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新妒舊仇污染了薄耘本來就不太單純的心靈◎

感受到薄耘的态度, 傅見微反倒漸漸地不發抖了,心跳卻越來越快,臉上發燙。仿佛有扇本以為緊鎖着的門忽然被發現只是虛掩的,他在剎那覺得一切都很夢幻, 喃喃地應:“嗯。”

薄耘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太晚了, 你讓鮑桧回他寝室去。你今天別複習了,寫完作業就睡, 狀态不好,複習是浪費時間, 不如養精蓄銳。”

“嗯。”傅見微一如既往地乖巧。

“對了,你先別挂, 我聽着你讓鮑桧走……”薄耘換了個手握手機,舔了舔嘴唇,心裏有道聲音叫他住嘴, 但他還是接着說,“一直別挂,我陪你到你睡着。”

“……嗯。”

傅見微出去, 跟坐在自己椅子上玩手機的鮑桧說:“鮑桧, 我沒事了,謝謝你。不早了,你回去吧。”

“反正王佑他們沒回,你寫你的作業啊,我坐旁邊又不吵你。”鮑桧說。

“我作業寫完了,打算早點睡。”傅見微說。

“哦……那我走了。”

薄耘聽到關門的聲音。然後, 傅見微說:“他走了。”

“嗯。”薄耘輕咳一聲, “手機擱着吧, 你去洗漱。等你弄完,咱再說話。”

“那我洗了澡再給你打。”傅見微輕聲說。

薄耘睜着眼睛編瞎話:“我升級了一個什麽亂七八糟的套餐,每個月送的通話時間都花不完,月底清零。”

“哦……”

在薄耘的強烈要求下,傅見微把通話中的手機放在書桌上,去浴室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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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耘插戴好手機耳機,坐到電腦前,打開日常浏覽的新聞快訊網頁,但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只顧得上胡思亂想。

“耘哥。”

薄耘回過神來,忙應:“嗯,在。”

“……你一直聽着嗎?”

薄耘甚至可以從語氣中想象出傅見微小心翼翼的模樣。

“嗯。對了,你用熱毛巾敷敷眼睛……疼嗎?”

傅見微小聲說:“有一點。”

薄耘急道:“那趕緊敷!”

“嗯。”

薄耘猜手機被放到了水池旁,他聽到了水流和搓毛巾的聲音。

沒多久,傅見微很乖地向他彙報:“耘哥,我在敷了。”

“舒服點沒?”

“嗯。”

傅見微敷了兩回,說好了,把毛巾晾到架子上,進被窩了。

薄耘問他:“困了嗎?困了就睡。”

“沒。”傅見微說。

雙雙沉默了一會兒,薄耘說:“介意拍個自拍給我看下嗎?我看看你眼睛。你什麽都好,就有一點,喜歡忍着事兒不跟我說……有回,你絆了一跤,膝蓋都青了,也不跟我說,我還教你打球,差點兒那什麽……”

“嗯。”

傅見微挂了電話,過了兩三分鐘才發給薄耘一張自拍。

照片中,傅見微沒看鏡頭,他垂着眸,模樣溫順,瘦削的臉頰、纖長的睫毛和留有殘紅的眼尾都令他看起來那麽可憐,脆弱得像易碎品。

“……”

薄耘看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扭頭端起滿滿的水杯,一口焖完,但嗓子裏還是很幹,連咳幾聲,機械地抓起水果往嘴裏塞。

五分鐘後,幹完了一盤水果的薄耘給傅見微打了過去。

傅見微幾乎是秒接:“耘哥。”

“怎麽不看鏡頭?”

卧槽我是有什麽問題嗎,問的什麽人間迷惑破問題?!薄耘狠狠反省。

傅見微小聲說:“随手拍的,沒多想。”

“哦……”

薄耘正絞盡腦汁思考說什麽,聽到傅見微叫自己:“耘哥。”

“嗯?”

“你會不會唱歌啊?”傅見微問。

“啊?”薄耘愣了下,“幹什麽?”

“沒、沒沒什麽。”傅見微緊張地說。

“……會唱吧。沒事兒,你想聊什麽都行。你想唱歌啊?”薄耘忙接話,“這周末去KTV唱歌嗎?發洩一下,挺好的。去吧?叫上荊榮。”

傅見微的語氣裏寫滿失落:“還是算了吧,你很忙的。”

“上吊都得喘口氣吧。”薄耘說。

“再說吧。”傅見微說。

“哦。”

輪到薄耘失落了,他剛剛已經思考到穿哪套衣服哪雙鞋唱哪些歌了。

“什麽時候給你露一手,我唱歌還行,小學合唱團領唱……通俗唱法也會。”薄耘不甘心地補充。

傅見微說:“我都不知道……上次,校慶的時候,隋冬唱了歌,還自己彈吉他,好厲害,感覺他什麽都會……你怎麽沒表演?”

薄耘不高興了,重音強調:“我是總導演!滿後臺的事兒都要找我,脫不開身。”

而且,他根本就不想上臺,他沒隋冬那麽強烈的表現欲。

隋冬真的好特麽騷包,排練的時候裝正常,等到正式表演,突然搞事,對觀衆席抛媚眼,說兩句似是而非、疑似表白某人的暧昧話,惹得大禮堂屋頂差點被起哄聲掀翻,嚴重影響聯歡會進度和後面節目的效果,薄總導演被他氣得差點腦溢血。

傅見微問:“你也會彈吉他嗎?”

新妒舊仇污染了薄耘本來就不太單純的心靈,他果斷拉踩:“我吹薩克斯,比吉他有品位多了,我就是低調。”

“……最近學的嗎?”傅見微問。

“我現在哪兒來這空……小學學的,好久沒玩兒了。”薄耘停了下,說,“你等下,我找出來試試,應該還記得。”

“可以嗎?”傅見微立刻又說,“不用特意這麽做,你也要睡覺了吧?”

“你等着!”

薄耘翻箱倒櫃找出被蘭姨“深埋”的薩克斯,然後對着手機開始了他的表演……

十分鐘後,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薄耘打開門,平靜地說:“還沒到你們睡覺的時間,我陶冶一下情操。”

“倒不是嫌你吵着了……”鐘明瑜探頭往他屋裏瞅,“怎麽突然想起吹薩克斯了?”

“就是突然想起來了。”薄耘說。

送走媽媽後,薄耘關好門,回桌前拿起手機,對那邊的傅見微說:“我媽,她過來問問,我挺多年沒吹了。她走了,我繼續啊。”

傅見微沒回他。

“見微?”

傅見微還是沒出聲。

薄耘耐心等了會兒,又喚了兩聲,傅見微一直沒說話。

大概是睡着了,他這麽猜想着,在原地站了會兒,然後輕聲說:“晚安。”

……

傅見微睡了很安穩的一覺。

生物鐘使傅見微總能在鬧鈴響起前自動醒來,他拿起手機,打算提前關掉鬧鐘,卻看到屏幕上顯示着正在通話中。

他愣了一小會兒,把手機放到耳邊,聽到那邊有聲音,忙下床去洗手間,關上門,輕聲說話:“耘哥?”

幾秒後,薄耘回他:“醒了?”

“嗯……昨晚我聽着聽着睡着了,沒挂電話。你怎麽也沒挂?”傅見微問。

“怕你做噩夢。”薄耘說。

傅見微靠在牆上,低着頭,沒拿手機的那只手把睡衣扯長,松開,衣角彈回來,又被他扯長。這是薄耘初中時的睡衣。

薄耘有很多衣服明明哪兒都沒壞,也不顯舊,只是小了,就讓蘭姨扔掉。蘭姨節儉,又出于好心,問那時住在薄家的傅見微要不要,傅見微當然說要。

這兩年,傅見微長高許多,但仍然瘦瘦的,穿這些衣服時,除了褲腿和衣袖短點兒,還是能穿。

他看着腳上的拖鞋。這雙鞋也是薄耘說小了不要的。

“怎麽不說話了?又睡着了?”薄耘問。

“沒。”傅見微說,“我起來了。你呢?”

“我早就起來了。”薄耘說。

傅見微驚訝地問:“怎麽這麽早?”

“想點事兒。”薄耘含糊過去,岔開話題,“眼睛還腫嗎?”

傅見微摸摸自己眼睛:“不腫了,也不痛。”

“學會搶答了?”薄耘揶揄他。

傅見微笑了起來。過了會兒,他說:“我又長高了,有些衣服就小了。”

“小了就別穿了,買新的。我給你的卡,我好像就沒怎麽見你用過。”

薄耘給傅見微的借記卡綁定了薄耘的手機號,每筆開銷都會有短信。

起初,薄耘怕傅見微不好意思花錢,想用傅見微的身份證和手機號辦卡,他往裏轉錢,傅見微不願意。

“沒必要買新的,多浪費啊。”傅見微問,“耘哥,你最近沒有小了的衣服嗎?”

“你老穿我的舊衣服……”薄耘勸他,“買新的啊,又不是沒這條件。”

“那算了。”傅見微嘀咕,“其實我還有挺多衣服。”

“你別算了啊……”薄耘知道他在這些事兒上倔強,只能無奈地嘆氣,“我有,行吧?星期六我帶到你租屋去。”

“你不要買了新的說是舊的騙我啊。”傅見微說。

薄耘逗他:“你不說我還沒想到,還可以這樣啊~我想想啊……”

“耘哥!”

“哈哈哈哈~逗你的!至于這麽個事兒還騙你?”薄耘笑着說。

眼看時間不早了,倆人終于結束了這次長長的通話。傅見微從洗手間出來,看到水池前刷牙的隋冬,怔了下。平時這個時候,隋冬還在睡的。

而且,今天隋冬的臉色特別難看。他從鏡子裏對上傅見微的眼睛,沒和平時一樣随和地打招呼,而是冷漠地移開了視線。

傅見微從沒見過這樣的隋冬,默默回自己桌前,假裝收拾書包。

隋冬洗漱完,換了衣服和鞋,提起書包,剛走到門口,正好葉九月慢騰騰地順着梯子下地。

倆人冷不防打了個照面,隋冬猛地剎住腳步,看着葉九月欲言又止。

數秒後,葉九月平靜地收回目光,轉身去洗手間。

隋冬在原地僵站了會兒,最終還是開門走了。

傅見微轉頭看着關上的門,猜到了一個有可能的原因。

——最近,隋冬和童星出身的校花樸靓走得很近,很多同學起哄他倆,說上次校慶時隋冬就是在向樸靓表白。

有人問樸靓,樸靓沒承認也沒否認,但她的閨蜜跟人證實了這件事情,說周末的時候隋冬約樸靓看電影,還是她幫忙在樸靓父母面前打的掩護。

……

葉九月一直表現得很平靜,而隋冬離開寝室後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和人說說笑笑,只是偶爾裝作不經意地看向葉九月,但很快就會移開目光。

早自習前,薄耘過來,說有事找隋冬。這倆人說着話,一個看傅見微,一個看葉九月,因為都心不在焉,都沒發現對方的異樣。

獨自看透所有的傅見微:“……”

看到傅見微的狀态不錯,薄耘就放心了。他對上傅見微的目光,笑了笑,揮揮手。

傅見微回了笑,然後就收回目光,低頭繼續看書。

沒多久,傅見微褲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幾下。他拿出來一看,是薄耘發的短信:有別人約你吃中飯嗎?

傅見微轉頭看去,薄耘已經不在了。他低頭回複:沒有。

傅見微和同學們的關系不冷不熱,課間會讨論或相互請教一些題目,除此之外,再沒深交。

他知道有些同學在私下說他“高冷”,倒也沒惡意,就是客觀陳述的語氣。

其實,他一開始只是怕露怯。

他缺乏很多城裏孩子的“常識”,聽不太懂他們讨論課本外的東西。而且,起初他的普通話裏有鄉音,沒人笑他,但他怕被人笑。

後來,同學們各自有了相對固定的小團體,傅見微則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

耘哥:要不,今天別在食堂吃了,咱們好久沒去後巷那個烤鴨店了,去那兒吃吧。

見微:好。

作者有話說:

詭計多端的男高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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