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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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門，也不開燈，從玄關走來，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倒在沙發上，偏頭看見一個人影。

皎皎白月混着城市喧嚣的路燈落進客廳，讓有南得以看清眼前的之淩，并為之一怔。

原來竟還有人難過都這般幹淨，眼裏的情緒翻湧也清澈似泉，只是終于不自覺帶了幾分凜冽，溫柔便散了些。

只是那凜冽也只是一剎那的事。辨清是有南以後，眼裏又蘊滿了盈盈笑意，仿佛那些疲憊都是錯覺一場。

他聲音很輕，又帶了一絲啞意：“啊，有南啊......”

他似乎是察覺到有南情緒低落，撐着坐起來：“飯有好好吃嗎？是不是李子揚欺負你？還是......”笑又收了點，他曲指用指節撫過有南眼尾，整個人驀然染上幾分淩厲：“是誰讓你這樣難過？”

有南搖搖頭：“飯沒有好好吃，想等你回來。子揚哥沒有欺負我，我難過是因為......”

之淩看他，有南卻低頭。

“難過就是難過，還要什麽理由？我偏就想難過了，我就是難過。”

之淩輕笑出聲，迷艨間伸出一只手，拈起有南最外側的一縷頭發，細細揉撚。

“那你別想難過了。想我吧。”話音剛落，有南愣住。

“我總覺得，你每次想我會比較開心。”

有南死咬住下唇，強忍笑意，所有的不開心一掃而空。

“好。想你。”

之淩別過頭，起身，“我去煮兩碗面。有南先自己玩兒會兒。”

有南卻不聽，非要跟他到廚房。

見之淩系上圍裙，有南笑：“之淩你腰可真細。”

二十四歲的之淩身形依然很有少年感，修長而颀美，氣質幹淨利落，大約是慣于挺直腰背的緣故，便更顯得腰身細窄，好看得要緊。

他頓時覺得文學院那群人誇來誇去總是唇、眼、肩、背、腿，怎麽就沒人發現這人腰線這麽絕呢？

之淩手執竹筷回頭：“哪有你腰細。”

有南搖頭：“不一樣，我是單純瘦，人見了只會覺得這小孩兒可憐。但你不一樣，你骨架特別漂亮，特別勾人，是人見了會呼吸急促面色緋紅破音大喊‘老公正面上’的那種......”

之淩驚愕回視：

“特別勾人？”

“呼吸急促？”

“面色緋紅？”

“破音大喊？”

“老、公、正、面、上？！！”

有南眨眨眼：“對不起，都是文學院女孩兒說的，我辟過幾次謠，沒辟謠成功，反而把話背下來了。”

一雙漆黑的眼睛真誠又無辜。

之淩擰開火，有南想扯開話題，随口問：“之淩你抽煙嗎？”問完就後悔了。之淩當然不抽煙了。之淩怎麽可能抽煙呢？

果不其然，他搖搖頭：“不會。”

但問都問了，所幸順着問：“為什麽啊？很多人會覺得，抽煙挺帥的。”

之淩下了面：“很髒。”

有南愣住。

“但我是要抽的，你覺得我髒嗎？”

之淩頓了頓，回頭笑：“不會。你可是有南啊。——但是，你不會抽煙的。”

“為什麽？”

“為了我。”

一直到躺在床上有南才想起來，為什麽明明都提到了腰細這一茬他就不能順水推舟死皮賴臉給之淩量一量腰圍呢？

他只需要無恥地胡攪蠻纏非要和他比誰的腰更細，就能光明正大在安靜的深夜掀開之淩的衣服，如此美妙的事怎麽就沒能想起來呢？

失策失策，實在失策。

一定得重新找個機會量一量他的腰圍。

校慶如期而至，一大早全校都擠在一號大操場，摩肩擦踵，吵吵嚷嚷。

升旗儀式必不可少，然後是校長講話，一系列流程下來已經過了四十分鐘。

許國梁放下話筒後美女主持上臺念串詞，在聽見“之淩”後全校都沸騰了，大家私下裏買的應援禮炮一個比一個多，這時候全都放出來，那叫一個震天動地震耳欲聾，把串詞的聲音全部掩蓋了下去。

好像總是這樣的，很多串詞在大部分人的耳邊輕輕飄過，根本就進不了耳朵，所有人都知道，但寫串詞的人還是要全力以赴，不停地改稿返稿。

為的是這個學校每一厘米都精致無暇。

之淩出場以後呼聲更甚，不僅如此，人們還熱烈地扭動身體揮動手臂，如同群魔亂舞，時不時你打我我打你一下。

之淩朝人群中心笑了笑，“hi，大家好。”

臺下傳來聲嘶力竭的回應。

“本來我自己寫了一份稿子，但是好像又不太符合要求。我想着，校慶畢竟還是件大事，大家都那麽精心地準備，我也不能拖後腿，就請一位文學院的朋友幫忙改了一下。嗯，可能，改得還挺多的，但是意思是沒變，內容都是我自己的真實想法。就，換了一個正常的表達方式。知道你們不會介意，但我還是想提前說一下。——那我開始了啊。”

“這是我離開雨大的第八年。突然回歸，突然又逢校慶，突然被推上最受歡迎教授來這裏致辭，這種感覺很奇妙，又有一絲悵然。”

“雨大是一所很棒很棒的大學，這裏的學生自由度比我所見任何一所大學都要高，無論國內外。我一直相信每一所大學都有它各自的氣質與格調，有昂揚的，有淡泊的，有充滿活力的，也有全員放棄的，而雨大是其中最為獨特的，它是溫馨的。”

“八年來我在國外，也經歷了很多好的不好的事。很多時候走在新的校園，覺得森嚴又陌生，連樹木都是冷冰冰的，就會開始懷念雨大。想雨大我們自己種下的花樹，想計算機學院門口的黃木香有沒有像瀑布一樣垂下來，想美院的學弟學妹們有沒有繼承雨大美院的傳統，爬樹上去畫、躺在路中間畫，蹲在水裏畫、坐在雨大貓咪身旁畫。——我在雨大僅僅一年，但我想，我會永遠把這裏當成家，并努力去守護這裏，和這裏的人。”

“其實要說校慶致辭，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雨大很好，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例證，希望雨大未來更好，也是所有雨大學子的心願，想來想去，好像怎麽說，都是廢話一堆。我才不想去百度，那樣寫出來的東西就是深度學習後的成果，和人工智能沒有區別的，所以就挑着講講切題的話......”

有南被湮沒在激動的人群中，注視着臺上着正裝侃侃而談的之淩，仿佛游離于一片歡騰之外，一會兒失神，一會兒又忍不住笑。

之淩，光風霁月的之淩，心底每一個角落都被愛與榮譽照耀得明淨透亮、沒有半絲陰影的之淩，看着我寫的字，念着我作的文，目光所至每一筆橫平豎彎鈎、每一點一捺一頓筆，都是我，有南。

這種感覺可真是微妙又幸福吶。

之淩致辭完畢，那必然是掌聲雷起。

當問到想要他什麽來為校慶博個彩頭——按照慣例，致辭人講完以後學生可以向教授讨一樣東西。

就往年來講看，彩頭內容是千奇百怪，令教授淚落衣裳、點煙滄桑、背影惆悵——且聽過往三兩事：

去年，一位八十歲老教授被迫現場學歌《親親我的小寶貝》，被錄制下投屏雨大電子公屏整整一周時間。原本校慶過後就有兩天開放日，這時來自全國各地的人都可以進來參觀，由是這位老教授差一點被送出圈，從此出門都惶恐地戴上口罩。

前年，數院院長被逼着分享據說“私藏多年”的保發秘訣，院長實在無能為力進退兩難，悲涼地揭開頭上茂密的假發，露出一顆鹵蛋似的腦袋瓜，兩眼含淚離開主席臺。

上前年，窮得叮當響、每天登破自行車上班的中文系講師被要走了唯一值點小錢的一泡茶......

再往前數，校長許國梁剛上任那一年，萬民請命現學鋼管舞。

可惜當年之淩還沒把電子公屏升級得那麽高級，不然有南還能一睹該社死型名場面。

由是種種，隔壁聯大校長曾中肯地評論：“雨大孩子當真是奇思妙想活潑可愛。”

雨大教授聞言集體想将本校所有學生打包一股腦塞進聯大校園。

之淩将話筒擱在發言臺上，朝人群眨眨眼睛，前排女生捂臉窒息蹲地，捂臉時還不忘張開手指，以免擋住看之淩的視線，後排女生則如瘋狗狂吠，互相抓緊衣袖、手臂，一邊超高音“啊啊啊啊啊”，一邊如狂風暴雨過境高頻率搖手晃頭還蹦蹦跳跳長發狂舞。

然後是此起彼伏鋪天蓋地的高音女聲：

“之！淩！學！長！我！想！要！你！兜！裏！的！糖！”

25、第二十五次無理取鬧

◎我想要一個人，以愛人的身份。◎

之淩從衣兜裏摸出一顆大白兔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