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去開會

上一秒還鬥志昂揚,打算先賺它一個小目标的林舒月,這一秒形如秋天菜地裏打了霜的茄子。

剛才系統說什麽?如果不能打完卡,系統将無法解除綁定,并且會奪走她的收入?

換句話說,如果林舒月不去乖乖當老師上課,而是跑去賺錢,那麽她賺的每一分錢都會被系統奪走!

黑!真黑啊!

比萬惡的資本主義還要黑!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唯一人道的地方在于——系統給了她三次請假的機會。

但,堅決不能因為這點兒小恩小惠,就被萬惡的打卡系統麻痹了警覺,林舒月氣呼呼地從躺椅上坐起,內心鄙視了它一萬遍!

再憤怒難消地回到了堂屋內,又被眼前的景象看得直皺眉。

正對着大門的一個刷了紅色漆的電視櫃上,擺着一臺黑白電視機,四周牆面依舊是紅磚,沒有粉刷過,只有地板是水泥的。此外沙發、飯桌、椅子,都是一套木制的,刷的漆都掉了不少……

整體看起來,林家就是當時很正常的農村家庭。這個時代,有的村民抓住了賺錢的機會,能造個裝修豪華的小洋樓,鋪上瓷磚,彩電冰箱俱全,但是這樣的畢竟是少數,大部分和原主林新月家差不多。

原主家裏,父親已經在幾年前去世,母親成秀芳一個人在家耕種了兩畝田,養養豬,還有一個弟弟林新陽,馬上讀大三。

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是一個挺勤勞的鄉下漢子,一直鼓勵他們姐弟讀書。

林新月這才得以考上中專,做了初中老師,由于教齡不長,每個月只有四百來塊工資,雖然不算很高,但也不錯。開銷比較小的緣故,每個月除了給在讀大學的弟弟林新陽一百塊生活費,還能存點兒。

成秀芳每年賣豬、賣米的錢,則負責林新陽的學雜費。此外林新陽也有勤工儉學,做家教,拿獎學金之類的補貼生活。

所以母子三人的日子也能繼續。

記憶中,平時者一家子的生活十分正常,沒有那麽多極品和奇葩圍繞。

……

成秀芳剛喂完豬,拎着豬槽放回廚房裏,又從門口的手動壓水泵裏壓出一些水,洗淨了手。

林舒月倚在門邊,看着這個勤勞的婦人,對“媽”這個字眼一時還叫不出口,又一時覺得尴尬,不知道說什麽好。

想到林小敏家的彩電和這臺黑白電視機,便說:“要是能換臺彩電就好了。”

成秀芳道:“不用換,浪費這個錢做什麽,我平時都很少看電視,你又住學校,有時候周末都不回來,這臺電視機将就着用。你弟念大學的生活費,都是你來供,剩下的錢你自己存着用。将來等你弟參加工作了,他說他來置辦家具,他還想等分配工作了就存錢蓋個小洋樓。”她笑眯眯地說。

“哦。”

也行吧。

一家子果然都是正常人。

林新陽幾天前就回省會去做家教了,現在家裏只有她與原主媽媽一起。

林舒月松了松氣,也好,這樣一來,她只消一門心思去上課打卡就行了。

打完333次卡,她就帶着積蓄去闖一闖。

進了原主的房間,這兒只有一鋪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櫃,桌子上有一臺收音機,還是原主花60塊錢買的,旁邊放着幾盒港臺內地等歌星的磁帶。

林舒月是個00後,有記憶起已經是電腦網絡的天下了,對這種古老的錄音機還挺好奇,試着按了一下,彈出了放磁帶的門,取出裏面的磁帶一看,是一盒港臺歌星的歌曲集錦。

笑呵呵地按下播放鍵,熟悉的旋律響起,“來日縱是千千闕歌,飄于遠方我路上……”是陳慧娴的《千千闕歌》。

真是一首經典老歌!林舒月也跟着哼唱了起來,順手從書桌抽屜裏找出了原主的檔案資料看了看,打算明天去三中開教職工大會,再辦理入職手續。

又找出了原主的工資存折,前幾天林新陽出發去省會,她取了五百塊錢給弟弟,現在餘額有三千多塊。

可想而知,平時原主挺節約的。

輕輕哼唱着,翻了一下原主的書,她是位語文老師,所以桌上的教材、教案等資料還挺多。

林舒月也有些慶幸原主是語文老師,因為她自己大學學的專業與管理學相關,如果突然讓她來教數學或英語等,可能她會吃力,但是語文的話,自己還能HOLD住。

正哼着,有個人在外面大聲喊着:“秀芳嫂,快過來拿東西。”

“哦,來了。”

林舒月停止了歌曲播放,也跟着出了門。

外面大喊的人是梧桐樹那一邊的鄰居,看起來四十歲的樣子,名叫劉美娟。

今天是23號,是南風鎮上的集市,原主要在家等電話,所以沒有去趕集,而今天恰好有人來村裏收玉米,成秀芳也沒去集市,便只讓劉美娟幫忙帶一些東西回來。

林舒月好奇地走到劉美娟家裏。

只見地上擺着好些塑料袋,裝着各種貨物,全都是劉美娟一個人帶回來的。

除了成秀芳讓買的豬肉、秋梨等,和她自己家買的東西,還有幾包菜籽。

眼下第二季的稻秧已經立住了根,花生等作物也收了回來,到了農閑時分,正是撒菜籽育菜秧的好時候。

劉美娟說:“菜籽就按你們說的買的,全都在這裏,快來分吧。”

成秀芳拿着幾包白菜籽、卷心菜、紅菜薹的菜籽,點頭說:“就是這種,由青怎麽還不過來。”

“來了來了。” 一個幹幹瘦瘦的三十多歲的女人走了進來,“都快三點了,怎麽才回來,我都要出門了。”

“今天在集市上遇到了我媽,陪她去買了些東西。”劉美娟又問,“才三點你就出門去幹什麽?”

“放牛,老人說身體不舒服,小孩子又沒放過牛,不放心讓他去。”李由青說。

劉美娟把她女兒的作業本撕了幾張紙出來,攤在地上,三個人蹲在地上,開始分菜籽、算錢……

林舒月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笑着說:“你們怎麽不到桌子上分,非要蹲在地上分。”

李由青快言快語地說:“桌子太小了,哪裏有地上寬敞。”

說起來,劉美娟和李由青的男人都外出打工了,所以家裏都是女人當家。

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分完菜籽,算了賬,付好錢,又扯了幾句才離開。

拎着豬肉和秋梨等回到家,成秀芳拿了兩個秋梨洗淨,遞給林舒月一個,吩咐着:“新月,我等下就去撒菜籽,你在家裏煮晚飯,把豬肉和豆腐幹一起炒了……”

翌日一早,九點半就要開會。

林舒月七點多起床時,成秀芳已經洗完衣服回來了,她邊晾衣服邊說:“你別遲到了,吃了飯早點兒去。”

林舒月點着頭,現在交通雖然沒有幾十年後那樣發達,但也逐漸有了發展。

且南風鎮地理位置比較優越,商業經濟比鄰近的幾個鄉鎮都發達一些,所以縣中才在這裏設置,也因此南風鎮的交通比較便利。

他們村裏就有兩輛小型的三輪車,每逢3、6、9是集市的時候,三蹦子就載着村民去趕集,每人收一元錢車費。倘若步行至鎮上,一個小時左右就到,也不算太遠,或者借一輛自行車騎過去也行。

此外,還可以走出村裏的這條土路,來到縣道公路上搭載往來鄉鎮之間的中型巴士,車費兩元。

所以林舒月不太着急趕路,吃過早飯後,挎了一個帆布包包,帶着資料去搭車。

從隔壁鎮開過來的巴士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輛,林舒月在村口等了半個小時,終于等到了一輛車。

按計劃,二十分鐘後車子就會經過三中,時間綽綽有餘。

這條縣道是水泥路,這一段的承包人正是林小敏的爸爸,他靠着承包修路的工程賺到了不少錢,蓋起了林家村第一座洋樓。但說實在的,道路的質量堪憂,行在路上時,到處都是裂縫,車子也不敢開快。

盡管中巴車跟搖船似的,晃晃悠悠,但才行到一半,巨大的一聲呯響,車子爆胎了。

司機罵了一句:“X你媽的,又撒釘子了!”

附近有三個私人修車廠,一聽到車胎爆的聲音,店主全都笑眯眯地鑽了出來。

林舒月擰了擰眉,唉,誰說這個時代好的,其實這個時代很多地方黑着呢……

“離圩不遠了,賠你們五毛錢,走路過去吧!”收錢的是司機老婆,挎着黑色皮包,拿出一摞錢來,給每個人都補了五毛錢。

林舒月有些着急,這下鐵定要遲到了!早知道借自行車騎過來了。

她拿過錢,匆忙向學校趕去。

路上經過了一個公路收費站,現在這會兒,即便是縣級公路的收費站也是油水豐厚的單位。

從收費站再往前走一段路,是收費站辦事大樓和家屬區,從它旁邊的路口大道走進去,就是楊林縣第三中學。

林舒月步子有些急,走得口幹舌燥,手表時間指向9:40時,終于來到了路口,望着大門上方焊着的“楊林縣第三中學”這幾個大字,她不由舔了舔嘴唇。

校園裏,參天的樟樹、楊樹與梧桐,掩映着若幹幢高高矮矮的建築。

其中一幢顯得有些陳舊的兩層樓房,是這所學校的政教樓,位于二樓的一間大會議室裏,會議已經開始。

林舒月趕忙進學校。

現在是暑假,大鐵門只開了一道小門,林舒月剛走進去,身後傳來一陣自行車鈴的聲音,讓她下意識地躲開一旁,并回望了一眼騎自行車的人。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子,有些高大也有些帥氣,尤其目光十分犀利。他穿了一件白色襯衣和一條西褲,透過衣服能感覺得出他身體的結實。

騎自行車的人兩眼灼灼地與她對視,表情在錯愕中帶着一絲冷峻,一直目不轉睛盯着她看了許久,直到穿過鐵門,向前騎去。

林舒月覺得有些怪怪的。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種眼神了。

來不及多想,林舒月跟門衛打聽了一番,終于氣喘籲籲地爬上政教樓,來到會議室門口,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坐在臺上的幾位領導說:“不好意思,半路車子爆胎了,我走過來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舒月身上,包括剛才那位騎自行車,如今坐在後面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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