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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人的舌頭呀。”◎
戌時,檻窗上濃夜覆壓,上房裏燃着燭燈,光影烨烨。
虞歡坐在案前,臉龐被燭光映照,左臉臉頰處露着一條淡黑的血痂。
春白戰戰兢兢地跪在一側,捧起雙箸:“王妃……先用膳吧。”
案上擺着飯菜,全是後廚精心烹饪的珍馐美味,然而虞歡根本不看一眼,目光凝在虛空裏,眸心映着燈盞裏不住躍動的火苗。
夜風在吹,春白捧在手裏的雙箸微微發顫。
本來王妃今日的心情很不錯的,特別是在樹林裏調侃完指揮使齊大人以後,又是咯咯發笑,又是靠着車壁哼曲,全然不再有半點困居王府時的陰郁。
春白都以為王妃的心結算是解開,打算迎接新生活了,誰知下車以後,會碰上這樣的事情。
想到那絡腮胡竟敢當衆揭發燕王府的後宅私事,诋毀王妃“數年下不來一顆蛋”“中看不中用”“鐵母雞”,春白又氣又怕。
如今,人是給錦衣衛攆走了,可王妃要的那舌頭……齊大人是否會割來呢?
春白深知,要是不割的話,今晚八成又要有一場“風雨”。
正想着,屋門被人敲響,春白一哆嗦,手裏的雙箸差點掉下來。
虞歡觑她一眼。
春白赧然,忙放下雙箸去開門,進來的是錦衣衛千戶辛益。
辛益虎眼明亮,單手托着一張蓋有綢布的漆盤,偷瞄一眼裏面坐着的虞歡後,朝春白道:“大人有令,叫我來給王妃送樣東西。”
春白盯着他手裏的托盤,臉唰白,抖着手上前接。
辛益收回手:“要不,先打開看看?”
春白看他一眼,又是感激,又是後怕,深吸一氣後,掀開那綢布。
“啊!”
一坨血淋淋的什物盛放在瓷碗裏,腥氣沖鼻,春白失聲驚叫。
辛益又朝裏面瞄一眼,心知目的已達成,道:“春白姑娘看看,這東西是收下,還是我先……”
沒說完,虞歡忽然從案前起身,朝這裏走來。
辛益:“……”
春白被那碗裏的什物吓得頭皮發麻,縮在一側,不敢再多看一眼,見虞歡過來,忙勸道:“王妃,您別看,那東西……”
虞歡推開她,擡手,手裏居然握着一雙木箸。
辛益震驚,瞪大眼看着虞歡把木箸伸過來,夾起碗裏那一條長長的舌頭。
辛益喉結一滾:“……”
夏夜燥熱,齊岷站在窗前,一面吹風,一面眺望客棧外的山色。
夜很黑,雲層厚壓,四下幽幽慘慘,是一個很适合殺人放火的夜晚。
有人在外叩門,齊岷喊進,轉頭,看見去而複返的辛益。
齊岷目光落在他手裏拿着的漆盤上。
辛益一臉挫敗,放下漆盤後,朝齊岷搓手:“頭兒,王妃認出來了,這不是人舌頭。”
齊岷挑眉。
辛益搓着手,尴尬地把先前在虞歡房裏發生的事情說了。
齊岷今日并沒有割下那絡腮胡的舌頭,而是叫辛益去庖廚裏拿了條用來做晚膳的豬舌,裝在碗裏給虞歡送去。本想着虞歡也好,春白也罷,都是深居閨閣的女眷,斷然不敢細看那血腥玩意兒,拿個假的充充數,這事兒也就揭過去了。
誰知道虞歡竟然一點不憷,不但要看,還要用吃飯的木箸夾起來,歪着頭仔仔細細打量半晌。
打量完後,再撩起眼皮,定定地看着他,說:“這不是人的舌頭呀。”
辛益回想那眼神、那語氣,向來殺人不眨眼的人,背脊竟浸出一層涼汗。
“頭兒,這燕王妃不是尋常人哪。”
齊岷垂眸聽着,眼神微動,辛益在那兒發愁:“本來上回誤傷,頭兒就理虧,這回騙人又被拆穿,您跟王妃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齊岷環胸靠在窗前,默然不語,不知是在想些什麽。辛益撓着頭,忽又記起一事:“對了,那天頭兒去給王妃賠禮了沒有?”
“沒有。”齊岷這次回答很果斷。
辛益抿住唇,心想:唉,難怪啊!
齊岷似有讀心術,掀眼看過來,辛益很沒骨氣地垂下眼,聽得齊岷道:“待會兒去底下走一趟,盯嚴點。”
辛益一愣後,狐疑:“那撥人又有動靜了?”
今天在樹林裏行駛的時候,辛益發現有可疑的跟蹤者,可惜沒能抓住人。
燕王手底下有一大批謀臣虎将,雖然伏誅了一些,可仍有不少潛藏在背後,伺機着再為燕王做些什麽。
燕王膝下有一庶子,今年三歲,大概會成為那撥人的目标。
“今天的動靜還不夠大?”齊岷不指明,淡聲提示。
辛益皺眉,随後想起進客棧時發生的事情,恍然大悟。
燕王在後宅如何折辱王妃,按理來說,不大可能外傳至坊間,那絡腮胡看着不過是個尋常旅客,不富不貴的,怎可能對燕王的這些私事一清二楚?
當面非議,恐怕是想借诋毀王妃,撇清自己跟燕王府的關系罷了。
看來,頭兒不割那人的舌頭并非大發善心,而是有意放虎歸山,再引蛇出洞。
辛益理順思路,放下顧慮,抱拳領命後,又朝案上那盤東西看一眼:“頭兒,那這豬舌……”
齊岷目光跟着放過去,腦海裏掠過一抹豔紅的身影。
“炒了。”
炒了?
辛益聳眉:“炒給誰?”
口味恁重?
齊岷走至案前。
“我。”
作者有話說:
周一、周三休息,所以下次是後天見啦。
—
PS:現在是有一點瘦,但是大家多來湊湊熱鬧,就會慢慢肥起來噠(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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