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末日號角

[在那日期內,人求死而不得;渴望死,死卻避開他們。]

拉米雷斯被推進了那牢房之中。

“牢房”是個特別精準的評價,任何一個人看見他被關着的那個地方,都沒法用“牢房”以外的詞形容它:因為實際上那看上去就好像一個鐵籠,長可能有三米左右,寬不到兩米。

牢房一面靠牆,另外三面全是冷冰冰的鐵欄杆,裏面有一張看上去硬邦邦的木板床和布滿水鏽的馬桶,總之,這地方符合所有人對監獄毛骨悚然的想象。

拉米雷斯懷疑他們在地下,空氣潮濕而冷,之前他們沿着石階一路向下,這昏暗的空間裏布滿了一排、大約五六個這樣的牢房隔間。除了頭頂上不甚明亮的燈光照明之外,這件沒有窗戶的房間裏沒有任何照明,他在房門落鎖的時候聞到了一股不太妙的血腥味。

加蘭被推進了隔壁那一間中,進去的時候腳下踉跄一下差點絆倒。用槍指着她的是一個人高馬大、臉上有被她揍出來的淤青的男人,因此他動作粗暴甚至是可以理解的。而霍夫曼就隔着欄杆看着拉米雷斯,笑容裏面甚至有歉意。

“真抱歉,請您相信我的品味絕對不是這樣的。”霍夫曼笑眯眯地說道,“我在別處有幾所裝潢……可能更符合您的審美的住在,不過這一間是我從我的一個朋友哪兒借的,所以——”他裝模作樣地揮了一下手,“雖然住起來可能很不舒适,但是地理位置真的很好。”

“什麽?”拉米雷斯問道,加蘭靠在隔壁牢房的牆上,毫無聲息,只能看見肩膀在起伏,這樣子真的很令人分心。但是拉米雷斯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他猜測霍夫曼可能還不知道他和加蘭是認識的,不過或許永遠不讓對方知道這一點比較保險。

他并不知道他們在哪,只是,如果能聽見三鐘經的鐘聲的話,他們離某個教堂可能也不是特別遠。霍夫曼保持着那種殷勤的微笑,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六點半了。”他沒頭沒尾地說道。

拉米雷斯困惑地盯着他,然後他們都聽見了沉悶的爆炸聲從極高的某處傳來,就算是他們在地下也能感覺到地面震動起來,灰塵沿着牆面簌簌地往下落。

“那是南菲爾格蘭特大教堂穹頂垮塌的聲音。真可惜,為了跟親愛的莫德的那些同事們虛晃一招,留給這一次的炸彈分量可能不太夠。”霍夫曼遺憾似的晃了晃手指,聲音就如油一般滑,“對了,主教大人,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您在那個教堂裏工作了十年,對吧?”

一大塊殘骸砸在了亞瑟·克萊普的腳邊,他受驚地往後一跳,差點撞在克萊曼婷的身上。

說真的,克萊曼婷已經快要瘋了:到這個時候,沒意識到自己被伊萊賈·霍夫曼那個混蛋算計了就是真的蠢,但是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從一開始就已經在懷疑莫德了?要不然他為什麽要用那麽分散的方式裝炸彈?這次爆炸的位置都是在立柱的最上方,足以摧毀整個穹頂,但是教堂下半部分的基座可能還能保留下來。

如果他們幾個能活到聽事故報告的時候的話,就會知道這些炸彈是真的被安裝在柱子之中的——立柱頂端被掏空了一部分,裝入爆炸物之後封住了入口,看上去可比裝在地下墓穴的那些隐蔽多了。或者菲爾格蘭特教區的紫衣主教會願意告訴他們,上個星期這座歷史悠久的教堂進行了一次檢修,工人們處理了一下立柱最上方的天使雕刻風化變色的問題,顯然霍夫曼的人就是在那個時候把爆炸物裝好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們能活到那個時候。唯一可以安慰人的是,現在整個教堂主體裏可能就他們幾個人,之前其他人按歐陽的要求已經撤出去了,但是人在碎石塊劈頭蓋臉地往下砸的時候真的很難想到其他人。克萊曼婷抓住亞瑟的一只手試圖把他往外拖:“我們得馬上離開——”

Advertisement

火星和碎石不停地往下落,幾根主要的立柱被摧毀了,其中一根倒下去的時候整個粉碎在祭臺的前面,壓垮了教堂中廳裏的一整排長椅。教堂裏煙塵彌漫到看不清楚東西,他們剛才已經一邊說話一邊從耳堂裏面走出來了,現在正位于教堂中廳的正中央。

之前搜查爆炸物的時候為了控制出入口,教堂的三個門中的兩個側門已經都被鎖住了,指望他們撞開那兩扇厚厚的橡木門出去估計是不可能的。克萊曼婷一只手抓住亞瑟的手肘,另一只手拽着紫衣主教,她才剛剛轉向西方的教堂正門,然後就看見那邊的立柱已經承受不住碎裂的天花板的重量,轟隆一聲整個塌陷下來,把教堂門口的整排聖徒塑像、聖水缽和其他一切東西都壓在了下面。

換言之,他們出不去了。

拉米雷斯咬着牙說道:“你這個——”

霍夫曼笑眯眯地看着他,正常人只能在看小貓咪試圖抓自己的尾巴的時候露出這種表情。最終拉米雷斯還是沒有把有可能存在的那幾個髒字吐出來,霍夫曼搖搖頭,委屈一般地說道:“您不要這麽生氣,要知道我已經很收斂了,他們之前就知道有炸彈存在,因此在拆彈的時候只有拆彈部隊的人和少量探員在那裏……要知道,我選的時間可是彌撒開始的時候來着。”

他們聽見外面隆隆的震動正逐漸歸于平靜,霍夫曼用評價般的語氣補充:“所以說科技的力量是多麽可怕啊,我記得南菲爾格蘭特大教堂斷斷續續修了三四百年才完全建成?但是卻這樣輕易地就能讓所有藝術品毀于一旦,只不過教會被摧毀的時候,留在裏面的人只有安全局的特工而沒有一個信徒,未免欠缺美感。”

“您确實不在乎無辜的人命,是嗎?”拉米雷斯冷冰冰地問道。

“話可不能這樣說,有些人的性命我還是很珍視的。”霍夫曼笑了起來,他轉過身,看了看自己身後的那幾個手下,“舉個例子吧——拉米雷斯樞機嘴唇上的那道傷口是誰弄的?”

那幾個手下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有一個人猶猶豫豫地開口:“是我,在我們把他帶來的時候——”

他的話戛然而止了,打斷他的話語的是一聲槍響。

随着槍聲的炸響,這個男人健壯的身軀無聲地向後倒去,踉跄地撞在牆上,下滑的時候在牆面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霍夫曼百無聊賴地轉過身,打量着左輪手槍槍口緩慢騰升的硝煙,平淡地說:“看,我是很珍視某些人的性命的,您是明白我的意思的吧?”

大主教的面色發白,他沉默了漫長的幾秒鐘,然後才啞着嗓子說:“你做這些都是為了……”

“為了保羅,”霍夫曼坦然地回答,他在說出“保羅”這個名字的時候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當然,在一切的開始,是為了您。”

克萊曼婷的腦海空白了一秒鐘。

他們遭遇過很多生死一線的場景,從很多足夠高的地方往下跳過,但是現在克萊曼婷被堵在一座正在由內部崩塌的大教堂裏面,身邊跟着三個沒有持槍證的人……并不是說她鄙視沒有持槍證的人的意思。

然後她的腦子轉過來了。

“歐陽!如果房頂塌下來的話,地下墓室裏是不是還是安全的?!”她一邊喊這話一邊往教堂側面移動,那裏的屋頂崩塌得還不是那麽厲害,又有一根沒有被炸斷的柱子也在穹頂的重壓下開始傾斜倒塌了,顯然整個教堂的承重結構都完全被破壞了。

“應該可以承受住這種重量——”歐陽喊着回答,他們實在是聽不清楚對方說話了,他整句話的尾音終結于被灰塵嗆出的一陣咳嗽。他跑了兩步,然後發現了問題,“主教呢?!”

克萊曼婷也悚然發現:紫衣主教已經不在他們身邊了。

可是他去哪裏了呢?剛才他還是在的,總不可能是已經被壓在什麽東西的下面了吧?克萊曼婷還沒來得及開口,亞瑟就以一種不符合後勤人員的矯健把手裏的平板電腦塞在了克萊曼婷懷裏,說:“我去找他!”

克萊曼婷就眼睜睜看着那小子一頭蹿進了鋪天蓋地的灰塵裏面,就留下了一句“不要等我”,實際上這個時候能見度非常堪憂,四面八方都是建築物坍塌的隆隆聲,連方向都分不清楚。克萊曼婷發自內心地想要按着亞瑟暴打一頓,但是只能跟在歐陽後面向地下墓穴的入口跑去。

入口在耳堂的一座聖徒雕像後面,進去以後需要沿着向下的石階再往東走一段——這已就是為什麽克萊曼婷覺得他們躲在下面是安全的。因為耳堂本來就在教堂東側,地下墓穴還要更靠東,所以實際上墓穴根本不是位于教堂的正下方,而是位于南菲爾格蘭特大教堂的修道院下面。

他們兩個連滾帶爬地沖進了地下墓穴,裏面有之前拆彈小組留下的一個探照燈,因此大體上還算是明亮。這裏面擺放着一排排的石棺,精致的棺椁上面雕刻着複雜的花紋和精致的雕像,紹恩堡王朝有六個國王被埋葬在這個地下墓穴中,剩下的石棺則屬于王後和其他王室成員。

歐陽用手撐着膝蓋,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氣。克萊曼婷緊緊地盯着墓穴狹小的入口,那個角度不能被探照燈照亮,正沉浸在一片可怖的漆黑中。而坍塌的聲音正越來越大,最後随着一聲吓人的巨響,一片煙霧從入口處猛然噴了出來,顯然是教堂的穹頂整個都塌了,甚至有一部分殘骸灌進了密道裏面。

克萊曼婷被嗆得眼淚都出來了,顯然地下墓穴的入口也徹底被堵死了,而亞瑟和紫衣主教……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墓穴入口處彌漫的煙塵裏面傳出一個年輕的聲音:“克萊曼婷!快來拉我一把咳咳咳咳咳——”

“看您這個驚訝的表情,安全局的人應該沒有跟您說過我的島的事情吧?”霍夫曼愉快地問道,“我給它起名叫做‘伊甸’,樂園不是一個絕妙的比喻嗎?人類的先祖們生活在那裏,不知道什麽叫做羞恥,坦然地赤裸身體……”

“主教大人,”加蘭冷冰冰地打斷,她靠牆站着,光聽她的聲音根本聽不出來她的胳膊根本沒被接回去,“別聽他——”

“我差不多可以猜到,”出人意料地是,拉米雷斯打斷了她,他盯着霍夫曼,目光看上去平靜而憤怒,“他們在那個叫阿登納的市議會議員家裏找到了一張光盤,視頻裏那個叫多米尼克的執事就被你關在那個島上?”

霍夫曼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聲音在昏黑的牢房裏令人不喜地回蕩:“沒想到您連這部分都知道了,安全局那幫蠢貨甚至原因讓一個神職人員看這種濫殺無辜的場景嗎?對了,您知道現在跟您同甘共苦的這位加蘭探員這段時間殺了多少個人嗎?”

“那跟你又有什麽關系?”拉米雷斯反駁道。

霍夫曼頓了頓,然後愉快地說:“說得也是,那麽就說些跟我有關系的話題吧。那麽說說我心愛的小島吧,我猜您也能想到,我擁有許多教士,收集他們……說真的,十分困難。人與人的個性并不相同,我的小島上的人們唯一的共通點可能就是虔誠。”

他看着大主教緊皺着的眉頭,似乎正因此感覺到發自內心的快樂。

“虔誠,多麽美好的品質……但依然是美中不足的。”霍夫曼輕輕地說,“他們中間有那麽幾個,中肯地說吧,臉蛋相當不錯,在人的床上叫得也很好聽,但是仍然是不足夠的。您去過梵蒂岡,一定見過聖伯多祿大殿的《哀悼基督》,對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拉米雷斯回答。

“您看,評論家人人都說,宗教題材的作品裏蘊含的人文精神十分迷人;同樣,如果有人能以血肉之軀達到‘崇高’——”霍夫曼充滿儀式感地停頓了一下,他緊盯着拉米雷斯的眼睛,就好像狼盯着自己要被吞吃的獵物,“虔誠許多人都能做到,但您,弗羅拉大主教,見證了一二年聖若翰洗者大教堂的聖母奇跡,在場的另有四個總主教和十個主教,祂只選擇與您對話——”

他滿意地看到拉米雷斯的臉色更難看了,所以他猜,對方到底是明白了。

“最開始,保羅是以您為藍本創造的。”霍夫曼平靜地說,“我希望他成為羊群的領導者和默西亞,我希望他可以做到您能做到的那些事情,因為……啊,說真的,”他忽然笑了一聲,就好像被什麽只有自己能聽懂的笑話逗笑了,“您不可能出現在我的伊甸園裏,但是他未必不能。”

拉米雷斯感覺到一陣寒氣順着自己的脊柱蹿了上去,他不可置信地說道:“你就為了這個——?”

外面的喧嚣聲已經止息,或許是教堂整個坍塌了。他在那裏工作過十年,從普通助祭到總主教;而另一個下雨的夜晚,在那座教堂的忏悔室裏面——

“您覺得不值得嗎?”霍夫曼歪了歪頭,好奇地問道,“說實話,如果我能做到,為什麽不做呢?我可以幫助保羅成為教派的領導者,接下來,我會讓他成為災難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教會和世界注視着的核心……我甚至可以給創造他一個神跡,就好像祂給了您一個那樣。”

“你瘋了。”拉米雷斯斷然道。

“您真可愛。”霍夫曼漫不經心地回答,他低頭看了一眼表,“不過我已經跟您聊得夠多的了,大餐還是不要一下就吃完、留下慢慢享用比較好……我接下來還有些無聊的工作要做,咱們還是晚點再見吧。我會讓人送早餐過來。”

他一揮手,有一個手下就過去拖住了那個死人的身軀,離開了這昏暗的地下室,只在樓梯上留下了一跳鮮明的血痕。霍夫曼跟在那幾個打手後面,一直走到了樓梯的陰影處,然後停下了腳步。

“從苦痛中得到力量,從不自由中獲得自由。”他聲音柔軟地說道,“我可以在您身上看見我喜愛的這種品質,所以請您盡量保持這種狀态,畢竟咱們也沒有幾天可以相處了。”

伊萊賈·霍夫曼短促地點點頭,笑了。

“日安,大人。”

克萊曼婷撲進一片煙塵中,然後她看見亞瑟狼狽地倒在地上,滿身都是塵土,顯然是從樓梯上一路連滾帶爬地下來的。他身邊倒着菲爾格蘭特的紫衣主教,他的面目痛苦,懷裏抱着什麽東西,看上去好像是把腳扭了。

克萊曼婷沒能把亞瑟扶起來,懷裏就被亞瑟塞了一樣東西:一個足有一米高的東西,看上去好像是鍍金的,非常沉重。這個明顯是祭器的東西上面有一圈類似于聖光的裝食物,中間的玻璃容器裏面鑲嵌了一個圓形的小白片。

“聖體光。”紫衣主教上氣不接下氣地解釋道,“這個教堂大部分有歷史價值的祭器都被捐獻給霍克斯頓國家博物館了,現在使用的都是當代制作的祭器,只有這個……”

“所以說您剛才忽然消失是為了搶救文物?!”克萊曼婷頭疼地問道,她真的不是很懂這些神職人員,“您剛才忽然消失,都快把我們吓死了。”

紫衣主教苦笑了一下,扶着石牆面前站了起來,他的腳扭得好像還挺厲害,剛站起來的時候連腿都在抖。他低聲說道:“所以才不跟你們說的,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實在是不能把它們扔在哪裏不管……但是你們幾個還是趕緊逃命比較好吧?”

“……”但是亞瑟那個笨蛋還是跟去了啊!克萊曼婷一邊在心裏瘋狂吐槽一邊瞪了亞瑟一眼,長着一頭亂蓬蓬的紅發的技術人員讨好地向她笑了笑。

而紫衣主教正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手裏的東西放在地上,解釋道:“這裏面裝得是聖安東尼的苦衣,還有聖奧古斯丁的《論自由意志》的手抄本,這兩樣的東西都收藏在教堂的小禮拜堂裏。”

“但是,”歐陽猶豫着說,“我還是覺得,這些東西和人的性命比起來……”

“的确如此,這些物品和生命比起來不值一提。”紫衣主教溫和地糾正道,“我們的信仰并不會因為這些信物的損毀而被摧殘,但是就我本人而言,如果不能把這些東西呈現在更多信徒面前,我是不會原諒自己的——還是說,我不會鼓勵別人和我一起冒險,但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他這話說得充滿了樂觀,就好像他真的相信自己能帶着這些聖物逃出,但是他們很清楚,他們被困在地下了。

拉米雷斯看着加蘭:後者的手臂還是脫臼的,她站在牆邊,把一邊的肩膀抵在牆上,然後找了個角度一用力,生生把自己脫臼的肩膀關節卡着牆推了回去。

發出的聲音聽上去都讓人牙酸,加蘭皺着眉頭活動着一邊僵硬的手指,努力把痛的吸氣的聲音壓住了,她的肩膀已經完全腫起來了,這樣硬生生把脫臼的關節複位一定疼得要命。過了幾分鐘,她好像感覺到好一點了,然後就伸出手去,咬着嘴唇把另外一邊脫臼的肩膀推了回去。

拉米雷斯能看見她的嘴唇白得吓人,甚至在微微地發抖,整個牢房裏再沒有別的人,好像是門從地下室入口那裏就已經是鎖住的了。雖然屋子裏可能有監控攝像頭,但是他思量再三,還是問道:“……疼嗎?”

“您要是親親我就不疼了。”加蘭平靜地回答道。

她看着拉米雷斯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最後還是笑了起來:“我觀察過了,這地方沒有攝像頭,您這點可以放心……霍夫曼說這不是他的地方,我猜這是他在錨幫的那位朋友給他提供的。”

她掃視過小小的牢房,最後在靠拉米雷斯的那邊牆角坐下了,身體就貼在冷冰冰的欄杆上面。“這些,”她對濺上了深色液體的牆角點點頭,“應該是血,我猜錨幫在這地方處決什麽叛徒……這種地方沒必要裝攝像裝備,要不然被警察查抄之後又是一件麻煩事。”

拉米雷斯嘆了一口氣,然後也在牢房的角落裏坐下了——他們中間就隔着幾道冷冰冰的鐵欄杆,可他的手指還是能碰到加蘭的衣角。自加蘭十八歲以後他們幾乎沒有好好坐在一起過,那個時候的拉米雷斯肯定想不到現在的場景。

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說道:“手。”

加蘭疑惑地看着他,但是還是把手伸過欄杆,遞給了他。

她的手指是那樣的涼,讓人想到墓地的石碑和雪白的大理石,拉米雷斯把她的指尖握進掌心裏的時候絕望地想把它捂暖。他知道加蘭可能在看着他,但是并沒有擡頭,只是低下頭去親了親她冰涼的指尖。

加蘭低聲說:“希利亞德……”

拉米雷斯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他們兩個坐在陰冷逼仄的牢房裏,面對着外面走廊上的斑斑血跡。他的嘴唇顫抖,只能在心裏默念禱詞,為了在他們面前慘死的人,為了外面正在同命運作鬥争的人,為了他們自己不可知的未來。

[求你寬恕我們的罪過,如同我們寬恕別人一樣;

不要讓我們陷于誘惑,但救我們免于兇惡。]

他的嘴唇壓在加蘭的指節上面,這是這個世界穩定的核心。

①《哀悼基督》:米開朗琪羅早期的雕塑作品。

②伊萊賈所說的“崇高”應該是指美學範疇的崇高,下文出現的“從苦痛中得到力量,從不自由中獲得自由”是美學範疇中崇高的定義(的一部分)。

我直接從百度百老師()那複制一段給大家看好了:

//它主要指對象以其粗犷、博大的感性姿态,勁健的物質力量和精神力量,雄偉的氣勢,給人以心靈的震撼,進而受到強烈的鼓舞和激越,引起人們産生敬仰和贊嘆的情懷,從而提升和擴大人的精神境界。

就審美對象而言,崇高具有強大的威力,表現在人格與道德行為中、自然界事物的狀貌樣态中、藝術作品的形态與格調中;就審美經驗而言,它使主體受到震撼,帶有莊嚴感或敬畏感,甚至伴有某種程度的恐懼或痛苦。同其他審美範疇相比較,崇高與悲劇性相近,都伴有巨大的情感跌宕。//

但是即便伊萊賈說了這麽多鬼話,他的意思其實就是:你是我的杏癖(。)

③默西亞:和合本譯作“彌賽亞”,希伯來文含義是“受膏者”,指被上帝選中的人,現在用來指救世主,也就是基督。

同類推薦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六年浴血,王者歸來,憑我七尺之軀,可拳打地痞惡霸,可護嬌妻萌娃...

凡人修仙傳

凡人修仙傳

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諸位道友,忘語新書《大夢主》,經在起點中文網上傳了,歡迎大家繼續支持哦!
小說關鍵詞:凡人修仙傳無彈窗,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最新章節閱讀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校園修仙狂少

姓名:丁毅。
外號:丁搶搶。
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