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吶喊

他們兄妹倆,果真是被不負責任的醫護人員給坑了？

他的寶貝兒子,果真還活着？果真流落在外20年？

要确認嗎？

只要和陸懷進做一下親子鑒定,很快就能知道真相。

真的要确認嗎？

湯榮華天人交戰許久，累得頭昏腦脹。

她将頭輕輕倚靠在羅清怡的肩膀上,閉上眼睛疲憊地說道：“清怡，幫我個忙。”

“你說。”

羅清怡側頭靠着湯榮華的頭,以示親近。

“他們是怎麽做的親子鑒定？”湯榮華詢問。

羅清怡怕說出“頭發”這兩個字會使得湯榮華對前兩天拔白頭發的事産生懷疑,便說道：“我沒問。要不,我現在打電話給小進問問？”

“太晚了,別打擾他。”湯榮華說道，“我明天找人問問。看看需要什麽。到時候,麻煩你幫忙,先別讓小進知道。”

“哎！”

羅清怡一口答應，為自己成功完成第一階段任務而暗暗歡喜。

洗完澡，湯榮華邀請羅清怡同床共枕，向後者詳細打聽陸懷進的事情。

羅清怡将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用溫情的語言描述出來，把自己感動得熱淚縱橫。

湯榮華一邊傾聽，一邊在腦海中描繪那一幅幅溫馨的畫面，也被感動得眼淚汪汪。

“小進這孩子真是太孝順、太體貼、太懂事了，比我的親兒子還要貼心。要是沒有他，我不可能有今天，也不可能遇到你。”

羅清怡伸手抱住湯榮華，親密地用臉頰輕蹭對方的臉頰。

“人生得一知己，夫複何求？謝謝你，讓我這一生沒有遺憾。”

湯榮華用力抱住羅清怡，感動地說道：“我也要謝謝你，穿過茫茫人海來到我身邊，讓我不再孤獨。”

二人無聲地親昵了一會兒，羅清怡輕嘆道：“我一直很羨慕小進的父母，竟能有這麽個好兒子。我也很佩服他們，生了、流了那麽多女兒，家裏被罰得傾家蕩産，卻從不放棄生兒子的夢想。雖然我不認同這種重男輕女的思想，但是，我對他們的執著精神肅然起敬。

“我真沒想到，小進跟他們居然沒有血緣關系。小進對這個非常憂心。他害怕找不到陸家的親生兒子，害怕養父母經受不住打擊尋短見。他跟我說，除非找到陸家的親生兒子，否則，一定要将這件事隐瞞到底。他真是個好孩子，即便知道了父母另有其人，對養父母還是一如既往地孝順。

“現在，知道小進的生母是你，我又開始羨慕你了。”

“親子鑒定還沒做呢，你這話說得太早了。”

湯榮華嘴上潑冷水，心裏其實已經松動。

“我相信，鑒定結果一定是這樣。”羅清怡語氣堅定，“小進說，杜岩卓一直單身，還跟他說此生不會結婚、不會有別的孩子。他這擺明了是在等你啊！這麽癡情的一個男人，怎麽可能會在跟你甜蜜相愛的時候又跟別人交往？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湯榮華內心大受震動，卻還要嘴硬。

“你都沒見過他，還敢說這種話。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

“我了解你啊，也了解小進，你們兩個都喜歡他，就證明了他絕對是個值得喜歡的人。”羅清怡說道。

“誰跟你說我喜歡他？”湯榮華賭氣道。

“喲，連孩子都生下來了，還不算喜歡啊？”羅清怡取笑道，“也對，不是喜歡，是愛，愛到心坎裏，愛到骨頭裏……”

湯榮華一把捂住羅清怡的嘴巴，嬌嗔道：“讨厭！不理你了！”

羅清怡借着昏黃的床頭燈燈光端詳着湯榮華羞紅的臉，想到這對戀人地位懸殊、遠隔萬裏，21年來卻一直在為對方堅守，而自己和沈澤洋之間沒有這麽多障礙，卻已形同陌路，不由自主地自憐自傷起來。

轉念想到這世上那麽多人，有幾個能經歷如此轟轟烈烈、曲折纏綿的愛情，絕大多數還不就是在柴米油鹽中平淡到老，還有些倒黴蛋會陷入家庭暴力之類的泥潭，她這才感到心裏舒服了一些。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她能有現在的生活，也該知足了。

二人相依相偎，一直聊到淩晨兩點多，方才倦極而眠。

待到她倆睡醒時，外面已經豔陽高照。

洗漱完畢，羅清怡前往廚房做飯，湯榮華則打電話找信得過的朋友詢問親子鑒定的事。

飯桌上，湯榮華請羅清怡幫忙從陸懷進那裏弄10根帶毛囊的頭發，羅清怡一口答應下來。

一吃完飯，羅清怡就急匆匆地走了。

中午，羅清怡在悅溪園與陸懷進共進午餐，先彙報前一天的情況，再共商下一步計劃。

商定之後，她從陸懷進頭上拔下頭發收好，又趕去與湯榮華會合。

等待鑒定結果出來的時間顯得那麽漫長，湯榮華禁不住這種煎熬，索性拉着羅清怡去購物中心閑逛。

她給陸懷進買了一大堆衣物、配飾，還不時地将目光投向适合中年男子的衣物。

羅清怡敏銳地察覺出這一點，猜測湯榮華說不定是在心裏給杜岩卓物色衣物，不禁暗暗發笑。

她知道陸懷進有意撮合這對已經分離21年的戀人，也希望一直孤身一人的湯榮華能夠擁有圓滿的家庭，決定要像潤物細無聲的春雨一樣，催生閨蜜心中的愛情之花。

天色擦黑時，湯榮華接到朋友打來的電話，得知受檢雙方的生物學親緣關系成立的可能大于99.9999%，當即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羅清怡早知會是這個結果，卻還是跟着激動起來。

挂斷電話後，湯榮華含着熱淚擁抱羅清怡，哽咽道：“謝謝……謝謝你……幫我找到了兒子……”

羅清怡輕撫湯榮華顫抖的後背，由衷地說道：“太好了！恭喜你！”

激動過後，湯榮華先去檢測中心拿檢測報告書，又在羅清怡的鼓舞下開車直奔悅溪園。

二人大包小包地拎了一大堆東西上樓，把1001室的玄關處都給堵上了。

陸懷進按照計劃假裝不知情，與羅清怡配合默契地演戲。

湯榮華情緒失控，抱着陸懷進痛哭失聲，将積壓了20餘年的悲痛一股腦地發洩出來。

陸懷進聽着她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感動得淚眼迷蒙。

羅清怡坐在一旁沙發上，抱着餐巾紙盒不停地擦眼淚、擤鼻涕，感動得一塌糊塗。

母子相認的動人一幕過後，三人聚到飯廳大吃大喝、開懷暢飲。

湯榮華自稱千杯不醉，卻早早地喝醉了。

她像只八爪魚似的纏在陸懷進身上，醉話連篇。

陸懷進想到酒後吐真言，連忙吩咐羅清怡取出DV架好，對着攝像機鏡頭誘導湯榮華訴說杜岩卓的事情。

湯榮華早已對杜岩卓相思入骨，這兩天又因羅清怡的話而內心松動，現在又被找到親生兒子的巨大喜悅沖擊，再加上醉酒後理智罷工，果真展現出了最真實的內心世界。

她抱着陸懷進，扯着嗓子大喊：“阿卓，快回來！我和兒子在等你！他們再也管不着我了！沒人能攔住我！快回來！我想你！好想你！別離開我！別丢下我！我好怕！好怕！回來！你快回來！我好寂寞！我好冷！快來抱抱我！回來吧！你回來啊！我在等你！一直在等！等你回來！回來……回來……”

喊到後面，只剩下嘶啞的、哭泣的、反反複複的兩個字：“回來……”

羅清怡捂着嘴巴默默流淚，憐愛、心疼、感動等情緒交彙成一條大河，在心中一路奔騰。

陸懷進曾經為愛痛過、哭過、悔過、傷過……對湯榮華的痛苦、悲傷、思念感同身受。

他看向鏡頭，流着淚說道：“爸，看到了嗎？我媽一直在等你，就像你一直在等她一樣。21年了，你們已經變得足夠強大，再也不是當年勢單力薄的小孩兒了。回來吧，我們在等你！只要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努力，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撓我們在一起！回來吧！我媽和我，都很愛你！很想你！很需要你！”

陸懷進摟着不停呢喃的湯榮華靜靜地坐着，直到對方完全睡着，方才示意羅清怡關掉DV。

他打橫抱起湯榮華，将其送到1002室卧室的床上。

他吩咐跟随在旁的羅清怡留下照顧湯榮華，快步走回1001室，将剛才拍攝的視頻剪輯了一下。

他寫下一封信，以深情的文字描述湯榮華當年烏龍的喪子之痛、20年的絕望守候、相認時的撕心裂肺……連同視頻文件，一起發送到杜岩卓的電子郵箱。

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将選擇權交到杜岩卓手中。

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陪伴湯榮華等待。

與陸懷進分別後回到波士頓，杜岩卓注冊了一個新電子郵箱，專門用來與兒子通信。

每天早、中、晚，他都會登錄郵箱查看是否有新郵件。

這天吃完午飯，他照例上網查看郵箱。

見陸懷進發來了郵件，他欣喜地點開。

讀完信後，他的心海掀起了鋪天蓋地的巨大海嘯，整個人哆嗦得猶如陷在巨浪中的無助小船。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每天16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