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往事1 (1)
“少主。”壁畫的另一端,管家阿伯的聲音響起。隔了牆壁,聲音很悶,但已足夠讓夜歸來聽到。
“阿伯,有事?”他人未動,只睜了睜微閉的雙目,揚聲問去。
“您的手機忘在房間裏,在響了。”
他這才想起,洗過澡之後就進了這間雅室,手機是扔在外面的。
便起身,機關按動,壁畫再次緩緩上移。
管家阿伯拿着還在震動的手機遞給他,欲言又止。
他明白對方想說什麽,卻只搖搖頭,道:“阿伯放心,我沒事,就坐一下。”
老者輕嘆一聲,沒說什麽,一回手,又幫他将壁畫重新降了下來。
這間雅室封了這麽久,夜歸來從不讓人開啓,他不明白為何今天少主竟改了主意又再次進來。
而壁畫的另一邊,拿着手機的夜歸來看了看上面的那串號碼,皺心緊擰,再平淡的人,也從心底起了一陣厭煩。
但接起電話的聲音還是那麽清逸淡雅的,就像他這個人,哪怕是真的動氣,看起來依然那麽雲淡風輕。
“吳奈。”夜歸來将電話放在耳邊,接起之後的第一句話,是直接叫出了對方的名字。哪怕這個號碼已經有太久太久沒有與他聯系,他也并沒有把這號碼存進電話薄,可他卻從來都沒有忘記。
吳奈,華夏國安局行動處第一指揮官,直接受命于華夏政府最高領導人,也就是他們口中的——大老板。
“夜歸來,你最好給我一個回理的解釋!”那邊的人,修煉顯然要跟夜歸來差上很多,只一句話,就将自己內心的情緒表露無疑。
“你需要什麽樣的解釋呢?”他重新坐下來,在雅室的小沙發上,手邊的松香木幾上還擺着一個女孩揚着笑臉沖着太陽揮手的照片,那是軒轅狐。
“你心裏清楚。”吳奈壓低了聲音,“夜歸來,你為什麽要回來?為什麽又回到羅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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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的人幾乎要笑出聲,“吳奈,羅安達有我夜家的百年老宅,這裏是我的家,我為什麽不可以回來?”
“你心裏清楚你是回來幹什麽的!”吳奈氣得咬牙,“夜歸來,你敢說你只是為了回家看看?你敢說你這次回來沒有其它的任何目地?”
“我為什麽不敢?”夜歸來勾起唇角,無害的微笑,“吳奈,不要用這種語氣與我講話,很多時候我只是不喜歡發怒,但并不代表不會發怒。你們在乎的東西,我只是不想要,但并不是得不到。”
“好!好!”吳奈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能夠更加心平氣和一點,“夜歸來,我們來好好的談。你突然回到羅安達,是因為知道我也來了吧?又或者說,是因為知道我此行的目地是那座礦山吧?當初我們不是說好,這是國家跟那女人之間的事,現在那女人已經死了,你與她在法律上沒有任何關系,就算是繼承,繼承權也不在你這裏。夜歸來,聽說你愛上了一個大明星,那就應該去好好的過你的日子,何苦還來淌這趟混水?”
☆、往事2
話說到最後,言語間已經帶了祈求。
“夜歸來,很多事情我沒有選擇,但是你卻可以。你是自由的,去跟你的大明星好好過日子,不是很好嗎?”
夜歸來拿着手機,到是很認真地把吳奈的話聽了進去,甚至還細細琢磨。
他說的沒錯,很多事情他吳奈沒有選擇,但是他夜歸來卻可以。他可以選擇塵封從前的一切,就像現在一樣,在外人看來他愛上了一個大明星,同居,結婚,生子,自此一生。
可是又有誰知道,他緣何愛上那個文初初?
又或者說,他愛的人,是文初初?
“吳奈,你還真的高估了自己。”他再開口,輕輕吐出這麽一句。
吳奈一愣,“你什麽意思?”
夜歸來的話很坦白,“意思就是,我還真的不是因為知道你來了這兒,才随後跟上的。事實上,你若不打這通電話,我還真不知道你來了。”
“這……”吳奈顯然沒想到夜歸來竟是給了一個這樣的回答,但是他相信,夜歸來并沒有說謊。
這不是他判斷謊言的能力強,而是因為夜歸來從來都不說謊,他也沒必要說謊。
但夜歸來的話卻給了他一個迅息,如果說對方不是因為他來了才突然回的羅安達,那難道是……
啪!
電話挂了。
夜歸來苦笑。
吳奈的确是高估了自己,他之所以來羅安達,完全是因為軒轅狐也來了。
不過從吳奈的語氣裏他便知道,吳奈還不知道軒轅狐來了。
但就算之前不知,現在也應該知道了。
他并不怕軒轅狐的行蹤被吳奈知道,甚至有點希望他們能發現彼此。因為,很多事情軒轅狐疑惑,他同樣也疑惑。
比如說為何一個人明明是死了,卻又在另外一具身體裏重新活了過來。
比如說他暗裏調查文初初的時候,明明發現吳奈也在秘密關注這個人,但卻中途放棄,不再監視。
比如說為什麽吳奈關注文初初的事只是他的個人行為,自始至終都隐瞞着華夏政府。
再比如說吳奈到底是用什麽方法去拿那個礦,在安哥拉這樣混亂的局勢下,
他現在找不到文初初,如果吳奈能把對方引出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夜歸來仰靠在沙發背上,那些曾被他準備嚴密塵封一輩子往事,又如泉湧般陣陣來襲。
過去了這麽多年,他依然還能清晰地記得,那一夜的雨,大得就好像是天空被利器劃破了一個豁口,傾盆的雨從那豁口裏沖出來,一如猛獸。
……
二十七年前
S市的一條古街,有個年輕女子懷裏抱着三歲男童,冒着那樣的大雨,拼了命的往盡頭跑。
男童樣貌清秀,兩道眉卻一直深鎖着,也不知是被樣的雨沖得實在難受,還是因為知道即将到來的命運是有多麽可悲。
古街的盡頭是一家兒童福利院,是S市資歷最老,也是福利最好的孤兒所。
女子一邊跑一邊拍着懷裏的孩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夜兒,你別怪媽媽,媽媽不是想扔了你,送你去那個地方,是為了讓你今後能更好地活着。”
☆、往事3
奔跑中跌了一跤,手肘的地方擦破了,有血跡混在雨水裏,卻又于一瞬間就被沖刷得沒了影子。
男童也被摔到地上,小小年齡卻顧不得自己,很快又爬回女子身邊,一邊用力地想把她往起扯,一邊大聲喊着:“媽媽,媽媽。”
女子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死死抱住孩子不停地說:“夜兒,夜兒,你長大了可不要忘了媽媽。但是記得就好,在心裏記着,千萬不要認我。夜家所遭受的詛咒太可怕了,世世代代都逃不過,媽媽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将來跟一個好姑娘結婚生子。只要遠離了夜家,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去生活,不用再擔驚受怕。夜兒對不起,媽媽不該扔下你,可是媽媽沒有辦法,這是夜家的宿命,我們誰也逃不了。”
孩子也不知道是聽懂了沒,又或者他根本就什麽也聽不到。
這麽大的雨,人不管用多大的力氣去說話,聲音都會瞬間被雨聲吞沒,更何況這女子本來就沒了什麽力氣。
孩子從她懷裏掙出來,擡手往她臉上去抹,應該是想替母親去擦幹眼淚,便是很快他便發現,淚水跟雨水和在一起,早就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了。
“媽媽不哭。”小小的聲音,卻鎮靜異常,“夜兒都明白,夜兒不怪你。來——”他說着,伸出小手去拉住女子。
女子下意識地站起身,接下來的路,竟是男孩在前,她在後,一路被自己兒子拉着到了福利院門前。
似乎孤兒院孩子的故事,多半都與一個雨夜或是雪夜有關,就像我們總是在這樣或那樣的故事中讀到某某某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裏扔了孩子在狐兒院門口。
年輕的女子把手從兒子手中抽出,她知道,這一步必須要走,再舍不得,也比将來後悔要好得多。
“夜兒。”她彎下腰,臉上已然多了一份堅定。“夜兒你聽着,一會兒媽媽走了,你就過去拍這扇門,只要一有人出來馬上假裝暈倒,這樣他們就會把你接到裏面去。只要進去了,你就會有另外一種生活。夜兒,相信媽媽,哪怕那樣的生活很苦,也總好過再做夜家的後人。”
她站直腰,往後退了兩步,大喊:“去吧!至此永別,夜兒,要記得媽媽,哪怕記不住媽媽的樣子,也要記得媽媽一直愛你。去吧!”話說完,轉身,絕決而去。
男孩就那樣站在雨夜裏,愣愣地忘着那個絕決的背影,他其實一直都明白,明白母親為什麽一定要把自己送走。
哪怕他本來所在的家族是那麽的顯赫和富有,卻依然抵不過平安一生。
夜家,法國貴族後裔。雖說到了的兩代,由于家族有太多人與華夏民族通婚,法國人的特質已經不是很明顯了,但血統權勢和家族背景依然擺在那裏,屹立不倒。
可就是這樣顯赫的家族,卻在三百年前遭遇到了最惡毒的詛咒。
那是他們的先人在感情上所犯下的過失,以至于那個在沉溺在愛情中慘死的女人,在咽氣之前竟然詛咒夜家今後世世代代不論男女都得不到真愛。就算有幸結婚生子,也會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父母陰陽兩隔。
☆、再回夜家1
他太小了,再往前的事情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奶奶在生下他的父親時,難産而死。而到了他父母這一代,卻是在生下他的那一瞬間,父親因太過興奮,心髒病突發而亡。
而據說他的父親的心髒在此前,是一點毛病也沒有的。
想想也是,當初才二十幾歲的青年,在沒有家族遺傳的情況下,哪裏來的心髒病呢?
但就是這麽巧,世世代代,雖然能夠誕下後裔,但必然有一方意外身亡,怎麽也逃不過。
所以他的母親要把他送走,那個在丈夫去世之後一直都有點神經質的女子是背着他的爺爺偷偷把他抱出來的,為的就是讓他能夠徹底的擺脫夜家,安安穩穩的生活。
那一年,夜歸來三歲。
他在雨中轉回身,看着福利院緊閉的大門,就準備認命一次,走上前去敲開福利院的大門。
也許下一刻,等待他的真就是一段不一樣的人生。
只是這想法還沒等付諸行動,牆角處的一聲嬰兒啼哭就引吸了他的注意力。
哭聲不大,又或者說本來很大,只是被雨聲蓋住,直到現在雨略微小了點才聽得清楚。
他奔至牆角,就看到了襁褓中的那個小女嬰。
嬰孩子看上去最多三個月大,哭得臉都紅了。好在放置的地方在屋檐下,臨不到大雨,可她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聲音嘶啞,漲得通紅的小臉蛋已經發紫,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哭累的。
他抱起孩子,再不猶豫,轉了身就去砸門。
可惜,雖然每一個雨夜都有人敲響福利院的大門,卻并不是每一扇大門都會有人來開。
兒時的夜歸來抱着那女嬰敲了十幾分鐘,裏面別說有人來開門,就連問一句話的聲音都沒有。
他不再等,懷裏女嬰的哭聲越來越小,再這樣下去這孩子會沒命的。
夜歸來從沒想過,其實在別人眼裏,他也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孩。三歲,三歲的男孩抱着三個月大的女孩,連行走都吃力,他卻就這麽一路抱着,還要替她擋着雨跑出了古街,跑到了最近的一家醫院。
那個年頭的醫院還沒有如今這樣勢利,特別是一家教會醫院,哪怕病倒的人沒有錢,或者是像夜歸來和那女嬰這樣,根本沒有支付能力,他們還是願意先去救人,其它的事,以後再說。
女嬰在這家醫院裏總算是保住了命,夜歸來看着放在小床上的孩子,越看越覺得可愛。
而那孩子竟也知道與他對視,才三個月大,就可以用小手抓着他的小指,伊伊呀呀地搖啊搖。
三歲的男孩托着下巴拄在床邊,一邊捏着女嬰肉乎乎的小手,一邊像是在與她商量一樣問道:“你說,我們該去哪裏?我的媽媽把我送到福利院,你應該也是被親人遺棄在那個地方的吧?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麽被遺棄,或許是家裏貧窮,或是也是跟我一樣,家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那裏不收我們,就算是收,我也不能抱着你一起去。你太小了,我怕他們照顧不好你。”
☆、再回夜家2
女孩像是能聽懂他的話一樣,原本伊伊呀呀的聲音也停住,握着他小指的手更緊了些。然後直盯盯地看過去,四目相對,一點都沒有偏移。
“能聽懂我說話?”他好奇地問,可是很快便又否定這個奇怪的想法,“怎麽可能,你還這樣小。實在不行,我就抱你回夜家吧!雖說我的家族背負着一個百年詛咒,可是我偏不信那個邪,你若不怕,我們就一起回去。将來的事将來再說,至少現在得給你找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得讓你先活下去。”
他說着,主意便已打定,松開女嬰的手,轉身就往病房外面跑。
教會醫院是外國人開的,在那個打國際長途還不是很方便的年代,這裏到是方便許多。
經由夜歸來提供的號碼,醫院馬上聯系到了夜家人。
夜家老爺子一聽說有了孫子的消息,二話不說,親自前往S市将人接回,同時也包括那個女嬰。
夜歸來的母親,就是那個扔了孩子在福利院門口的年輕女子,做夢也沒有想到才三歲的孩子就可以自己聯系着家裏人并且從遙遠的S市回了法國。
不但夜歸來回來了,他還抱了個女嬰,說是在福利院門前撿的。
她崩潰了,不顧下人的阻攔,瘋了一樣沖到孩子面前,抱起來就往外跑。
“快把她給我攔住!”老爺子氣得用拐杖砰砰地敲擊地面,“少奶奶瘋了,把她給我攔住!那是我夜家的孫兒,不管他将要面對的是什麽,那都是他的命!你就是把他送去天涯海角,他身體裏流着的依然是我夜家的血!”
可是發瘋的少婦哪聽得進這些,她一門一心意地以為只要把孩子送走,只要這孩子在別的家庭長大,只要他不姓夜,那麽,夜家的百年詛咒就不會應驗在他的身上。
老爺子一聲令下,滿院子的下人都加入了阻攔少奶奶的行列。
一個女子是跑不過那麽多人的,就在法國灑滿陽光的古堡院子城,一個女子被圍在一群人中間,不管哪一個方向,都沒有能讓她繼續逃跑的突破口。
“公公!”她幾乎絕望了,“夜兒還這麽小,只要把他送走就沒事的!婆婆死了,阿天也死了,公公,您難道還想看到悲劇在多年以後再重演一次嗎?”
她喊得聲嘶力竭,通撲一聲跪到地上,裸~露在外的膝蓋擱在鵝卵石地面上,湛了一小攤的血。
老爺子走到近前,氣得直哆嗦。
象征着夜家最高權利的青銅拐杖一下一下在地面上砸着,砰砰地響。
“糊塗!”他怒吼,“糊塗啊!夜家的孩子就是夜家的孩子,如論如何也改變不了!誰也別想抱走我的孫兒,你若怕,就給我滾出夜家大宅!從今往後,再不準見夜兒一面!”
“不——”女子哀嚎,“要走也是我帶着夜兒一起走!總之夜兒不可以留在這裏,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孩子再走他父親的老路。”
她很堅決,但懷裏攬着的兒子卻有自己的想法。
☆、再回夜家3
只見他輕拍了拍母親的背,從她懷裏輕掙出來,用一種分明滿是稚嫩卻又透着成熟淡雅的聲音說:“媽媽,爺爺說的對,我是夜家的後代,身體裏流的是夜家的血。不管我跑到哪,不管我随了誰家的姓,到底還是夜家的孩子。”
“你胡說什麽!”婦子生氣了,想要揚手去打他,那手卻又怎麽舍不得放下。
“媽媽。”他又開口了,“不怕,跟我一起留下,什麽百年詛咒,自己吓自己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巧合,相信我,從今往後夜家會很好,什麽事都沒有。”
小小年紀,說話時卻帶着一種奇怪的蠱惑。
本來很堅決的女子竟在他這樣的蠱惑下也軟下心來,也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反應太過激烈了。
老爺子見她态度緩合下來,趕緊吩咐下人——“快把少夫人送回房間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她出來!”
“等等!”夜歸來皺起眉,小臉上帶着憤怒,“你們這是幹什麽?”不能對爺爺沒有禮貌,但是一衆押着他母親的下人,他就不需要那樣客氣。“放開你們的手,她是我的母親,你們這是想要幹什麽?”
“夜兒!”老爺子又開了口,是跟小孩說話,“是我讓他們做的。”
“那也不行。”夜歸來頭都沒回,“爺爺,您是長輩,說她罵她都可以,但他們不行。爺爺,她是我的母親,我還站在這裏呢,你們這樣子對她,讓我怎麽想?”
其實這話若是別人說出來,沒有人會在意。
怎麽想?怎麽想又能如何呢?三歲的孩子,沒準過幾天就忘了。
但是這話夜歸來說了,就沒有人敢忽視,哪怕是夜家的大家長都不行。
人人都知道,夜家的小孫子自出生起就與衆不同。五個月開口說話,一歲時,已經可以自如地轉換華文與法文兩種語言的家常語句。
就像現在,人只有三歲,卻說着連十歲孩子都沒可能說出來的話,也有着十歲孩子都不可能的穩重。
“請你們禮貌一點,送我的母親回自己房間,我每天都會過去看她。”他一面一說一面又向女子投去了一個溫和的笑,“媽媽放心,有我在呢,不怕。”
女子就真的不怕了,她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是與衆不同的。
這一場鬧劇,終于以夜歸來自願留下來做了收場。但是接下來将要面對的,是那個女嬰的問題。
孩子還被一個下人抱在懷裏,夜歸來一回家就引起這麽一出吵吵鬧鬧,她卻并沒有被混亂的劇面吓哭,反而睜大了眼,靜靜地看着。
直到夜歸來重新走到那個下人身邊,把她從對方手裏接了過來,女嬰這才又伊伊呀呀地叫了幾聲,然後伸出小手揪住他的前襟,小嘴輕咧,像是在笑。
“夜兒,”老爺子把拐杖又在地上敲了兩下,“跟爺爺進來。”
那下人一聽老爺子要小少爺進去,作勢又要去抱那女嬰。
夜歸來往後退了兩步,搖頭道:“不用。”然後抱着她一步一步跟在老爺子的身後,往古堡裏面走去。
☆、小狐貍1
六十多歲的老者與三歲孩子的談話,聽起來荒誕,卻又實在是鄭重至極。
那一次,夜歸來跟自己的祖父承諾這一生不會離開夜家,不會棄夜家于不顧,會繼承夜家的所有産業并且發揚光大。
但有一個條件,就是留下那個女嬰并且好好撫養長大成人。
夜老爺子其實是不同意這個條件的,他的理由很充分——夜家不祥。
這是一個無可反駁的理由,即便是夜歸來,他也不好說那到底是命運還是巧合。
三歲的孩子再成熟,也不過十歲兒童的智商,面對那個女嬰的去留,一時間,成了最糾結的問題。
最後,還是夜老爺子想出了一個擇中的辦法。他說,可以先養着,夜家會善待她,但同時也會盡量去尋找她的親生父母。
如果是因為貧窮而不得不遺棄孩子,那好辦,由夜家來出錢,讓他們至此擺脫貧窮,這樣他們就可以安心地把孩子養大。
而如果找不到親生父母,那也會去找一個可靠的撫養人,絕不會委屈了這個孩子。
夜歸來覺得這也算是個好辦法,便拍拍懷裏的女嬰,像模像樣地問:“你覺得如何?”
女嬰沒出一點動靜,只是把小腦袋別到一邊,看都不去看他。
三歲的男孩竟在那一瞬間,從女嬰的表情中讀出一種落莫。
當然,他那個時候根本不懂得什麽叫落莫,卻也知道那不是高興的表情。
可卻并沒當真,三個月大的孩子,還真指望她能聽得懂麽?
就這樣,女嬰在夜家留了下來,夜家請了人專門照顧她。
而同樣年幼的夜歸來也沒有什麽功課要做,便幹脆天天陪着那女嬰。很快他便發現,那女孩的後頸處有一塊胎記,很小。
他找了放大鏡去看,發現那塊胎記的形狀竟是一只小小的狐貍。
他覺得這個發現十分有趣,除了他之外應該還沒有人發現,便把這當成一個秘密,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是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照顧孩子的老媽子別說不太可能會注意到還沒有成人小指指甲四分之一大小的胎記,就算看到了,也不會像他這麽細心地去找來放大鏡仔細觀察。
而對于長着胎記的嬰兒來說,就更不可能發現自己脖子後面的乾坤。
夜歸來很高興,又因為女嬰一直也沒有名字,他便自作主張跟她叫小狐貍。
下人們覺得小狐貍不太好聽,但如果只叫小狐還是不錯的。
于是一來二去,小狐,便成了女嬰的名字。
小狐就這樣在夜家生活了一年多,夜歸來想,一年多了,以夜家的能力,如果想要找出她的生身父母,應該早就找到了。
如今看來,八成是她的父母已經不在人世,或是幹脆不想認這孩子。
其實對于夜歸來來講,他并不希望小狐貍被人領回去。不管是撫養人也好還是生身父母也好,他都不希望小狐貍離開。
一年多,越來越覺得這女嬰好好玩,不但可愛漂亮,而且還很聰明。
這種聰明似乎同他一樣,有着與本身年齡并不相符的靈性。
☆、小狐貍2
可是另一方面,他也在隐隐地擔心夜家那所謂的百年詛咒。
他是夜家人,躲不了,但如果那詛咒是真的,何苦還要拖累小狐貍?
就是這樣矛盾着,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那一年,夜歸來五歲,小狐貍兩歲。
同樣的一個雨夜,大雨沖刷着夜家的古堡,伴着呼嘯的狂風,如果仔細去聽,竟像是在黑暗中有數萬只厲鬼在哀嚎。
就在這樣的夜裏,夜家來了兩名客人。
夜歸來是看到載着客人的車進了院子的,雖說下這麽大的雨一般不會有人來拜訪,更何況還是接近午夜的時候。
但夜家畢竟是大家族,旁支關系繁複,實在是有人不得不在這時候造訪,那也是攔不住的。
原本他好奇心不是很重,對于家裏來的客人,多半都不會去打聽。
但這一晚,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他就覺得來人多半會與小狐貍有關。
隐約間有不好的感覺,這種感覺迫使他不得不出了屋子,往祖父的會客室走去。
看到她來了,夜老爺子到也不避諱,招了手讓他進來,坐到自己身邊,然後指着右手邊坐着的兩個人,道:“這是爺爺為小狐找來的養父母,我們已經調查過,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去把小狐撫養長大,并且讓她接受良好的教育。”
夜歸來皺了眉,把目光往那兩個人處投去。
那是一男一女,很年輕,最多不超過二十五歲,不是法國人,也不像是華夏的漢人,皮膚黝黑,但看起來很健康。女人頭發很長,垂到腰際,編了好多辮子,男人也是長發,額際繞着一道五彩的布繩。兩人的衣服顏色很繁雜,像是許多不同種顏色的料子拼接而成,還有許多類似銀飾的東西綁挂着。
最特別的是,他們都穿着草鞋,赤足,女人腳踝處戴着鈴铛配飾,略微一動,就能聽到叮铛的鈴響。
“爺爺是從哪裏找到的這兩位?”夜歸來開口,是清脆的童聲,可那語态,卻又分明是個成熟的青年。
“在華夏。”老爺子說得很籠統,“他們是華夏人,小狐是在S市抱回來的,看她的長像,肯定也是華夏人。所以爺爺覺得,還是交給華夏人來撫養會更好。夜兒放心,雖然這對夫妻本身的家境也很殷實,但夜家還是會出一份撫養費來,算是送給小狐的禮物。”
家境殷實嗎?
夜歸來實在沒有辦法從這兩個人身上落實“殷實”這兩個字的意義。
殷實的人都是赤足穿草鞋的?殷實家境人的兩只手,會有麽粗糙?
他想要質疑,那女子腳踝處的鈴铛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不是一下兩下,而是一連串的,有節奏的跳動着。
那聲音非常好聽,哪怕不是曲子,沒有旋律,哪怕雜亂不成章,但就是讓人沒有辦法抗拒的想要去感受它。
他不知道自己被這樣的聲音蠱惑了多久,只知道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可以這樣子被迷惑住的時候,鈴聲嘎然而止。
☆、小狐貍3
他回過神來,卻發現會客廳進而就只剩下他跟祖父兩人,哪裏還有那對華夏的年輕夫婦。
“人呢?”他并不認為剛才那一切都是幻覺,那兩個人的的确确曾經出現過,這騙不了他。
才問出口的問題還沒等到回答,五歲孩子童突然“呀”了一聲,然後拔腿就往門外跑。
他是跑去小狐的房間,那間小小的嬰兒室。
可是人去屋空,只有那一屋子的玩具和那只鋪成粉紅色的嬰兒床還證明小狐貍的确真的在這裏生活過。
他知道,孩子被人抱走了。就在他被那樣的鈴聲所蠱惑的過程中,那對夫妻抱走了孩子。
而他,竟然完全沒有意識,一點感覺都沒有。
夜歸來額上漸汗,心裏有不甘,但那種不甘已經被他打從懂事起就已經形成的沉穩與冷靜給壓制下去。
所以他沒有再回去跟祖父問原因,畢竟送走那女嬰,是當初講好的。他就這樣子去要一個理由,立場不充分。
只是那一晚,夜歸來一夜沒睡,一個人在自己的房間,拿起畫筆,依着記憶把那一男一女的樣子給畫了下來。
五歲的孩子,繪畫技巧不是很高,但至少他的水平,已經比十幾歲的孩子要強上許多。
那一對男女畫得哪怕算不上栩栩如生,但該有的外貌特征也一樣不少。
自那一年起,夜歸來開始系統地接受家族對繼承人的苛刻訓練和培養。
從語言到體能,再到各個環節各式各樣的系統培訓,從未敷衍過。
與此同時,他也開始鑽研華夏文化。
從地理到歷史,再到各個民族,只要能夠接觸到的他都要盡一切能力去搜刮資料。
那個帶着神秘色彩的東方古國,于他來說,不只是母親的故鄉,不只是兒時僅去過一次且差一點就被遺棄的地方,那裏,還有他的一個牽挂,一個在弄清楚了一切事實并且有足夠能力之後要去接回來的人。
八歲時,他知道了那一男一女來自苗疆,那是華夏西南部一片神秘的土地,是苗族等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
華夏民族的腹心之地,東臨洞庭,西連川貴,南到廣西,多丘陵而少平地,山勢連綿起伏,地勢險要,自古就是重要的邊防要塞。
而同時他也知道,當時迷惑住自己的那樣的鈴铛聲,其實并不是鈴铛聲。
鈴铛只不過是一種介質,真正讓他失去意識的,是苗人的蠱。
他們在當年給他下了障聽蠱,讓他耳邊聽到的全部都是那樣的聲音,而實際上,那聲音并不存在。
這就是苗人的蠱,下于無形,讓人防不勝防。
自此,夜歸來開始學習苗人的語言,在他接受的那麽多傳統語言訓練之後,又開始專研民族俚語。
同時,也開始更深入地了解苗族文化,了解苗蠱,了解祖父當年為何要找來兩個苗人去收養小狐貍。
隔着萬水千山,他盡是能把那一處神秘之地,了解了個八九不離。
十歲,他獨自一人前往華夏,處理好家族事情之後,只身奔赴苗疆。
☆、尋找蠱苗
說起來,苗疆其實只是一個籠統的說法,苗人分族分的細,也分成峒。有各自的地盤,也就是寨子,也有各自的族長或峒長。
一說起苗人,大多數人都會與蠱這種東西聯系起來,認為苗人都是深不可測的,接近他們有可能會被下蠱。
但實際上,并不是所有的苗人都會下蠱,甚至可以說,多半的苗人都是不會的。
特別是那些已經被漢化了的熟苗,基本上除了會在特殊的節日裏穿上自己本族的服飾意思一下之外,甚至都很少有人會說本族的語言了。
真正會下蠱的那部份苗人是一直留在大山深處的蠱苗,只有那一個支系的人才會養蠱,會下蠱。
而據夜歸來所查,當初抱走小狐貍的那一男一女,正是來自蠱苗。
當然,一個十歲的孩子,他就算思想再成熟,身體條件還是擺在那裏。要讓一個人深入苗疆進到深山裏,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從小生長在這地方的小孩尚且困難,更何況長在那樣貴族家庭的環境裏的夜歸來。
但是他有錢,到了廣西這一帶,只要用足夠多的金錢去請一個苗人,就是那些熟苗,他們都可以帶人進山。雖說他們也沒有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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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