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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燕王收屍。”◎

夏夜,瓢潑大雨澆淋着氣勢恢宏的燕王府。

一批身材精悍的錦衣衛頭戴鬥笠,身披蓑衣,潛伏在王府牆外的深巷裏,等待上級發布行動指令。

雨聲喧嚣,有人等得枯燥,想起上頭交代下來的事,開始竊竊私語。

“你們說這燕王妃究竟有多美?能叫萬歲爺惦記這麽多年?”

燕王在封地謀反,遭人告發,聖上命錦衣衛前來拿人,并發下密旨,要求把燕王妃毫發無損地帶回京城。

據說在數年前,聖上、燕王為争奪燕王妃鬧得一度難看,最後要不是為鞏固皇權,應對權宦馮敬忠,聖上恐怕不會甘心讓燕王娶走佳人,改冊封劉氏嫡女為後。

有人想了想,反問:“你見過最美的女人有多美?”

那人便想起秦淮河畔的花魁來,說道:“明眸皓齒,玉色仙姿,耀如春華,姣似秋月!”

“嗯,找十個這樣的加起來,大概便是了。”

“十個?一個就能把金陵城的老少爺們迷得神魂颠倒,十個加起來,那見着她的男人還想不想活了?”

“就是,知道的以為你是說燕王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說道哪個話本裏的狐貍精呢!”

衆人哂笑。

便在這時,深巷那頭走來一道高大人影,衆人忙噤聲,齊聲喊“頭兒”。

夜雨滂沱,來人皂靴踩過地磚上的積水,腰佩繡春刀,一襲飛魚服,薄唇深抿,鼻梁挺直,鬥笠底下藏着一雙鷹似的丹鳳眼。

來人正是錦衣衛指揮使——齊岷。這一行人的頂頭上司。

跟在他後面的則是千戶大人辛益,這一趟北地之行,辛益是副官。

“玄林軍過來了,都打起精神來,別誤事!”

“是!”

衆人颔首應下辛益交代的話,不敢看齊岷,等人走出深巷後,整齊地長籲一口氣。

“诶,你們說,一會兒頭兒看見了燕王妃,還會是那張閻王臉不?”

“不然,上前給王妃笑一個?”

“那可更瘆人了。”

衆人捂嘴低笑。

有人聳眉道:“頭兒是什麽樣的人,你們心裏還沒數?上回在教坊司辦案,人姑娘都光條條地倒在他懷裏了,硬被他扔木頭一樣地扔了出去。要我說,這燕王妃再美,在頭兒眼裏,多半也只是一根順眼些的木頭。”

“那是辦案,頭兒就是想也沒工夫啊。再說了,那些女人是木頭,燕王妃也能是木頭?”

“就是,頭兒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我就不信還真能心如止水,坐懷不亂。這次看見燕王妃,指不定跟咱們一樣兩眼發直,挪不動腳呢?”

“行,那咱們今兒就賭一賭,如何?”

“賭就賭!”

“……”

衆人爽快答應,押完賭注後,巷口傳來哨聲,行動開始了。

箭網劃破雨幕,倒戈的玄林軍率先突破防守,助錦衣衛攻入王府前廳。

聞汀齋外,雨聲震天,燕王坐在筵席裏,擁着美人觀看席前的歌舞。

有侍衛匆匆趕來,稱錦衣衛已帶着玄林軍沖殺至文心堂前,再不逃,就當真來不及了。

燕王不為所動,漠然地看着席前驚慌失措的伶人們,命令他們繼續歌唱,起舞。

美人在懷中垂淚,淚水滴在燕王手背上,他也恍如不覺,目光凝在筵席前逐漸模糊的面孔裏,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些瑣事,眼底蔓延開譏諷的冷笑。

鸩毒在體內發作,燕王能感覺到那種鑽心的疼痛,以及,有黏膩的血滾出喉嚨,正順着嘴角往下流淌。

不久,齋外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弩*箭在夜雨裏飛射,一位起舞的舞姬被流箭射中,倒在人群裏。

衆人大驚失色,亂成一團。

美人噙淚看向懷裏的燕王,撫阖他雙眼,擦掉他嘴角的血,轉頭看向簾外。

夜雨瓢潑,一行人穿過冰冷雨幕,仿佛從地獄裏走來的修羅。

美人冷哂,拿起案上的鸩酒,一飲而盡。

“糟糕!”

錦衣衛裏,一人大喊一聲,沖上前打落美人手裏的酒盞,然而探手一觸鼻息,為時已晚。

來人瞠目結舌,轉頭看向迎面走來的指揮使齊岷。

燈火煌煌,齊岷面色無波,用沾滿血的繡春刀挑起美人的臉,看一眼後,松開。

“為燕王收屍。”

“是。”

齊岷轉身離開。

抱着美人的那名錦衣衛難以置信:“燕王妃都沒氣兒了,頭兒眼都不眨一下,不怕萬歲爺怪罪嗎?!”

千戶辛益下令收押席間所有人員,轉身在他腦袋上一拍:“這是燕王侍妾,不是燕王妃。”

“啊?”那人趕緊放開懷裏的美人,跟上來,“頭兒認得燕王妃?”

“有畫像。”

“那頭兒早就見識過王妃的美貌了?”

辛益瞄他一眼。

那人惦記着自己先前在巷裏跟衆人打的賭,小聲問:“頭兒瞧見王妃畫像時,是什麽神色?”

辛益順勢回想了一下,眼神閃躲:“沒留意。”

那人眼尖得很:“千戶那會兒是不是光顧着看王妃去了?”

“……”辛益耳根一紅,瞪過來,又一掌拍在他頭上。

那人抱着頭,嘟囔一聲後,憂心:“燕王飲毒自殺一看便是早有準備,王妃該不會也想不開,在後宅裏自尋短見吧?”

“那他們三人在剛剛那地方一起喝毒酒,豈不是更熱鬧?”

“那要是萬一呢?”

“萬一?”辛益扯唇,“沒有該死的人能在頭兒眼皮底下活着走,也沒有不該死的人能在頭兒面前死成。今晚上,頭兒才是閻王,誰該死,誰得活,他說了算。”

後宅,止心苑。

夜雨如注,有人從屋外匆匆跑來,用一種近乎天崩地裂般的悲恸聲音向衆人哭訴,燕王薨了。

錦衣衛已包抄整座王府,正在收押王府裏的家眷、奴仆,前面的楓丹堂、栖雲堂都已被抄,下一處便是這裏了。

屋裏衆人聞言,聲淚俱下,侍女春白惶然地沖進內室,悲聲道:“王妃,王爺薨了!”

落地罩後,虞歡坐在鏡臺前描眉,一襲碧霞雲紋聯珠對襟羽紗紅裳,耳綴玉珠,頭戴花冠,銅鏡映出她昳麗冠絕的臉。

聽見春白的哭聲,虞歡淡淡道:“出去哭吧。”

春白哽咽:“王妃,王爺的罪名是謀反,一旦被錦衣衛的人抓住,您豈不就……”

虞歡微微前傾,對着銅鏡裏的影像耐心地描完自己的羽玉眉。羽玉眉烏黑、纖細,底下是一雙秋波明媚、顧盼生情的桃花眼。

虞歡自賞着,滿意地一笑,笑靥上的梨渦俏皮又溫柔。

“早知事會如此,王妃當年就不該答應燕王的求娶,他看似深情,娶您回來,卻根本不加珍惜,如今還要害您背負這謀反大罪……”

春白想起這些年來虞歡的處境,既悲且痛。世人都道昔日燕王為與聖上争奪美人,不惜手足反目,卻不知燕王那癡情的面孔底下,藏着一顆何等殘酷、陰鸷的心。

春白越想越心痛,垂淚控訴,聲聲揪心。

虞歡放下石黛,心想:可真吵啊。

屋外傳來驚叫聲,春白“啊”一聲,心知是錦衣衛殺來,臉一瞬間發白,喊道:“王妃!”

虞歡慢條斯理地打開胭脂盒,開始挑選唇脂的顏色。

胭脂紙厚厚一摞,她一張張地挑選過去,最後選中一張色澤最豔的。

錦衣衛已闖入主屋,有人在落地罩外揚聲:“頭兒,就是這兒!”

虞歡挑眸,看着鏡中的自己,拿起胭脂紙抿向唇間。

便在此刻,一股陰風突然從斜後方疾掠而來,“噗”一聲後,虞歡手裏的胭脂紙應聲而破,臉頰一辣。

春白在身後倒抽一口冷氣。

虞歡颦眉,看看射在鏡臺上的一支木簪,再看回鏡中。

鏡中美人風華絕倫,那白玉無瑕的臉頰上,緩緩破開了一條半指長的血痕。

虞歡:“?”

作者有話說:

開新坑啦,這次又是一個糙漢文,沒啥劇情,就是撩撩男人,談談戀愛,希望大家看得開心。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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