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誘拐

兩個人靠在一起看着夕陽慢慢的沉下去,蘇藜轉過臉,看見白月輝認真的往嘴裏塞着漿果,紫紅色的汁液染紅了唇齒,竟然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喂,我也要吃。”

“自己拿。”

“……寶貝,別這麽冷漠嘛~”

“那你餓着吧。”

“……算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不聽。”

“為什麽?”

“你別想騙取我的同情心。”

“……”

“故事都是編的,只有套路是真的。”

“切,一般人本大爺還不告訴他呢!”

“那讓我猜猜,你是想憶童年似夢還是嘆往事如煙?”

“……你現在真的是一點都不可愛。”

白月輝仔細地分揀着漿果,不去看身邊的蘇藜。他并不喜歡聽那些陳年舊事,也怕看見他眼睛裏流露出的悲傷。過去的總歸是過去了,就不要讓以後背上從前的包袱。

他正想着給蘇藜新做件衣服,今天下午摘漿果,原先的衣服被刺破了幾個洞,都怪當時那個混蛋吓唬他,不然他怎麽會做出這麽不經用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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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細的計算着蘇藜的身量尺寸,盤算着樣式薄厚的時候,那個人突然從身後抱住了他,臉埋在他的背上蹭着,小聲地說:

“可是我想講給你聽,不然我就很難過。”

白月輝聽着他帶着一絲委屈的語氣,心忽然軟了下來,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我聽着便是。”

蘇藜就抱着他,臉埋在他身上,慢慢地講了起來。

蘇藜的父親,是先帝的兄弟,也是功高震主的王侯,母親是南方巫族的聖女,從小出類拔萃,便也活的肆無忌憚,張揚跋扈,好在家教甚嚴,才沒有誤入歧途。

那個時候,父親和先帝的關系總是很微妙,彼此欣賞如摯友,又相互提防如仇敵,直到父親遠伐西北平亂,向來很少參與朝政的大祭司忽然掌權,父親歸來之時,擺了整整三天的鴻門宴,鞭炮吵鬧聲裏,王爺府上下三千多口人被毒死,西北遠征軍則無緣無故被斷了糧草,永遠留在了那大雪紛飛的邊塞孤城。

父親以謀反罪被誅殺在大殿上,先帝親自動手,屍首被挂在城牆上示衆三日,母親殉情身穿嫁衣吊死在了城門之上,死後鎖魂為咒,從此南城門成了一道死門,月圓之時陰陽相會,無數亡靈從冥河來到人世,南城至今封城百年。

先帝下了封口令,王爺成了那時的忌諱,沒人敢再提。

百年前的事,現如今已經沒人記得。最是無情帝王家,彈指間成王敗寇,百年後無人知曉。

蘇藜被府裏一只紙鳶鳥叼出來,一路逃到蠻荒之境,在一場大雨裏,他從紙鳶上摔下來,紙鳶破碎的竹骨上刻着幾句話,是母親的字體:

“罹兒,你生在西北苦寒之境,軍師說你此生多難,你父親便給你取名罹,我的罹兒應當像春天複蘇的藜草一樣,生生不息。所以,答應母親,要好好活着。”

藜草是蘇藜幼年從軍時期吃過最多的野菜,那是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糧草不足,藜草那清苦的香氣便整日漂浮在營竈裏。

母親總是難過,父親卻頗為自豪:

“身為将軍的兒子,就應當生在軍營,長着戰場,自小多吃些苦頭,對他以後有好處。我兒雖是野菜養活起來的,卻絲毫不見得比那些金貴的公子哥差,顯赫的身份總要有與之相當的資格。”

雖然事實上自幼混跡軍營只不過讓他沾染了一身軍痞氣而已。

窮途末路的少年在忘川河畔遇到了黑夜的使者,與被封印在溟淵裏的上古兇獸骨生締結血契,用這副軀殼換取了強大了力量。原本以外一百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切,卻不想在彼岸花開之際迷失于心魔,未曾走出忘川,便沉睡在了那盛開的曼珠沙華中。

直到百年之際,兇獸之靈步步緊逼,他才恍然驚醒。他打傷了亡靈使,一路逃出來,四處奔波,偶然聽說月光河畔要出現的的千年暗系靈獸重生,才來到月光峽谷,卻不想再那裏迷失了方向,遇到了白月輝。

“那靈獸的名字叫做魇,據說能夠掌控靈魂,我想,骨生進入我的身體,無非是想金蟬脫殼離開封印,他必然要把靈魂引入這副軀殼,如果魇真的擁有掌控靈魂的力量,就可以在骨生靈魂引渡之際殺死它。”

白月輝安靜的聽着,沉默地低着頭。他似乎應該幫他,但是他自己終歸也是靈獸,是骨生的同類。雖然他已經忘記了從前的事,但是他身體裏流淌着的高貴的上古靈獸的血脈卻時時刻刻提醒着他:人啊,最是自私無情。

遲暮歌的族人為了掩蓋罪行不惜殺死自己,蘇藜為了複仇要毀滅骨生。

什麽契約,不過是對他們有利可圖的時候,便承認一下,到了應該付出代價的時候,就控訴靈獸的貪婪和兇殘,明明一開始就是自願簽訂的契約,得到了之後,就不承認了。

他還記得雲之巢裏那森然的骨架,巨大的骨架上生了厚厚的苔藓和蕨菜,白色的蝴蝶像破碎的靈魂一樣轉眼即逝。

“你會幫我的,對嗎?”

蘇藜深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來,輕慢地誘哄着他,仿佛冥河裏那些将人拖入深淵的怨靈,帶着他走向萬劫不複。

“不要,我不要……”

身後的人猛然箍住他的身體,強烈的束縛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心髒仿佛被他的手攥住了一樣,随時都和被輕易捏碎。

“不能不要,你已經來了,就不能反悔了,再也回不去了……”

蘇藜咬着他的耳垂,威脅的話像緩慢侵蝕着他的毒藥,一點一點把他逼得崩潰。

那蘇醒在暮色中的惡魔帶着令人堕落的溫柔把手伸進他的衣衫裏,緩慢的喚起他的欲望。包的整齊的漿果從膝上滾落下來,散了滿地的豔麗。

接下來的一切,都不再受控制。

欲望是最簡單的東西,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就一發不可收拾。就像躺在地上的紫砂漿果,像罂粟一樣的欲望之果,蛇女艾斯米娅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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