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忘川

清晨冰涼的露水從蛛網上滑下來，滴到白月輝的額頭上，把人從夢境裏喚回來。

天已經大亮，金色的陽光投到鏡面一樣純淨的沼澤裏，影射出絲絲寒氣。

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寂靜安好的一切。

蘇藜從密密麻麻的樹藤裏鑽出來，帶着新捕獲的獵物。

他幾步躍上來，看着發愣的白月輝，皺着眉頭說：

“怎麽不穿衣服？沼澤地寒氣重，又會生病的。”

白月輝任由把他的衣襟拉起來系好，意外的低着頭沒有反抗。

“……抱歉，累的話，再休息一會吧。”

白月輝搖了搖頭，從那個小小的窩裏跳了下去，捧起清水洗臉，自暴自棄的安慰着自己：他又不是女人，被睡了又不會懷孕，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不用，待會兒就出發吧。”

“好。”

媳婦說什麽都是對的。

“我們要去哪兒？”

“忘川。”

……

然後就是乏味又艱辛的旅途，沿途越來越荒涼，蘇藜的眉漸漸皺緊，偶爾遇到的兇獸惡靈總是讓他們猝不及防，他們仿佛又恢複了正常的關系，每天除了趕路都在為食物奔波，晚上蘇藜會摟着他睡，彼此分享着單薄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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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藜總是強迫他吃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讓他很不适應。

“我們為什麽一定要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白月輝捏起一個長滿黏糊糊軟刺的紅色果實，考慮要不要把它扔掉。

“不行，到了這裏，你就要适應這裏的環境，不然以後身體會受不了。”

蘇藜敲開了一個硬幫幫的果殼，小心的把果仁取出來，塞進了白月輝嘴裏。

一口咬下去，苦得他打了個寒顫。

蘇藜看着他苦得皺起來的臉，心情忽然好了不少。他輕輕地舔了一下剛才喂食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威脅道：

“不許吐。”

“……”

“很晚了，吃飽就睡吧。”

蘇藜點了一堆篝火，看着面對食物愁眉苦臉的白月輝。

“我們什麽時候能到？”

“快了，等到天上沒有太陽的時候，就到了。”

“……唔。”

“早點睡吧。”

“你不睡嗎？”

“我不困……還是你想做點別的什麽？嗯？”

“……”

白月輝不再搭理他，随意找了個地方睡着了。篝火“噼裏啪啦”的響着，一明一滅的火光裏，映照出蘇藜優雅的臉部曲線。

他忽然有些害怕。怕這次失敗，怕他們永遠也離不開這裏。

他想起父親，卻只能回憶起城樓上的無頭屍體，鮮血淋漓，浸透铠甲，紅的像極了一旁母親披的嫁衣。紛紛擾擾的紙錢像塞北的落雪。

他又想起湮沒在塞北茫茫漠雪裏無數的冤魂，那再也不會燃起的烽火，百年孤寂，他還能在夢醒時分聽見那在寒風凜凜中獵獵作響的軍旗。

最後，飛濺的鮮血，紛飛的紙錢，素裹的孤城，一切都模糊成了白月輝的安睡模樣，卻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越是靠近那個地方，就越是恐懼。

他已經不能再欺騙自己，他害怕再失去白月輝。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大概不是吧，怎麽會有這麽不浪漫的愛情，這充滿了威脅，逼迫，色欲，欺騙，利用的畸形感情，讓他感到失魂落魄――他并不比那個觊觎白月輝的變态強多少。

他甚至惡意揣測過，如果自己沒有停留在這個年紀，而是随着時間一起老去，遇到白月輝的時候，他已經白發蒼蒼，滿臉皺紋，身體因為衰老而散發出腐敗的味道，就像那個老變态一樣，去觸碰白月輝年輕，幹淨又漂亮的身體，這讓他有一種強烈的罪惡感，仿佛這個世界上最純潔美好的東西被肮髒的自己亵渎。

他對白月輝的身體産生了強烈的占有欲，并且不能自制的想要完全地得到他，控制他。

他每天晚上像一只守護自己雌獸的雄性一樣，把他圈在懷裏，貪婪地嗅着他身上那絲軟綿綿的香氣，甚至故意給他吃安眠的果實，趁他熟睡的時候像個變态一樣偷偷地猥亵他的身體。

他在跟他呆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容易産生性沖動，只不過他知道，他不喜歡他的觸碰。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小心翼翼地對待這個人。

好像，他随時會消失一樣。

如果他一開始沒有欺負他，如果他沒有強迫他跟自己發生關系，那麽，他是不是也有可能有那麽一點點喜歡自己呢？

只不過，沒有如果了。

他苦笑了一下，把白月輝摟了起來，把臉埋進他的頸窩，那裏有他們締結的契約的印記，一只手伸進他的衣衫裏溫柔的撫摸着他的腰肢，另一只手可憐兮兮的自慰。

這真是他做過最可笑的事了。

他開始厭惡這樣的自己，卻又沉迷其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