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擺渡人
走了不知多久,周圍漸漸模糊在朦胧的煙霧裏,地上已經沒有多少植被,盡是風化的砂岩,偶爾長出一棵沙地荊棘樹來,短粗的枝幹上生滿了密集堅硬的刺。
食物越來越難找,他們每天都不得不用一半的時間來尋找食物,這裏僅有的少數生物也越發兇殘,蘇藜偶爾去掏荊棘鳥的鳥蛋,經常被追着啄。
白月輝不得不飛起來尋找食物,為了不在霧氣裏迷路,蘇藜用繩子系在他腰上,牽着他往前走。
等到他們看到第一朵盛開的彼岸花的時候,兩個人像逃難已久的難民終于回到家鄉一樣,激動的差點相擁而泣。
穿過漫長的彼岸花海,他們真正來到了忘川。
幽長的河水緩緩流動着,沉寂的水面上沒有一絲波瀾,它從冥河分流而來,曲折的通往極樂之地。
遠處一道飄渺的暗影撥雲破霧而來,頃刻間已到身前。船頭懸挂的引魂燈微微的搖晃着,散發着青白色的亮光。古老的青灰色蓑衣包裹着擺渡人佝偻的身體,漂浮的細長枯葉散發着冥河深處的陰寒氣息。鬥笠壓的很低,模模糊糊地看不清面容。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停靠在岸邊,等他們上船。
細長的小船晃晃悠悠,仿佛随時都會翻進水裏,白月輝靠着蘇藜慢慢的睡着。
恍恍惚惚間做了一個夢,天上青灰色的雲散了,出了滿天的星子,天上的銀河鋪到忘川裏,四處是璀璨的星光。他興奮地想告訴蘇藜,可是一轉眼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擺渡人帶着蘇藜漸行漸遠。
他努力大喊,卻無濟于事,星子暗下去,天空慢慢的凝結成猩紅色,岸邊大簇的曼珠沙華搖曳着盛放,腳下的支撐點突然破碎,他忽然間溺進河水裏,往日的記憶一齊湧進來,他想起了曾經那個乖張跋扈的歌蘇,他正在漸漸地蘇醒。
……
渡過忘川的時候,蘇藜才發現倚靠在身旁的白月輝變成了一團虛影,風一吹就散了。他慌張地舉目四望,卻只見茫茫河水深流而去。
“他去了忘川深處,尋找迷失的靈魂。”
“他膽子很小,求你把我送回去,沒有人陪着他,他會害怕的。”
“你幫不了他。我也不渡回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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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不要忘了你來時的目的。我會幫助你,這是引魂燈的芯火,會引導你前行的路。”
一團盈盈火光融在他的手心裏,那披着灰暗蓑衣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忘川裏。
骨生的靈魂已經等的不耐煩,急切地催促着他的前行。忘川在他眼前慢慢消逝,他還是把他弄丢了。
“走吧,主人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停在不遠處樹藤上的一只烏鴉飛下來,抖着翅膀化成人形。
果然,是寒鴉。
“怎麽,你還知道你有主人,不去跟那人打情罵俏了?”
蘇藜一副你來打我呀的架勢,語氣不自覺的咄咄逼人。躲了他怎麽久,現在終于不用再躲了。
“你!哼,那又怎麽樣,總比你個死人強。”
“切。”
“趕緊走,別想給我出幺蛾子。”
在寒鴉的帶領下,他們很快到了骨生被封印的地方。
這裏還是老樣子,一百年也不曾改變,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石碑立在空曠的荒野上。
蘇藜劃開手指,在他們的契約書上簽字,代表契約結束。
他終究是沒能改變什麽。
他忽然想到,要是到了地獄,會不會碰見遲暮歌,那時候,他知道自己把白月輝弄丢了,一定會氣的發瘋吧。
他從前不是很理解遲暮歌不顧自己也要救那個小家夥的原因,現在,好像感覺也不是那麽不合情理。
于心難安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吧。
骨生的靈魂慢慢的從封印進入他的身體裏,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一個強有力的意識在慢慢占據自己的身體。
“唔……”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自己身體的時候,契約書上的名字卻忽然之間燃燒了起來,灼灼的青光仿佛燒在自己身上,讓他痛苦不已。
“呃!引魂燈的芯火?不守信用的人類,跟那個老不死的家夥一起算計我!你們別想再鎖住我!別想!啊啊啊!”
骨生強行攀附着蘇藜的身體,不肯離開,他已經模糊的意識被難以忍受的痛苦刺激的清醒起來,他能感覺到骨生刻骨的恨意還有對自由近乎瘋狂的渴望。
身體上的另一個契約印記緩緩明亮起來,他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他沒有想過,骨生占據他身體的日子,會成為他這一生最倒黴的日子。
六翼的惡魔緩緩從陰沉的天空降臨,慵懶地停在半空。
“起來,骨生,你這垃圾。”
“你……你醒過來了?”
“如果不是我你恐怕就活不到現在了。陰險狡詐的人類,竟然敢私自跟我締結契約……跪下叫我主人,畜牲!”
“……是,主人。”
骨生跪下來,輕吻他光滑的腳背,青色的胡茬卻刺痛了高高在上的惡魔,被他狠狠地踢了一腳。
“啊!你這沒腦子的蠢貨,為什麽要寄宿在這個醜陋的身體裏?”
“……嗯,洗洗還是能看的。”
“……算了,我要立刻離開這裏,你既然占據了他的身體,就要替他完成契約,契約結束之前,不要妄想逃跑,不然後果自負。”
“……知道了。”
“滾去洗幹淨,惡心。”
“……是。”
他記不清楚他還是白月輝的時候的事了,但是好像過的不怎麽樣,大概因為太弱了所以經常被欺負吧。
“該死的家夥,你們全部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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