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 13

“接下來你要去哪兒？”許若鳶雙手插兜，笑眯眯地問安度，安度愣了愣神，擡眼看了看灰暗天空透不出星光來，而自己的家裏又離這裏不止十萬八千裏……回學校？這個時間門衛已經睡覺了吧，去打擾他多麽不好……

一時間她居然猶豫了起來，許若鳶笑了笑：“你們不是在這個城市嗎？”

“我是住校的。”安度突然覺得有些尴尬，低下頭聲音細弱蚊鳴。

“那麽，來我這裏湊合一晚吧！我做馄饨給你吃。”許若鳶眼睛亮亮的，比星星璀璨許多。安度看見她狡黠的笑意，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麻煩師傅了。”

“麻煩什麽……你都叫我師傅了我怎麽能不照顧你呢？”許若鳶拉了安度的手就奔向一旁。

“你居然住在這裏。”安度訝然，毀滅論壇怎麽這麽多人都在這裏，沈若言自己倒是知道，天天白看人家的書，蘇揚她已經很意外了，現在冒出來一個許若鳶。

“是啊！”許若鳶輕笑一聲，兩個人一路步行地走回去，距離并不遠，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安度覺得窘迫，卻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奇異感受，她下意識把手□□兜裏，兜裏有着一個U盤，裏面是她碼字的東西和一些音樂，摸到了那個她才覺得安心，對她而言文字是一種依靠，而畫畫是自己的一種出路。

她學得不好，但每次都險之又險地通過及格線，老師拿她沒有辦法，她沒有太大的幹勁，用蘇揚一開始對她的評價來說就是：“如果能把看小說的勁頭用在文化課或者是繪畫上，安度一定是一個好苗子。”只可惜沒有。

許若鳶走在前面，雙手插兜，個子不算高但看起來很挺拔，她有着很甜膩的蘿莉嗓音，那是天生的不是她願意的，長得像是沈若言一樣有着蘿莉臉，只是她還比較偏向于少女，普通上班族。

她感覺得到後面那個人似乎僵着身體，還帶着局促不安的感覺，後面那個人家夥體型偏胖但是臉蛋圓圓的捏起來很舒服，眼睛雖然不大但是很亮，自己是被眼睛吸引的嗎？她不知道，只是第一眼見面看見是個胖子心裏就涼了好多，但是她的談吐很幽默，然後自己就下意識地忽視了臉。

尴尬緘默一直到了目的地，安度有些緊張，但還是進去了，打理地井井有條，但不像沈若言那樣把家裏打掃地線條刻板冷硬，反而多出了家的溫情感覺，她一時間想起了自己的家，深在山區，然而一次泥石流下來都沒了，只剩下了自己，自己拿着助學金學着藝術，偶爾碼字賺錢，似乎總是在渾渾噩噩過日子，何時能有一個自己的家？她不明白，身在世界四處游蕩，處處是家處處又不是家，漂泊流浪一直到累了的時候。

許若鳶真特麽是渣……她第一句開口問的居然是：“你為毛會胖？”

“因為餓怕了。”安度低着頭默然了，許若鳶笑了笑：“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說如果想要減肥的話就首先要控制飲食然後……”

“我知道了。”她默然打斷了許若鳶的話，然後站起身來：“謝謝，我走了。”

許若鳶只是挑起眉毛看着她，然後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讓她看起來妩媚了不少，安度走出門去然後深吸一口氣，眼睛沒來由地酸起來，她記得自己有過那麽一段永遠也吃不飽的歲月，但是身體就像面團被發起來一樣無限膨脹，個子不高，體重卻是一直飙升，她用吃東西來掩蓋自己的悲傷，她餓着餓着就怕了，于是拼命吃，吃飽了再說，突然就被很在意的師傅這樣說，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情感，但依舊是十分不舒服的。

默默站在樓下看着那扇窗子暗了下去。

半夜是不會有多少人的，只是許久才會過來一輛或者兩輛車，打着前燈一晃而過，不是到這裏的，她不知道自己去哪裏，想要給顧淺淺打電話，但是她應該已經睡了，半夜出來的話，顧淺淺的媽媽會生氣的吧！給沈若言打電話？沈若言現在在蘇揚家裏呢。

坐在下面的花壇旁邊，然後倚着并不高的圍欄閉上了眼睛。

恍惚記起了以前因為胖被人欺辱的時候，死胖子，大肥豬。那些外號和喧嚷聲音不停地叫嚣着，充斥着意識，她覺得毫無睡意，睜大眼睛茫然看着眼前黑暗中昏昏暗暗的景象。

被人打，被人罵，也因為窮被人來回譏諷着。她已經夠敏感了，卻從未說過受夠了，她知道人這一輩子苦難是受不夠的，尤其是苦難第一次來之後。她經常就在外面寒風中睡在樹洞下，各種地方都栖居過，先前對父母說她住着校非常好，實際上因為付不起住校費就在外面呆着，倚着牆根睡眠，一直到冬天失去了父母，學校開始給她助學金并讓她免費住校，情況才好轉許多。

現在為什麽會想起這種事情？是因為失去方向後現在在尋找嗎？反複地追憶着過往，吞吐着以前的痕跡，憐憫着自己，亦或是恨惡着世界。

放縱着自己，節省錢去網吧，後來顧淺淺知道後就讓她碼字的時候去自己家，她也考慮過請求沈若言的碼字速度，但是想到沈若言也在那個論壇，只有在虛拟世界裏，才有一絲驕傲可言。

卑微存在，在這個世界中求生，失去燈塔，漸漸，連行動也一并荒蕪了去。

深深呼出一口氣，已經看得見水汽了，把頭深深埋在臂彎，突然感受到身上似乎被搭上了一個暖融融的東西。睜開眼睛，是一張毛毯，軟軟的香香的。局促不安地擡起頭來，看見許若鳶微微笑着看她。

鼻子突然就更酸了，她踉跄着站起身子，不顧眼前驟然黑下去的景物，任憑它們慢慢煙散開來，撞開了許若鳶跑出了小區。

接到安度電話的時候沈若言還在對着究竟脫不脫蘇揚衣服這個問題感到糾結，事情終于是反過來了，先前是蘇揚對着她的衣服發愁，現在角色對調了過來，當然她是不知道蘇揚曾經糾結過這種事情的。

一看來電顯示是安度。

驟然想起來這麽晚了門衛早就睡了她應該無處可去，接了電話跑進客廳：“喂，安度你怎麽了？”

“沒，就想聽聽你聲音。”那邊安度的聲音鎮定，聽不出一點兒異常來。

“你現在在哪兒？”沈若言皺了眉頭，聽見她的聲音她就知道出問題了，安度平時吊兒郎當的根本毫無鎮定可言。聽到那個地址後她速度記下，“你別亂動。”

“你陪着冰山就好了。過來幹什麽？”安度站在泛着冷意的寒風中，旁邊是夜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從她身旁擦肩而過。聽見那邊的沈若言清了清嗓子：“這麽晚了，不過我找人陪陪你就好了。”說着就聽見沈若言挂了電話，她長出一口氣，抱着膝蓋漠然看着那些人，她坐在一處臺階上，抽了幾張廢棄報紙借着路燈光芒讀了起來。

突然響起了很劇烈的摩托引擎聲，一聽就知道是那些浮誇的飛車黨，她一向厭惡這些人，但是，那個引擎聲音停在了自己面前，這個摩托車的主人引起了不少人或高或低的咒罵，然而不以為意，笑着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安度？”

“楚天？怎麽會是你？”安度詫異地放下了報紙。

“沈若言叫我來找你，喏，來吧來我家睡一晚。啊不，看情況應該不夠一晚上了。”楚天笑着伸出手把安度拉起來：“上車。”

“不用了吧！”安度猛烈地搖着頭。

“嘿嘿，怕什麽，我家沒人。”楚天剛一說完就覺得越來越黑：“咳咳，不是……你來我家，我去兄弟家睡去，沒事兒。”

“不用麻煩的。”安度淡淡地說着，然後又說：“謝謝你了。”

“我都來了，你要是不上來才是給我添麻煩，說起來你知道沈若言現在在哪兒麽？她好幾天不在家。”連拖帶拽帶哄騙把安度弄上了車，這次他的速度放緩了不少，安度坐在他身後只是微微感動着，沈若言把楚天都叫出馬了。不過她自己也明白，除了顧淺淺，沈若言能叫出來的人恐怕只有楚天了。

“唔，我們班主任要給她惡補數學，住在班主任家裏。”安度斟酌了一下詞彙就這麽答道。楚天怔了怔，“收費怎麽算？”

“我問了一下她，她說不花錢，只是得給班主任自備一日三餐。”安度說起來也覺得奇怪，哪有這補習收費标準的，雖然她知道沈若言做飯好吃，但是蘇揚難道不會嗎？

好吧，她并不知道蘇揚真的是不會做飯……

楚天把她丢進家裏，然後把鑰匙給她叮囑她反鎖好門，第二天十一點再打開門好給他鑰匙，說着就抱着頭盔走了，安度連忙補上一句：“謝謝。”

“不客氣，你是沈若言朋友，也就是我朋友。”楚天笑起來十分明朗，簡直就像是王子。

“你家人為什麽不在？”

“我媽去外地跟老同學打麻将去了，國慶放假結束才能回來，你盡管放心。”楚天說着就擺了擺手：“早睡早起身體好，去吧，不用送了。”

安度縮回身子，卻只是躺在沙發上扯了張薄薄的被子睡着了。她想了一下，楚天對沈若言的感情那真不是假的，只是沈若言只當他是好朋友。

許多事情都是楚天這大嘴巴跟她和顧淺淺說的，包括沈若言父母離異的事情。以及他還大着舌頭跟她們迷迷糊糊地說着，那時候他喝醉了，他說：“我麽，從小就跟沈若言一起長大，她說東我不往西，我就是想讓她好。”顧淺淺倒是非常冷靜地看着他并沒有多說什麽。

而沈若言卻是始終不肯接受他。想來是為了學業？安度越想越有可能，最近沈若言簡直就跟學習機附體似的，連數學都開始認真聽了，這讓顧淺淺和安度倆人一直都覺得是有一個靈魂穿過來替換了沈若言，結果換來沈若言白眼之後她倆也就不說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