時有真笑假笑,有春風溫煦,也有笑裏藏刀。
似笑非笑的樣子打骨子裏冒着壞,偏偏生了一副仙人般的面孔。
按照上輩子世人對她的評價,便是‘人如仙,性如鬼’。
滿肚子刁鑽古怪,看也看不透,想也想不明,天下遍地好男兒,偏愛在脂粉堆裏做多情種,惹得一幹男男女女為她尋死覓活。
她自個倒好,活着的時候不管不顧,說死就死了。
死也罷了,她人香消玉殒,為她殉情的還争着搶着,巴望能在黃泉路上追一追這無情之人。
無情之人。
郁枝品着這四字,再去看四小姐平和精致的眉目,手臂輕擡,小心翼翼挪開四小姐搭在她左胸的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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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殘淚,內室燭光晃蕩,郁枝心緒不平,看看四小姐,再看看四小姐,看得耳根子又紅了。
她似乎有些明白為何前世那麽多的女人為四小姐哭得死去活來。
她待人有一分好,就能抵消九分的壞。
說今夜不欺負人,真就言而有信早早睡下,不欺負歸不欺負,卻也算是一種欺負。
摟了她的腰,還……還那什麽她,更不要說前頭慵懶的命令。
破天荒的體會,郁枝想想舌尖就發麻。
既是春風,還是惱人的春風。
她無端想起這句話,覺得用在四小姐身上再恰當不過。
睡夢中的魏平奚淺聲呓語,郁枝好奇地低下頭,沒留意湊得近了,差點親着那兩片微張的唇。
“阿娘,孩兒好疼……”
疼?
哪裏疼?
郁枝不明白。
魏平奚眉峰緊鎖,似是在夢裏疼得狠了,聲音夾雜一絲顫顫的哭腔。
前後認識兩輩子,郁枝可沒見過她這般示弱的情态。
當日阿娘竹杖敲下來四小姐都坦然受之,她猜測這人被夢魇着,伸開手臂擁住她。
真抱住了,郁枝臉頰羞紅,心跳怦然。
魏平奚睡着了可不知美人待她甚好。
她正陷在前世死時的掙紮。
毒.藥發作,腸穿肚爛,疼得她求生不能,求死,卻是一時半會沒法痛痛快快地死。
她自認不是好人,可真正喪盡天良的事也沒做過。
想不通是誰要害她,竟恨到要她寸寸潰爛而亡。
太疼了。
疼到受不了,前世的她用了最後的力氣抽出匕首往脖子抹了一刀。
噩夢遲遲不散,魏四小姐身子蜷縮,呼吸急促,內衫騰起一層薄汗。
郁枝夜裏失眠,學着幼時阿娘哄她入睡的法子,溫言軟語,百般耐心地哄着四小姐。
她有一把好嗓子,哼着陵南府三歲小孩都會唱的小曲,真就哄得魏平奚從噩夢裏掙脫出來。
仿佛陰霾褪去,有光照了進來。
魏平奚自夢裏得到救贖,寬慰地松開手,蜷縮的身子慢慢舒展開。
她松了手,郁枝防不勝防被她捏.疼的地方得到解脫,一時真是怪她不是,不怪她罷,自個又委屈。
新婚夜三個大字驀地湧現心田,郁枝眼眶含淚,全是疼的。
“你好大的力氣……”
她軟乎乎地嗔了一句,魏平奚睡得安安穩穩半道音兒都聽不着。
深更半夜,郁枝不好意思伸手去揉,想想那畫面臉就發紅,生就忍着,忍着忍着那處疼楚漸消,迷迷糊糊睡下。
一夜睡到天明。
魏平奚醒得早,睜開眼斷然不是昨夜郁枝所見的口口聲聲夢裏喊阿娘的小可憐。
醒來的四小姐意态疏懶,昨夜折磨她許久,也折磨郁枝許久的夢魇這會子竟怎麽都想不起來。
她難得好眠,垂眸看向窩在她懷裏一手抓着她衣角的美人。
真美。
身段軟得像貓,臉蛋瓷白,跟新剝開殼的雞蛋一樣軟嫩。
她掐了把美人纖腰,手上沒個輕重,郁枝輕哼兩聲,撒着嬌,頭往她懷裏拱了拱。
魏四小姐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與女人同床共枕,更別說往後這就是她養在身邊的寵妾。
寵妾寵妾,寵在前,妾在後,念在寵她的心思,魏平奚不客氣地親親美人發頂:“乖貓兒,起床了。”
郁枝可不曉得這“乖貓兒”喊的是她。
她昨夜被四小姐折騰地小半宿沒睡好,這會正乏着呢,半醒半醒只當是阿娘在喊她,唇微張:“困……”
雪白的裏衣微敞,映出小片潤白,魏平奚自己是女子,更能欣賞女子的美,一時看得津津有味,豈料被美人纏緊身子。
“阿娘……再讓我睡會嘛……”
四小姐失笑:“誰是你阿娘?這麽想當我的女兒?不行不行,咱們可不能亂來。”
她眸子漾着一分壞笑:“不過嘛,若是枝枝實在想,在床上你喊我‘阿娘’我也沒意見。”
耳旁嗡嗡嗡,嗡嗡嗡,郁枝不堪其擾,夢裏膽肥地快要上天,一腳踹在四小姐瘦俏的小腿。
算不得疼。
就挺突然的。
魏平奚沒想過她會有這等膽量,喜上眉梢:“慣得你!”
她狠着心腸搖晃美人肩膀,惡劣地不行,存心不讓人好眠。
郁枝愁着眉睜開眼,睡眼惺忪,還沒看清人嘴上抱怨道:“阿娘,我好累啊……”
“怎麽就累了?本小姐昨夜發善心許你好眠,這都要喊累,以後可怎麽活?”
她嗓音清柔,如泉水淙淙流過山石——決然不是阿娘的聲音。
郁枝掙回三分清醒,見是她,看傻了眼,好一陣子沒緩過來。
魏平奚素手勾着她衣領:“還不醒?”
“醒了。”
郁枝腳趾微蜷,不習慣一覺醒來枕邊多一位難伺候的嬌小姐。
看到四小姐那張臉,那只手,她胸口隐隐約約發疼,臉也紅得有了天邊晚霞的明豔光彩。
她自是聰明地不去提昨夜魏平奚夢魇的事,看樣子,一覺醒來四小姐已經忘了。
魏平奚興致盎然地打量她,柔聲道:“臉怎麽這麽紅?”
“熱的。”
郁枝怯怯地看她,柳葉眼說不出的妩媚。
“哦。”
魏平奚一指挑開風情流洩的領口,郁枝下意識去捂,被四小姐一道眼神唬得不敢動彈。
牡丹花紋的小衣罩着漫山風景,高高低低,妙不可言。
“還熱嗎?”
她醒來就使壞。
幾次交鋒郁枝大致摸清她古怪的性子,總之就是一個随心所欲,喜怒無常。
不敢惹惱四小姐,她咬唇不語。
魏平奚喜歡欺負她,可真等見着美人玉山之上的指痕,她愣在那,眨眨眼,一臉茫然。
說出口的話氣死人不償命,還以那種古怪的眼神瞅着郁枝:“這你自己弄的?勁兒挺大的啊。”
她話音方落,郁枝不可思議,眼眶噙淚:“你胡說!”
春日景象,潤圓的山滿打滿算看了小一半,魏平奚還想再看,順道問問郁枝這麽弄疼不疼。
趁她睡着了偷偷弄算怎麽一回事,要弄也得當着她的面才有趣啊。
哪想美人惱羞成怒避開她,麻利地系好小衣遮住被撥開的春景。
“不給看?”
魏四小姐挑眉。
真是白瞎了一張脫俗的臉。
郁枝可算淺淺地懂了何為“人如仙,性如鬼”這句話。
鬼是鬼魅的鬼,同樣通詭。
她禁不住尋思:莫非是她見識少?
可、可世上哪個女子像四小姐這樣啊!
還出身名門呢!郁枝羞憤地想。
魏平奚偏愛她氣哼哼的樣,樂得寵她,側着身子以手支頤,滿身的文雅矜貴。
“小氣。”
“誰小氣了?”
“你小氣。”
郁枝嗔她小沒良心。
魏平奚彎眉笑道:“過來,告訴你一個秘密。”
她拿“秘密”來蠱.惑人心,郁枝單純,上了她的當,乖乖附耳過去。
一只手順勢擒了她的腰。
四小姐兩輩子才得了這麽一個可心的美人,調弄的興頭正濃:“你是第一個上本小姐榻的。”
郁枝扭捏地動彈兩下,聽到這話有點開心又有點羞澀。
“稱心如意了?”
“才沒有稱心如意。”
“真漂亮。”
“……”
她笑看美人紅成煮熟的蝦子,作弄人得來的快感油然而生。
魏平奚摟緊她,清清淡淡的調子帶着些許遺憾。
若聽不清她咬着的字眼,恐怕還會以為四小姐一本正經宣讀何等莊重的頌文。
外人聽不到,郁枝卻聽得到。
但聞四小姐未語先笑,親親密密地蹭她頸側:“可惜沒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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