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這怕不是個傻子

原定那天晚上就到的驿站，因為加上了這一行人的緣故一直拖到了三天以後。

白月輝倒是沒什麽好說的，他現在就是一無業游民，無聊無趣，有的就是大把的時間，這一行人也非泛泛之輩，談論起來倒是頗有趣味，常常可以聽到不同凡響的見解。

那老師傅頗有意向想讓白月輝跟他們一起去京城，不想可惜了他就這麽默默還鄉，只不過左右白月輝沒有那份心，總是裝聾作啞地混過去，守着那一份混吃等死的理想。

馬車陷進泥沼裏摔裂了車輪，又經過三天的颠簸，是徹底的壞掉了，必須要停下來維修，驿站裏要上好的馬匹，雖然比不上紅雨，但是拉馬車是綽綽有餘，總算可以換下怨念已深的紅雨。

紅雨一脫了缰繩，便撒開蹄子跑掉了，一轉眼就沒了蹤影，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不情不願地回來。

白月輝牽了紅雨，同那一行人別過。

那老師傅想了想，遲疑地開口：

“後生小子，我看你也是個可托付之人，我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不知可否答應老朽？”

白月輝自然是滿口答應：

“若是力所能及 必定盡力而為。”

“如此甚好。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務，只是我聽聞白鹿城北百裏之外，有一棵參天古樹，名為風雷木，此樹千年不朽，自有靈氣，我此行帶徒兒進京參加會試，想博一個好彩頭，将這祈願牌挂到風雷木上，以求天佑。只是我這裏車馬具損，耽擱了許多時日，不便前行，若你能替我去尋一趟風雷木，老朽也是感激不盡。”

“老先生言過了，不過舉手之勞，在下一定盡心而為。”

白月輝翻身上馬，不再多言，就此與他們告別，孤身向北策馬而去。

那老者點了煙袋，深吸一口，看着遠方的人影漸漸模糊在遠山景色裏。

不出一刻鐘，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向驿站駛來，後面跟着幾個快馬輕戎的年輕人，身上披着防風的鬥篷，看不清面容。

一隊人齊齊地停到驿站門口，打頭之人看見老者立在門前，立刻翻身下馬，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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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好，路上出了些差錯，遲了些，還請先生見諒。”

“不礙事，進來說。”

那人遲疑了一下，還是堅定的開口道：

“先生可否先行啓程？京城局勢有變，公子他，現在恐怕不好了。”

……

白月輝一路策馬，到了晚上的時候，已經到達整個白鹿城的最北邊，他決定先在這白鹿城邊過上一晚，等到明天再去找風雷木。

他進了城門，在後街深巷裏找了一處人少的小客棧，安放下紅雨，便一人跑出來到夜市上尋些吃食。

畢竟是城邊小鎮，比不得城裏繁華，轉了一圈，也不過就是填飽肚子。

不過這并不能阻擋他敗家的腳步，有用沒用的東西拎了一堆。有些東西并不怎麽需要，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想買。不過錢袋子已經快要癟了，他要想些辦法換些錢才行。

路上遇到一個小乞丐，就順手把還沒來得及吃的糖葫蘆給了他。

回到客棧，一步往前，就倒在床榻間，推開窗戶，就是如水月光，靜靜的落一地銀霜。

他半眯着眼睛，靠在床榻間打着盹，舒服的軟成一塊面團子。

果然還是單身快活，遲暮雲是絕對不會允許他怎麽怠惰地癱在床上毫無意義地荒廢時間的，他是個勤勞又體面的家夥，眼睛裏容不得一點點髒亂差，時間表裏連如何休息都是安排好的，永遠可以在忙碌的每一天都擠出兩次喝茶的時間，然後在自己因為落下的功課苦惱的時候，站在一旁優雅的舉起白瓷茶杯細啜一口，嘲笑着手忙腳亂的自己。

他躺在床上，數着帳頂懸挂着的小鈴铛，漸漸地有了一絲困意。

昏昏沉沉的耳間聽聞隔壁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斷斷續續的抽泣伴随着器物翻倒在地上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裏聽得清楚。

白月輝俯上牆壁，仔細的聽着。那邊又是幾句壓低了嗓子的咒罵之後，就沒有了動靜。

他心下一想，怕不是隔壁遭了賊，便翻出窗來，爬上屋頂，學人家掀了一片瓦，偷偷地往下看。

昏黃的燈火籠罩着整間屋子，映得幾張人臉枯黃如臘，個個是兇惡模樣，橫眉怒目，好似那索魂的無常，奪命的小鬼，當下驚得他差點從屋頂掉下去。

一旁擺放着幾口碩大的木箱，鐵皮鋼釘，封的嚴嚴實實，看起來頗為沉重。

箱子裏不時傳出些響動，似有活物關在裏面。

有人打開那口有響動的木箱，裏面蜷縮着一個長相俊美的男子，正奮力掙紮着捆住他的繩索。

那人便點了一支香火，放到他鼻尖，直至箱子裏那人又昏睡過去。

幾個人又用白月輝聽不太懂的俚語低聲交談幾句，大致是要把這些箱子連夜運出去，立刻交貨什麽的。

聽到這裏，白月輝便明白這些人是人販子無疑了，可是他們人數頗多，手上又有人質，而且現在敢做這般刀頭滾血的活計，必定是有幾分本事的。

白月輝自知沒有什麽十分的把握，也就不敢貿然行事，只得趴在屋頂上暗中觀察。

正當他屏氣凝神之際，股後忽然一陣針紮似的痛感，随即一陣眩暈之後他便昏了過去。

……

站在不遠處的放吹針的那人一看屋頂人倒下了，立刻爬上屋頂，把他拖進屋內。

“嘿，看看我抓到了什麽！”

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走了出來，用腳把被扔在地上白月輝翻了過來，看了一眼，随即狠狠地一腳踩在了他的小腹下面，破口大罵道：

“操，怎麽又是個公的。”

把人拖進來的那人暗罵一聲，随即點頭哈腰的賠笑道：

“老大您消消火，雖然是個公的，好歹長的不錯，正好頂了那個空缺，免得交貨的時候麻煩。”

那絡腮胡不耐煩的一擺手，罵罵咧咧地說道：

“算了，算了，把他關進箱子裏看好了，要是弄丢了，有你們好看的！”

“是是是。胡三，去把人裝起來。”

“行了，二瞎子你看着安排吧，我去睡覺了，把那個前天抓到的那個女的給我送過來。”

“哎，好，大哥放心，您慢走……”

那人賠笑送走了那絡腮胡，一轉身臉色便陰沉了下來，一時間屋內竟頗有幾分壓抑。

終于，旁邊一個年輕氣盛的小子憤憤不平的開口道：

“二哥，那人明明是雷老大自己給玩死的，卻偏偏算到我們頭上，仗着自己一身蠻力對兄弟們吆五喝六的，兄弟們總是不服他的！”

此言一出，大家倒是紛紛附和，平日裏積攢的怨氣都一通發洩出來。

那二瞎子臉色陰沉地沉默了半晌，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

“那就幹完這一票動手吧。”

一幫人心領神會，少一個人分錢，沒有人會反對。

“二哥，這男人是從那弄到的，需不需要兄弟們去處理一下後事？”

“不用。這家夥好像是隔壁住宿的，想是你們不注意驚動了他，我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他鬼鬼祟祟地趴在屋頂上偷看。這個人怕不是個傻子，大晚上穿一身顯眼的白衣裳，撅着個大屁股趴在房頂上，想看不見都難。他中了迷藥，一時半會醒不了，關起來就行了，不用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