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崔涯回劍一擋, 立刻轉身就逃!

玄冥劍緊随其後,直逼崔涯而來!

崔涯的修為在天衍派已屬佼佼,其餘弟子不過片刻就被崔涯手中的斬仙劍所傷, 倒了一地,僅剩下青峰窮追不舍。

“崔涯!跟我回去!”玄冥與斬仙劍碰撞發出的靈氣餘波轟出數丈, 周圍草木建築也被餘波震碎, 受傷的弟子們紛紛擡起頭,震撼地看着二人交戰的一幕。

崔涯似乎受了傷,明顯在強制忍耐着什麽, 在兩柄劍刃碰撞時的那一剎擡起頭來,眼中帶了一絲水光, 近乎哀求的道:“師兄, 你給我一點時間吧……”

看着對方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不知為何,這一刻青峰的心中倏然被怒火占滿——崔涯慣會賣可憐,以前對方便也愛裝出這副受傷的模樣來騙他,哪怕謊言數次被自己戳穿也毫不悔改!但這次不一樣……師尊的亡魂未安,他不會再被崔涯欺騙!

于是回答崔涯的是青峰更為淩厲的劍招!

崔涯身上本就有傷, 哪怕手握斬仙劍也頂多能再多支撐一會, 根本敵不過青峰滿腔怒火之下步步緊逼的殺招!哪怕崔涯在盡力躲避, 身上也被玄冥劍刺破了深深淺淺的傷口!

崔涯根本無暇顧及身上的傷,只一個勁的奔逃和躲避, 在二人對戰數百招之後, 青峰終于抓住對方的一絲破綻, 狂暴的劍氣将對方轟出數丈, 砸塌身後數棵樹幹!與此同時挑飛了對方手中的斬仙劍!

這一回崔涯久久沒有站起身來, 他盡力地想要支起身子, 然而筋疲力盡再加上身上傷勢過重,一連摔了幾下都沒有從地上站起來,反而猛地從胸腔中噴出一口血來!他微微擡起眼,青峰的靴子已經近至眼前,崔涯想也未想,捏了一道法訣就朝青峰轟去!

與此同時,玄冥劍帶着凜冽的劍氣破開剛成型的法訣,穿過還沾着塵土的掌心,牢牢地将其釘在了地上!

崔涯口中驀然發出一聲慘叫,他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看見的便是青峰那雙居高臨下、冷若冰霜的眼。

“師兄……”崔涯喃喃道,那雙漂亮的鳳眸中水光迷蒙,無措又難過的望着青峰。

随着玄冥劍被抽出來的動作,鮮血從掌心與劍刃之間的接縫處噴濺出來,在地上染了一片鮮紅。

“帶回去。”青峰收劍入鞘。

門派的其餘弟子已經趕了過來,将崔涯從地上拽起來,連拖帶拽粗暴的拖走了,即便如此,崔涯的眼也仍死死的望着青峰,哪怕被拽得很遠了,也仍回過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青峰冷若寒峰的身影。

……其實在崔涯手中的法訣被玄冥劍氣擊潰之後,青峰才發覺,原來方才對方手中的不過是一道束縛的法訣而已。

門派中最受重視的弟子之一居然背叛了門派與妖族合謀,天衍派中群情激奮,紛紛要求崔涯給葉鴻長老以及死去的弟子償命。而崔涯什麽都不願意說,對謀殺葉鴻長老一事也抵死不認,但他沒有任何證據。

蒼白的語言比不過當日在場所有弟子的親眼目睹。

崔涯被關進了天衍派的寒冰牢中。

寒冰牢處于天衍派地底,千年玄冰覆蓋,寒徹入骨,這裏本是用于關押那些難以制服的大妖所用,能夠最大限度的壓制靈力,千年玄冰與普通寒冰完全不同,這些寒氣若是深入骨髓,會給被關押者造成不可逆反的損傷。

這是崔涯被關在寒冰牢中的第十日。

青峰終于出現在了牢中,自從那日被青峰抓回天衍派之後,崔涯便再也沒有見過青峰一面,倒是其餘各峰的修士長老來來往往不少。

青峰的眼先是掃過崔涯被石壁兩側延伸出來鐵鏈穿過的肩胛骨,而後落到對方傷痕累累的身體上。對方因為被鐵鏈固定住身軀不得動彈,手腕無力地垂落下來,他的右手掌心仍穿透着一道可怖的傷痕,血跡仍未幹涸,但好在沒有再像之前那般一股一股地往外流血,只是持續地滲着血。隔了十日,他的掌心傷勢沒有一絲變化,這也是因為身處寒冰牢的緣故。

是崔涯率先開了口,聲音帶了一絲血腥的沙啞,“師兄終于來看我了?”

青峰移開了目光,并未走近,“這幾日,我去了一趟洛城。”

崔涯猛地擡起眼來。

“崔氏夫婦已經承認了,你并非他們的兒子崔涯。”青峰冷冷道:“他們的兒子早就死在了外地,是你給了他們一筆錢,冒充了他們的兒子。”

崔涯張了張口,青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未出口之語,“不用急着否認,你與崔氏夫婦長得一點也不像,就算你之前讓他們搬離家鄉遠離親友,天衍派若全力追查,找到他們的親朋也并非難事,我給他們看了你的畫像,都說不認識你。”

以前青峰雖也少有笑容,也多是冷淡,但總歸不會像現在這樣……像在對一個陌生人說話。

崔涯低垂着眼,“師兄都知道了啊……”

“你拜入天衍派時年僅十三,從進門初始你就安排好了假身份,你不是中途叛變,從一開始你就是妖族派來的奸細。”青峰問,“你們的目的是什麽?”

為什麽同為人類要為妖族做事,為什麽要殺師尊,為什麽要給妖族提供情報,使得妖族殺害那麽多的人類……

“崔涯!”青峰突然厲聲,将崔涯從恍惚中拽醒回來,“你不要以為你沉默就能躲過所有問題,禁書是不是你偷走的?你們的目的是什麽!你為什麽要為妖族做事!你若不說——”

“就殺了我?”崔涯忽然開口,“我若真是妖族奸細,你們也會殺了我的吧。”

青峰的目光愈加寒涼,哪怕之前所有證據已經指向了崔涯,可崔涯親口承認自己就是奸細這一點還是令青峰更加失望,“你若坦白,我們會酌情處置。”

“酌情……”崔涯嘲諷的勾了勾唇角。

“為什麽盜禁書,為什麽殺師尊?”青峰問。

“我說過了,我沒有……”

“你一句‘我不知道’要讓我如何相信?我親眼所見你——”

“既然不信我又何必讓我坦白!”崔涯提高了聲音,高至中途又猛地低落下來,變成了哀求,“師兄……我求求你,給我一點時間,你放了我,我會給你證明的,你可以監視我,我保證不離開你的視線……”

這句話崔涯終是沒有說完,因為對面之人的眼底裏已經盡是失望與冷漠,就像在看個卑微到塵埃裏的垃圾一樣。

崔涯的喉嚨壓抑的滾動了一下,沉默了下來。

半晌之後,他低聲的開了口,聲音裏帶了一絲委屈, “既然不信我,何必來問我,直接殺了我不就好了?”

“我要知道你們的目的。”

“你不怕我騙你?”

“我自會去查證。”

……

崔涯閉上了眼,掩住了眼裏的失望。

見崔涯不語,青峰又道:“長老們已經在商議表決,如果你再不坦白,他們會用刑。”

崔涯微微揚起頭,給青峰看脖頸之下的蝕骨釘,密密麻麻一排釘子從鎖骨一直埋到衣衫遮掩看不到的地方,“我以為這已經算是用刑了。”

“是搜魂術。”青峰面無表情道:“搜魂術一用,你魂魄必然破碎,連轉生的機會也無,所以我建議你坦白。”

崔涯道:“我想活。”

說完這句話後,崔涯已換了一副輕松的神情,“好吧,說說看,你們打算怎麽酌情處置我。”

青峰沉默了一會,道:“永囚寒冰牢。”

“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在寒冰牢裏關上兩個月我就會經脈全廢,一個廢人在這個冰窟裏能活多久?半年?一年?”崔涯毫不客氣的拆穿了這個他們都心知肚明的結果,“還是讓我死。”

這句話讓青峰垂在袖中的手微微一顫,青峰垂眼看向被鎖在牆壁上,滿目嘲諷的人,努力平穩聲線,“你犯下罪孽太多,不毀你神魂,讓你安然投生轉世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崔涯嘲諷的勾了勾唇角,末了,又變成了那個往日裏愛逗弄人的小弟子崔涯,甚至朝青峰俏皮的眨了眨眼,認真的詢問,“好吧,那在我‘永囚寒冰牢’期間,師兄會來看望我嗎?”

青峰冷漠的盯着崔涯,用沉默說明了拒絕。

“呼……”崔涯長舒一口氣,脖頸微微後仰,帶動着身上的鎖鏈嘩啦作響,這兩根鎖鏈是從他的肩胛骨穿過的,只要稍稍一動便會扯動全身傷口,而崔涯卻似是感覺不到痛一般,悠然嘆道:“這筆買賣可真是不劃算啊……”

感嘆完,崔涯忽然嚴肅了表情,認真的看着青峰,“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青峰漠然道。

崔涯沒有錯過青峰那一剎眼裏一閃而過的厭煩,青峰在想什麽?以為他會獅子大開口借機給自己求情以躲避處罰嗎?

這一回崔涯沒有很快回答,那雙漂亮的鳳眸在青峰身上毫不客氣的游移,将青峰從頭打量到腳,眼神直白露骨,那興味的眼神就像是在品鑒什麽供人欣賞買賣的貨品。

末了,他微微揚起臉來,朝青峰綻開一抹漂亮的笑容,“師兄親親我吧。”

一股森然的殺氣驀然席卷至崔涯面前,将崔涯整個人包裹在這股凜冽的殺意中!

崔涯渾然無覺,喃喃道:“你親親我,我就不難過了……我不難過了,就什麽都告訴你……”

這股殺意瞬間變得更盛,比石壁上的千年玄冰還要讓人徹骨生寒,強大恐怖的威壓逼得崔涯不得不微微躬起了身,心髒處傳來的緊縮感讓他近乎完全不能呼吸,冷汗順着額頭不住滑落下來。

“崔涯!你莫要得寸進尺!”

崔涯強忍着心髒的鈍痛,強撐着勾起了唇,聲音裏仍帶着笑意,只不過多了一分艱澀與痛苦,“我哪有得寸進尺,你只要親我一下下,我就什麽都跟你說,多劃算的買賣……而且親我一下又不會少你一塊肉……”

見青峰毫無動作,崔涯的心裏不由得被勾起一絲怒火,咬牙切齒近乎挑釁的道:“裝什麽聖人,上都上過了,親一下又……唔!!”

這個帶着殺氣的吻堵住了崔涯還未出口的話,這個吻是發洩而并非親昵,如猛獸撕咬獵物般,似是想将他吞吃入腹,不過瞬間,兩人相貼的唇間便溢出了一股腥甜的血味。崔涯起初被這兇猛的吻親得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主動張開了唇去迎合青峰的親吻。

卸下自己所有利刃爪牙,打開身上所有致命的弱點和柔軟任由對方撕咬破壞,恨不得獻出自己的所有來奉獻給對方,像是朝聖,又像是行至末路的自暴自棄。

明明兩人在進行着情人間最親近的事,可他們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遙遠。正撕咬間,青峰忽然感到臉上滴了什麽冰冷的液體,這股液體持續不斷的順着他的臉頰滴落下來,滑至兩人交纏的唇舌間,洇開一股淡淡的鹹味。

青峰後退了一步,分開了這一吻。

崔涯的臉上盡是淚水,那雙悲傷的鳳眸中洇滿了淚水,從眼眶中不斷湧出,持續不斷的劃過臉頰,落在沾着血跡的衣襟上。

寒冰牢裏太過寒冷,本該溫熱的淚水接觸空氣不過一瞬,便成了冰冷的液體。

青峰嫌惡道:“滿意了?”

“滿……滿意了。”崔涯低聲道。

片刻後,崔涯又哽咽着說,“你,要不要幫我擦擦,我這樣,沒辦法說。”

青峰的視線從對方滿是淚痕的臉上移到對方被鐵鏈束縛的雙臂上,頓了一瞬,冷淡的拒絕了崔涯的要求,“你自己調整。”

崔涯的哽咽聲頓了一瞬,眼淚漸漸停了,片刻過後,他眼眶裏已不再流出淚水,情緒也平穩了下來,只留下臉頰上斑駁的淚痕,低低的道:“我好了。”

“我确實不叫崔涯,我名為風催雪,是個小狐貍給我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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