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昨天夜裏青峰說得大方, 好像真的願意釋然地放他離開,但風催雪心中始終不太相信青峰會這麽‘大方’,所以在昨天青峰說希望自己能留到後天時風催雪并沒有拒絕……答應是一回事, 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為了避免青峰背後搞小動作阻止自己離開,半夜的時候風催雪就趁着夜色悄然離開了春風得意樓。上次在城主那裏拿的通行令在被噬心藤抓住後搞丢了, 想離開丹霞城, 必須得另想辦法。
于是風催雪便想到了方漸鴻。正在去找方漸鴻的路上,風催雪就發現方漸鴻和太子的府邸正在收拾行囊,似乎正打算離開, 于是風催雪幹脆沒有再找方漸鴻,直接把自己挂在了馬車底下, 跟着車隊離開了丹霞城。
風催雪本是打算等車隊駛出丹霞城地界後再悄然離開, 不想驚動太多人, 但如今對方突然掀開簾子,風催雪手裏還拿着點心,更沒有再挂回車底下吃灰的打算,索性不躲不藏,大大方方地跟對方打招呼——
“朋友你好。”
兩人四目相對, 而後齊齊變了臉色。
“你果然沒死。”唐譴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
“小□□催雪一臉驚訝。
眼前這人一身火紅衣袍, 袖間圍了一圈赤色絨羽點綴, 脖子上又圍了一圈赤狐皮的圍脖,這是整張扒下來的狐貍皮, 赤狐的頭與尾巴相接, 在對方的脖子上圍了一圈, 看起來就像一只漂亮的幼狐乖巧的趴在對方脖頸上似的。
對方那張陰柔漂亮的臉, 赫然與夢中的小九重疊, 對方那張陰柔漂亮的臉, 赫然與夢中小九的面容重疊,只不過夢裏的小赤狐妖尚是少年,面容稍顯稚氣,而眼前的青年則可以說是五官完全長開了的小九,明明是同風催雪一樣的鳳眼薄唇,卻比風催雪更添了一絲妖邪之氣,使得這張漂亮的面容雌雄莫辨。
但是風催雪便很快便反應過來,對方并不是夢中的小狐妖,因為對方的額頭上并沒有那道火紅的妖紋。
而唐譴,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裏,這麽輕易的,遇見風催雪。
——他找了那麽久那麽久的人,以這樣一種毫無預兆的方式,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唐譴在那一瞬間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然後看着對方嬉笑盈盈地對自己打招呼,再然後驚疑不定地問出了那一聲,“小九?”
那一瞬間唐譴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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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催雪一直自認為平易近人,哪能想到自己剛好好的跟人打完招呼,對方一鞭子就猛地抽了過來!
風催雪側頭一避,帶着靈力的鞭子卷着車外凜冽的寒風淩厲地甩上車壁,車廂登時被這股強大的氣勁甩得四分五裂!
無故遭殃的太子:“???”
車廂四分五裂地自內部炸開,車隊登時亂作一團,守衛們呼啦啦地圍了上去——
“保護太子!”“保護城主!”
接着衆人便見車廂裏飛出來兩人,轉瞬間便過了十幾招,那位紅衣似火的自然是金麟城主唐譴,而另一位白衣人則面容陌生,似乎以前從未見過。
“有刺客——”
場面更混亂了。
太子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住手!這位是……是孤請來的貴客!”
身後的方漸鴻也厲聲喝止住準備出手的侍衛衆,抽出腰間的霓光刀就沖了上去,太子松了口氣,“快攔住他們!”
然後太子便眼睜睜地看着方漸鴻沖進了戰團,朝唐譴揮出了刀,三人立時打得難解難分。
太子:“……”
唐譴與風催雪一交手便發現風催雪身上修為全失,與自己交戰只靠拳腳功夫。但唐譴并沒有因此掉以輕心,跟随對方多年,唐譴心知對方就算不用靈力徒手也能制服許多厲害的修士,所以還是全力以赴,但對方不知道怎麽回事,就連功夫都比之前弱了許多。但這對于唐譴來說顯然是好事,長鞭帶着磅礴的靈力攻勢如電,将對方逼得連連敗退。
勝負已然分明,然而壞就壞在方漸鴻提着刀闖進兩人中間,刀鋒抵在了唐譴朝風催雪揮去的鞭子上,将勢如雷霆的鞭子擋了回去,而後又揮刀而上,朝唐譴砍了過去!
風催雪欣喜道:“俊美兄!”
方漸鴻:“往後退,等着!”
唐譴以鞭子回擋劈過來的刀鋒,怒罵道:“方漸鴻你有病嗎!打我做什麽!”
風催雪拔劍而上,語氣激動,“俊美兄我來助你!”
……
小半柱香後。
混戰停止。
唐譴與方漸鴻兩人臉上皆帶了幾道細微的傷口,風催雪……風催雪躲得快,毫發無傷,甚至還理了理袖子上的灰塵。
太子終于有空發言了,“……風公子是孤請來的貴客,唐大人和方公子不必沖動。”
唐譴皮笑肉不笑,抹了一下額上的血跡,“方漸鴻,你什麽意思?公報私仇?”
方漸鴻接過風催雪遞來的錦帕,擦擦臉頰的血,漫不經心道:“哎呀,我這不是怕唐大人沖撞了貴客,這才阻攔的麽?唐大人下手也不輕啊。”
風催雪看看方漸鴻,再看看唐譴,對唐譴遺憾地嘆了口氣,“這位朋友,我又沒得罪過你,不過和你打個招呼,你就要出手打我,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方漸鴻也學着風催雪的語氣,跟着複讀,“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唐譴的表情那一瞬間仿佛見了鬼,咬牙切齒地問道:“你、不、記、得、我?”
風催雪眨了眨眼,歪着頭疑惑問,“我、應、該、認、識、你?”
唐譴:“……”
方漸鴻一臂搭着風催雪的肩膀勾着他,“別管他,來來來風賢弟我這兒有好吃的。”
然而下一刻方漸鴻沒有防備被人猛地拉開,唐譴緊緊攥住了風催雪的手腕,露出一抹殺氣騰騰的笑容,“別走啊,我們敘敘舊。”
風催雪一皺眉,正欲掙開對方的手時,聽到身側的方漸鴻呵斥了一句,“唐譴!”
唐譴?他就是……唐譴?
風催雪望向唐譴的眼睛登時一亮,手腕一翻反握住唐譴的手,激動之情仿佛失散多年的親兄弟相見,“唐師弟!”
方漸鴻:“???”
太子:“???”
“哎呀唐師弟!我找了你好久啊!”風催雪反客為主,拉着唐譴就走,“走!我們去敘舊!”
唐譴表情空白的被風催雪拖走,徒留原地一臉茫然的方漸鴻與太子面面相觑。
車隊繼續向前,太子換了一輛新馬車,唐譴也不再騎馬,和風催雪一同坐在了那輛極盡奢華的馬車裏。
馬車內部極為寬敞,軟墊鋪得厚厚的,案幾上擺了數樣點心零嘴,比太子的馬車還要舒适。
唐譴此時已取下了赤狐皮的披風,摘了狐毛圍脖,挂在車壁上,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條狐貍挂在了上面。風催雪頗覺刺眼,幹脆把圍脖塞進車壁的暗閣底下,唐譴就這樣支着下巴看風催雪的動作,眼底一抹冷意閃過。
擡起臉時便是一臉和善的神色,但唐譴素來很少對人和善,五官又稍顯刻薄,所以即使擺出和善的笑容也顯得有些不安好心。
“你說,你失去了一些記憶?是一個叫青峰的人救了你?”
風催雪對這個唐譴并不十分信任,但要從唐譴口中得知自己的過去,必然要與唐譴進行交流,失憶的事肯定瞞不過,所以便含糊着說自己失去了部分記憶……至于是哪部分,就看要怎麽裝了。
“對,昆侖一戰之後你我似乎再沒見過面,我被一個叫青峰的人所救,但是醒過來時……卻對一些事情有些記不清了。”風催雪神情嚴肅,“師弟可知道我……”風催雪正準備說‘死之後’,轉念一想又覺得死人複生的事情還是不要被太多人知道,遂換了個說辭,“我受傷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從其他人口中風催雪得知,五年前自己還是謝無塵時,率天衍派攻上昆侖,可在這之後呢?昆侖山上發生了什麽,雲涯君又是怎麽被自己殺死的?風催雪卻是不知道了。
唐譴意味不明道:“那你這失憶,忘得可真妙啊……記得那臭狐貍,卻不記得我?”
風催雪問,“你是在吃醋?”
唐譴睜大了眼一臉無辜,“那是自然,之前你明明說過我是你的小心肝小寶貝,轉頭就又對那只狐貍念念不忘,你說你是不是壞得很?”
風催雪:“???”
這又是朵桃花債?
風催雪心中暗恨以前的自己太過風流,以至于招惹這麽多是非,但是現在這種情況絕不能承認,一承認就被對方套牢了,于是風催雪冷酷否認:“別瞎說,沒這回事。”
沒騙成對方,唐譴心中遺憾萬分,立刻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你心裏沒我。”
不過沒有也沒關系,唐譴兩指捏着風催雪的下颚,狹長冰冷的鳳眸如毒蛇般緊緊盯着風催雪,雖然唐譴不知道對方這五年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性情,但現在的對方顯然好掌控了很多——修為盡失再加上失憶,還不是任自己揉搓?
既然對方撞進了自己手裏,那就別想再逃出自己的掌心。
這樣想着,唐譴眼中寒冰化開,化為萬頃春水,滿眼都蕩漾着溫柔。
風催雪心中嘆息,這都是什麽孽緣,招惹上一個有病的青峰不說,又招惹上了個變臉大師,自己以前可真是太罪過了。
風催雪被車廂裏醞釀的奇怪氣息弄得怪膈應的,拍拍桌子,“說正事,你快告訴我,我受傷之後都發生了什麽?咱們天衍派怎麽突然就散了?”
唐譴微微眯起了眼,“怎麽沒的,你心裏不清楚?再說,我憑什麽告訴你?”
風催雪心說我怎麽清楚,我又不是雲涯君。觀唐譴的态度自己之前和唐譴必然有些矛盾,于是風催雪決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我這不是忘了?你我之前是有些誤會,但你想想,咱倆可是一夥的,殺雲涯君咱倆都出過力,好歹有些合作情分吧?”
然後風催雪就看見,唐譴沉默了。
風催雪心中猜想唐譴肯定是在考慮,遂不再打擾對方,安靜的拿起了碟子裏的桂花糕吃。
吃完一片桂花糕,風催雪便聽見唐譴開始狂笑起來,他愣愣的看着唐譴,只見唐譴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麽?風催雪登時有些緊張——不過看唐譴只在這裏傻笑,也沒說什麽反駁的話……應該?沒說錯什麽吧,反正唐譴這人看起來也挺不正常的,可能人家只是突然想笑而已。
這樣想着,風催雪放松了下來,拿着桂花糕接着吃了起來。
過了許久,唐譴的笑聲停了下來,他連眼角的眼淚都不擦,就這樣笑着看向風催雪,“好啊,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成功!風催雪心中給自己比了個‘耶’,接下來自己只要接着跟唐譴套話,很快就能知道自己過去的事情了!
但是目前有一件更為要緊的事情……風催雪捏着手裏的桂花糕,疑惑問,“我怎麽覺得這個桂花糕味道怪怪的?”
“哦?怪麽?”唐譴眼神落在幾乎吃空了的放桂花糕的盤子上。
風催雪把桂花糕遞過去,試圖趁熱打鐵拉近關系,“你嘗嘗?”
唐譴微微側頭避過,把桂花糕接過來扔出窗外,然後把盤子裏剩下的桂花糕也扔了出去,“不好吃就別吃了,我讓他們再買一份。”
車輪滾滾向前,将落在雪地裏的桂花糕碾成碎末,與雪地融為一體。
車隊緩緩消失在雪原的邊際,一只雪兔從灌木叢中蹦了出來,嗅了嗅雪地上桂花糕的碎末,輕輕地舔了一口,瞬間便抽搐着後腿倒在地上,沒了生息。
作者有話說:
太子:好好的坐着車,車就被手下給拆了,但是手下太厲害了我惹不起,好氣哦。
唐譴:沒有我拆不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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