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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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佑銘在走過去之前猶豫了兩秒，那種突然萌生的奇怪的感覺，侵襲着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他到底要不要坐在陳焱都旁邊，等着共同的目标？

看見年輕人的樣子，總是會有強烈的代入感，那時候天不怕地不怕，有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超高覺悟，洋溢着的青春氣息極具感染力，可在生活中的重擊之下，再回想起那些往事，也只能苦笑作罷。

更重要的是，在年輕人面前，似乎總是沒有多大競争力。

章佑銘走過去，還沒有坐下，陳焱都就注意到他。

确實是，像章佑銘這種除了腿，其他地方都很完美的男人，誰都會多看上兩眼，大多都是抱着同情的心态，有時候還會明目張膽道：“可惜了，可惜了，好好的小夥子。”

對于這種話術章佑銘已經免疫了，這凡世間，大家總是喜歡給美好的東西下定義，少有人能夠全然地接受帶有遺憾的美，不只是身體。

章佑銘是沒打算跟陳焱都搭話的，只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人而已，他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也不要管他和石枳青是什麽關系。

“您也是等石醫生嗎？”陳焱都将手機收了起來，打算跟章佑銘聊聊天，打發一下時間，他是下課後臨時想到來找石枳青的，今晚自己有演出，他想邀請石枳青一同去。

章佑銘微微轉頭，看了一眼陳焱都，将視線收回來過後，禮貌道：“是的。”

“你是他朋友嗎？”陳焱都在心裏感嘆，果然帥哥的朋友也是帥哥。

這個問題讓章佑銘欲言又止，如何精準地用一個詞來形容他們倆的關系？高中同學，還是好兄弟？

最終章佑銘選擇了默認，朋友有時候可以囊括一切關系。

“嗯。”

“你跟石醫生有約了嗎？”

陳焱都也不知道石枳青的這個“朋友”，到底是誰，但社交軟件上認識的人，他還是保留着幾分警惕，萬一他只是石枳青的備選對象之一，那倒也沒什麽意思了。

“不是，他要給我介紹一個精神科的醫生。”章佑銘答道。

“啊，不好意思。”陳焱都以為是章佑銘要去看精神病科，感到有些抱歉。

章佑銘知道他誤解了，但懶得解釋。

“你呢？”章佑銘問。

“我是石醫生朋友，我今天有演出，想邀請他去看。”陳焱都笑着說，他希望石枳青看到他在舞臺上的高光時刻，見章佑銘看着他，陳焱都補充道：“在新世紀廣場，您有時間也可以去看看。”

章佑銘搖搖頭，略表歉意，輕聲道：“今晚有事，不好意思。”

“不礙事，以後有機會你可以和石醫生一起去。”陳焱都沒有從章佑銘的言行中感受到威脅。

在他看來，章佑銘對石枳青并不是很感興趣。

石枳青還在手術室的時候，就聽見換班的實習同學說有人找他，急急忙忙換完衣服下來，看見章佑銘和陳焱都坐在等候區，這場景就挺怪異。

另外石枳青莫名心虛，這怎麽想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誰知道陳焱都會來醫院找他，他是要好好想想如何跟章佑銘解釋，不過話說回來，需不需要解釋還是個問題，章佑銘對他的這些事情似乎并不是很關心。

本着預約的優先原則，石枳青讓陳焱都再等他一會兒，他帶章佑銘去精神科找醫生，陳焱都看了眼時間，猶豫了兩秒，說好。

進電梯後，石枳青盯着轉個不停呼呼作響的電風扇，都不知道該跟章佑銘說點什麽，兩人确實沒什麽共同語言。

因為事先石枳青就跟精神科的安醫生打過招呼，說是有點問題咨詢一下，到了過後，章佑銘就跟着安醫生進了診室，進去前，章佑銘還不忘告訴石枳青：“你先走吧，那小夥子趕時間，他約你去看演出。”

石枳青看着章佑銘進去的背影，想大罵章佑銘一聲傻瓜，他怎麽就是不懂呢？怎麽就是要把自己往外推，然後還一副做了好事的樣子。

憤怒使然，石枳青當下就決定坐在陳焱都的摩托車後面，跟他去了演出現場，管什麽章佑銘，管什麽産後抑郁的朋友，管什麽狗屁愛情。

可事實證明，石枳青确實是不怎麽欣賞得來現在年輕人的音樂審美，陳焱都所謂的現場演出，就是放着炸裂的電子音樂，然後下面的人拉着手蹦來蹦去。

并不是因為成熟一些，而産生出優越感。

只是石枳青覺得，自己可能更适合那種傍晚坐在陽臺上，吹着晚風，品嘗着最近剛買的新茶，然後聽一首慢節奏的抒情歌，看着遠方，追憶過去。

石枳青屬實沒有想到，自己也不過二十七八的樣子，竟然會時常産生往事不堪回首的痛苦感受。

陳焱都從臺上下來過後，逆着人群擠到石枳青身邊，湊在他耳邊道：“你在想什麽？”

“在想原來你們現在大學生，生活竟然如此豐富多彩。”石枳青沖着他笑，要是自己還能像以前熬幾個通宵的話，他也願意在這霓虹燈下狂歡。

“是嗎？那你應該多和我聯系，保證讓你年輕十歲。”陳焱都打趣道。

石枳青拿了一張紙，遞給陳焱都，讓他擦汗，過了幾秒，才淡淡道：“就這樣吧，可沒有人會永遠年輕。”

“那你就是不想跟我多處處。”陳焱都說。

他有些失望，石枳青對他好像并沒有多大興趣。

“不是。”石枳青笑道，想說點其他，或是找個借口，卻發現理由實在拙劣，還不如不說。

“算啦，不和你計較這些，你上班是挺累的，還被我拉出來。下次等你放假，我可以直接去你家嗎？”陳焱都說完後覺得不妥，這樣顯得自己很随便，繼續道：“我的意思是……就是……”

“沒問題，我家院子的雜草是該除了，正好缺你個勞動力。”石枳青笑道。“那就這個周末？”

“這周末沒時間，我外婆過生日。”

說起過生日，石枳青突然想起，章佑銘和郭梨的生日也快了。

郭梨這些年一直在身邊，過生日還約着出去吃飯，而章佑銘，算起來，已經有差不多九年沒有給他過生日。

過生日這種儀式感對于出生社會的人來說，似乎沒有什麽必要，可石枳青總是抱有期待。

他的生日在章佑銘和郭梨後面一個月，從初中開始，章佑銘每年都會給石枳青送禮物，直到他消失的那一年。

所以，今年會收到章佑銘的禮物嗎？

石枳青又給自己設了限，他想要是章佑銘送他禮物，給他驚喜，那就再喜歡他一段時間，如果章佑銘忘記，或是沒有什麽表示，那就徹底放棄章佑銘，找別人。

人真是奇怪，總是喜歡立些條條框框，好讓自己的愚蠢行為看上去合理一些，石枳青也是這樣，其實心裏門兒清，送不送禮物，給不給驚喜，都是白搭，只要不在一起，就是白搭。

可自己和章佑銘，又怎麽會在一起呢？

送陳焱都後回到家，已經十二點左右，石枳青快速沖了涼，躺在床上，看了下微信消息，就昏昏沉沉睡去，但不知為何，總是睡得不安穩。

淩晨四點多那會兒，雨點噼裏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石枳青被吵醒，打着赤腳，起來關了窗戶，又喝了口水，再躺在床上，已經沒有了睡意。

聽着外面的雨聲，石枳青想着翻看一下自己和章佑銘的聊天記錄。

他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經常會在思念一個人的時候，一遍遍地看對話框，那些為數不多牢記于心的簡單內容，仿佛承載了太多的希冀。

現在人都有事直接微信溝通，所以石枳青的短信設置了免打擾模式，一般是當晚睡覺看，會統一看，有什麽需求在回複。

昨晚睡覺前，因為太困，只看了微信消息，所以現在淩晨四點才看到章佑銘發來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