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約莫在海上行了一個時辰, 風催雪被颠得七葷八素,袖子裏的燈人也飽受蹂.躏,這艘船終于重晃一下, 到達了岸邊。
有幾個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似乎是來接應的人。
“人交給我們, 你們走吧。”
看來這島上的人各司其職, 互不牽扯。風催雪暗暗想到,如此也能防止許多秘密外洩。
片刻後,風催雪被幾名接應的侍衛擡着放到了一個地方。
“這個還有氣, 要不要跟那群人放一起?”風催雪聽到擡着自己的一名侍衛問道。
“這麽多血,都快死了, 擠到活人堆裏幹什麽, 先放這兒, 明兒把死了的先處理了,再處理還有氣的。”另一名侍衛不耐煩道,說着把卷着風催雪的草席放到地上,“一下子死這麽多人,得處理個好幾天了, 這麽熱的天……啧。”
等到幾名侍衛的腳步聲離開, 風催雪便立刻掀開了草席——
……然後和一衆男女老幼大眼對小眼。
風催雪:“?”
衆人一臉驚恐:“!!!”
“詐……詐屍——”一個人還沒徹底驚叫出聲, 便被身邊的人立刻捂住了嘴巴。
風催雪便迎着衆人警惕、驚恐、心疼?的目光站起了身,然後理了理頭發, 再理了理衣領, 再理了理裙擺……
衆人:“……”
這是一間十分寬闊且陰暗的牢房, 兩邊圍着栅欄, 裏面擠滿了人, 男女老幼皆有, 皆是灰頭土臉神情麻木。而風催雪所處的地方則不在那群人所處的牢房內,關着他的地方甚至沒有牢門,只用了一道栅欄送送擋着,不過一看周圍狀況,風催雪瞬間理解那些侍衛為何對這間牢房如此‘放心’了。
——裏面嚴嚴實實地擺了幾十具屍體,上面都蓋了白布,大片大片黑紅的血液凝固在白布上面,看起來略有些滲人。風催雪一一掀開白布看了眼,這些屍體裏有的是戴着鎖靈環的布衣修士,還有一少部分則穿着侍衛的輕甲……但是這些屍體無一例外都遍布抓痕,恐怕也是這些抓痕導致這些人喪命的。
不過幸好,這些屍體裏沒有女人,但是之前那些守衛說的‘處理’又是怎麽個處理法?連翹會不會被……
風催雪站起身來,環視關着活人的牢房,裏面擠擠挨挨擠滿了人,看數量約莫有六七十人,一打眼看過去,還真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你們誰是連翹?”
衆人警惕的看着風催雪,沒人吭聲。
“好吧,是百裏……”什麽來着?算了不重要,“你哥在找你,沒人的話我走了。”
“是我哥讓你來找我的?”一個灰頭土臉的矮個姑娘從人群裏鑽了出來,頭上還纏着一圈繃帶,臉上帶了一絲驚喜,然而在看到風催雪只有一個人之後,這絲驚喜很快就變成了驚恐,“姑娘你……一個人來的?!!”
畢竟眼前這位穿紅裙子的漂亮姑娘,怎麽看怎麽不像能單槍匹馬把她們救出來的樣子……頂多又多了一個人踏進火海罷了。
一瞬間,牢裏衆人看向風催雪的眼神變成了同情。
連翹說自己前兩天被江原抓走後,因為抵死不從撞了柱,因而被惱羞成怒的江原給扔了過來關了起來,這裏的許多人大都是游民或乞丐,甚至還有幾個從城裏大牢提來的犯人……
“你們可知江原為何要把你們關在這裏?”
連翹搖了搖頭,但面色十分不好,“不知道,但我們這裏每天都會少十來個人,又會有新人不停地進來……”說罷連翹将目光放到了白布遮蓋的屍體上,“但這麽多屍體,我還是第一次見。”
這些人一直被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守衛自然不會多加透露,是以對周遭的事情全然不清楚……如此一來,外面守衛情況如何,又要怎麽離開這座孤島都是問題……
風催雪心念電轉,心中暫且有了主意。
一炷香後。
一名守衛大搖大擺地從牢房裏走了出來。
此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縱然島上點着燈火,但仍然比白日間暗了許多,是以并沒有人發覺這名走出牢房的守衛分外面生。
這名守衛出了牢房後,飛快地隐入了夜色當中。
片刻後,一隊守衛擡着幾個半人高的鐵箱穿過曲折的路徑,神色肅穆,氣氛嚴肅。就在這時,隊尾的一名侍衛突然“啊”了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隊伍停了下來,走在前面的隊長神色不悅,“怎麽回事?”
那名跌坐在地的侍衛連忙掙紮着站起身來,“沒什麽沒什麽,不小心踩了個石頭,腳崴了……嘶……”
見那侍衛一副站都困難的樣子,隊長臉色更加陰沉,“算了,我們先走,你趕上。”
“好好好。”那侍衛忙不疊的點頭。
衆侍衛又擡着鐵箱前進,走了不久後,後面果然追上來一人,十分自然地擡起了鐵箱一角,卻不是方才那名侍衛,于是旁邊的侍衛略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來人一眼,“六子呢?”
“還挺沉。”通過昏暗的月光隐約能看到來人頭盔下帶着些髒污的臉,“他走不動了,叫我來搭把手……別看了,剛搬完那個,蹭了一臉血還沒來得及洗。”
“哦哦。”身邊侍衛瞬間了解,“辛苦了兄弟。”
兩人不過三兩句低聲交談,這一微小的動靜自然沒有引起前隊的注意,整個隊伍就這樣沉默嚴肅地前進着,穿過了島上的一棟棟建築。
走了約莫有一炷香的功夫,隊伍走進了一間巨大且寬闊的山洞裏,這間山洞外面有十幾名修士把手,內部通道也皆是守衛,整個山洞內燈火通明,四壁挂滿了用以照明的離火晶。
風催雪跟在隊伍後沿着山洞隧道走了一陣,眼前忽然一陣寬闊,風催雪微微睜大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處寬闊的囚室,囚室分了數個小隔間,用刻滿符文的栅欄保護着,裏面囚滿了身形高大兇猛的妖獸,甚至有的已經修成了半邊人形。
整座囚室裏充滿了一股潮濕的腥臊氣息,妖獸們發出此起彼伏的嘶吼聲,拴在它們脖頸上的鐵鏈也随着它們的動作而猛烈的搖晃起來。
而江原則站在最高處指揮了起來,“終于來了,趕緊的,你們,把這畜生制住,另一批人來取丹。”
江原說着,手中的鋼鞭指向一間囚室內,這間囚室內鎖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妖獸,妖獸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鞭痕,即便如此,那妖獸依然哼哧哼哧的發出威脅的低吼,兇惡地盯着衆修士。
侍衛們放下鐵箱,拿出鐵箱中的法器走近那妖獸,隊長指着身後的風催雪幾人道:“站後邊幹什麽?還不快過來把這畜生制住!”
經隊長這一說,江原的眼神下意識地朝風催雪的方向看了過去,就在這時,一名原先在囚室旁站崗的侍衛走上前來,剛好在江原視線落到風催雪臉上前擋在了風催雪的面前。
江原原本也是無意識的看了一眼,見狀也并未多想,收回了視線。
而風催雪則是愣了一瞬,擋在他面前的這位‘侍衛’,可真是太熟悉了。
【我來】
對方側過頭看了風催雪一眼,薄唇快速地做了兩個口型,而後便代替了風催雪原本的位置,同其餘侍衛一同施法制住了妖獸的動作。隊長眼疾手快,手執法器朝那妖獸的心口處快速一掏,從中掏出一顆兒拳大小的灰白內丹來。
鮮血猛地噴濺出來,妖獸嘶吼一聲轟然倒下!整座牢獄內的妖獸齊齊發出哀鳴,山洞也随之發出了細微的震動。
江原接過侍衛奉上來的妖丹,只看了一眼就面露嫌棄,“成色也太差了,就為了一顆這個,死了咱們這麽多人……”
旁邊的手下忙不疊道:“屬下已經将那兩個招惹這畜生的人處置了,鏈子也要換新的,保證以後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江原擺了擺手,随手把妖丹遞給旁邊手下,“把這個拿去制丹,看看最近有哪幾家要這東西,挑一家最不好的送去。”
“明白。”
江原幾人交談之間,侍衛們已經麻利地将死去的妖獸拖走,再把地面清洗幹淨,風催雪跟着裝模作樣一番,一面暗暗朝青峰使了個眼色,也不知道青峰看明白沒有,風催雪只見青峰不動聲色地看過來,一張俊臉黑如鍋底,寒潭般的眸中泛着一絲說不輕道不明的意味。
風催雪:“……”
甩什麽臉色,風催雪心中莫名其妙,沒忍住狠狠地再捏了捏袖中的小燈人,就當是捏青峰了。正好那一隊侍衛已經收拾好了鐵箱,風催雪便跟着他們一同離開了。
走出關押妖獸的大牢,風催雪随便找了個借口離開隊伍,然而還沒走兩步,便被一股力道拉進了樹叢裏。
月光下青峰面色不善,“你來這做什麽!”
風催雪微一眨眼,莫名其妙道:“找連翹啊……說起來你絕對想不到,連翹就在這島上!我一下子就找到了!”說罷有些得意洋洋。
青峰一噎,面色更黑了,“你知不知道這裏很危險,這裏這麽多修士,你還這麽……嚣張。”方才在牢裏到處亂看不說,還到處摸摸看看,跟逛自己家一樣,要不是自己好幾次幫風催雪遮掩,恐怕風催雪早就被江原發現了。
“不是有你麽?你不是說要保護我麽?”風催雪神色莫名,“兇什麽?”
然後風催雪就看見青峰跟漏了氣的皮球似的,瞬間消了火,面色也不冷了,眼神也不兇了。若不是今夜月光昏暗凄迷,否則風催雪一定能看到對方臉上一瞬間升騰起來的薄紅。
“哦,我知道了。”風催雪意味深長地看向青峰,神色間有股恍然大悟的意味,拉長了音調道:“你就是說着玩玩的是吧,呵,果然男人都是大騙子。”
苡橋 青峰:“……”
“當然,除了我。”風催雪又開心的補上了一句。
青峰無力道:“……我沒有……算了……我們換個話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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