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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大陣仗,承受得住?”◎

辛蕊的辦事效率相當之高, 不過一個時辰,虞歡的院裏便站滿了身形魁梧、五官端正的男人。

這些男人全部穿着辛府護衛的服飾,頭發高束,腰間佩刀, 有些膚白, 有些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有些是方臉,有些是鵝蛋臉;有些是少年, 有些是青年。

虞歡看得眼花缭亂, 踱步一圈後,難以抉擇。

辛蕊提議道:“要不叫他們給王妃耍耍刀法, 展示一下身手吧?”

衆護衛聽完,紛紛挺起胸脯, 表現出昂然意氣。虞歡略看一眼, 淡聲道:“嗯。”

辛蕊立刻手一揚, 指揮道:“老賈, 你先上!”

“是!”

那叫“老賈”的護衛乃是個身長八尺、方臉濃眉的青年,皮膚是充滿着力量的古銅色, 挺鼻朗目,壯而不糙。應聲後,只見他上前一步, 拔出腰間佩刀“嚯”的一喊,空氣裏激蕩開一層氣流。

虞歡不由後退。

老趙在庭院空地裏自信地展示着自己的刀法,辛蕊介紹道:“老賈今年二十有四, 是這幫護衛裏的老大,武功最好, 人也最可靠, 做什麽都相當能幹。”

辛蕊刻意把“能幹”二字咬得又輕又慢, 虞歡卻沒細聽,看着舞在空裏的那一把刀,走起了神。

虞歡想起了齊岷,以及齊岷腰間的那一把佩刀。

齊岷位居錦衣衛指揮使,所佩腰刀乃規格最高的繡春刀,那是一把叫許多人聞風喪膽、談之色變的刀。

虞歡一共見過齊岷拔刀兩次,一次是在客棧裏,他用刀割下那絡腮胡的舌頭給她;一次便是在永安寺裏,他把她護在懷裏,用繡春刀殺了很多人。

後來,他們一起滾落山坡,他讓她拔刀割斷裙帶來包紮傷口,她第一次觸碰到了那把叫人膽寒的刀。刀身散發着濃重的血腥味,觸感很冷,很重,她拿不住,齊岷便伸手托上來,幫着她,用刀割斷了裙帶。

殘留着血跡的繡春刀、她束在腰前的馬面裙裙帶……虞歡回憶那二者相交在一起的畫面,胸腔裏的震動聲驀然加快起來。

便在這時,空地裏的舞刀表演戛然而止,辛蕊滿意一笑,轉頭向虞歡問道:“王妃,怎麽樣?”

虞歡思緒被打斷,頗為不悅,冷淡道:“下一個。”

辛蕊颦眉,見虞歡不喜歡老賈這樣的,便在人群裏看一圈,指着一少年道:“小甄,你來。”

虞歡轉目,看見一身形颀長、膚白臉俊的少年,臉頰微豐,眼神明亮,生着雙跟齊岷類似的丹鳳眼。

心頭忽然又有些悸動,虞歡凝視着少年勁瘦的身形,開口:“可否先把衣服脫了?”

衆人一愣,辛蕊且驚且喜,立刻向少年吩咐:“小甄,快把上面的衣服脫了,天這樣熱,一會兒弄得一身汗,不舒服。”

那叫“小甄”的少年呆在原地,豐頰微紅,辛蕊催促道:“快點,磨磨蹭蹭的,當我們是要吃你不成?”

月洞門那頭,風拂古樹,一行人走在石徑上,隔着老遠,便聽得一人在牆那頭呵斥:“叫你把衣服脫了,聽見沒有?”

“對,就這樣,夠了,開始吧!”

“王妃,你看,小甄這皮膚,夠白嫩吧?”

辛益認出這聲音是誰,頭大如鬥,便要趕上前挽回一點薄面,齊岷已闊步穿門而過。

庭院裏樹木蔥茏,牆角栽着一棵參天大樹,虞歡坐在樹蔭裏的石桌前,正托着腮,一錯不錯地看着在空地裏舞刀的少年。

少年袒着上身,寬肩長臂,肌肉精瘦,皮膚細白,手裏握着一把普通的腰刀,展示一套比腰刀更普通的刀法。

齊岷冷着眼,摘下一片花葉,灌注內力振腕擲去。少年根本不知防備,虎口大痛,佩刀脫手飛起。

辛蕊震驚,眼看佩刀朝着虞歡飛去,忙要解救,一人搶先一步接住佩刀。

刀鞘虛貼着來人掌心轉動數圈,“铿”一聲飛回少年的刀鞘裏,衆人被這深厚的內力與精湛的刀法一震,看向來人,怛然失色。

辛蕊更是愕然:“齊……齊大哥?!”

刀氣殘留,齊岷衣袍飒動,眼盯着空地上手足無措的少年,聲音朝向身後的人:“王妃現在倒是不挑剔。”

“……”

虞歡坐在石桌前,托在下巴處的手已蜷起來,心髒因齊岷的突然出現而噗噗震動,不及回答,又聽得一聲戲谑。

“這麽大陣仗,承受得住?”

“……”虞歡表情凝住,杵在樹角的春白脖頸都快紅了。

辛蕊咳一聲,厚着臉皮解釋:“齊大哥說什麽呢?這是我找來保護王妃的護衛。”

“燕王妃的安危由錦衣衛負責,不勞辛姑娘費心。”齊岷并不看她,向趕來的辛益示意。

辛益一個頭兩個大,拽住辛蕊:“趕緊把你這幫人撤了。”

辛蕊又是氣惱,又是委屈,不肯就範:“我又不是做壞事,咱們明天就要去觀海園了,我多找一些人保護王妃,有錯嗎?”

辛益語塞,便又看向齊岷:“頭兒,這些确實是府裏的護衛,要不就讓王妃挑一些合心的留下,以免東廠那撥人趁虛而入?”

話說完,辛益清楚地看見齊岷臉上的凝霜更厚了一層。

一剎那間,庭院裏所有人都噤了聲,辛益暗裏咬舌,又是後悔自己多嘴,又搞不懂齊岷究竟在生什麽氣,正要解圍,齊岷轉身看向虞歡,眼神冷漠,語氣裏更透着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克制:“行,挑吧。”

辛益:“……?”

虞歡蛾眉微聳,看了會兒齊岷冰塊一樣的臉,起身走向庭院裏的十名護衛。

打頭的是那叫“老賈”的青年護衛,虞歡看了兩眼,走向下一位。

這一位年紀稍輕些,然而長着方臉,這不是虞歡喜歡的臉型。

虞歡接着走向下一位。

身後有諸多目光,虞歡大概能分辨出是哪些人,并可以用餘光看見齊岷站在樹下,根本沒往這裏看一眼。

虞歡耷眼,繼續走向下一位,最後,來到那叫“小甄”的少年面前。

少年此刻仍袒着上身,勁瘦的胸膛前淌着細汗,大概是有些緊張,他的氣息明顯不太均勻,胸膛頗快地一起一伏。

虞歡停在他面前,仰頭看向他的臉。

少年低着頭,不敢跟虞歡對視,那雙丹鳳眼的眼尾更顯得上挑,睫羽翹翹的,黑黑的,像夏日的灌木壓着一泓清泉。

衆人開始竊竊私語。

齊岷掀眼,看見虞歡仰着頭,專注地看着那又白又瘦的少年郎,少年郎的姿容的确在這一批護衛裏最拔尖,人不黑,嘴唇不厚,還長着一雙跟自己類似的丹鳳眼。

齊岷眼底陰翳蓄壓。

良久,虞歡走回來。

“挑完了?”齊岷冷聲。

“嗯。”虞歡伸手勾住齊岷革帶,用力一拉。

齊岷上前半步,二人咫尺相隔,氣息撞在一塊。

“看來看去,還是指揮使英俊勇武,無人能及,倘若一定要選,那還是請指揮使留下來護我周全吧。”虞歡仰臉,眼神澄澈而懇切,呵氣如蘭,“可以嗎?”

辛蕊萬萬沒想到最後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幕,便要沖上前,被辛益抓住。

“頭兒,程家那邊的請柬已收,咱們明日就要去觀海園赴宴。此事關乎東廠重案,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還請頭兒三思!”

齊岷低頭,定定地看着虞歡,原來壓在眼底的雲翳已散,然而聲音裏的冷意并不減。

“手拿開。”

“拿開,你會留下來嗎?”虞歡繼續眼巴巴的,指尖在齊岷革帶裏微挑,是在用這種方式來提醒他上次在樹林裏發生的類似情景。

可惜這一次,齊岷沒有再成全。

“不會。”

虞歡黯然。

齊岷後退,離開虞歡不堪一擊的束縛,轉身走向庭院外。

“叫林十二到觀海園來接人。”

辛益聽得這一句,先是一愣,後是一抖。

“……頭、頭兒是要帶着王妃一塊去觀海園?!”

齊岷沒再回,腳下生風,消失在樹影掩映的月洞門後。

辛益目定口呆,看看虞歡,又看看氣成河豚的辛蕊,為免節外生枝,忙拽上辛蕊,闊步離開。

秋風吹拂庭院,落葉飄零,衆人去後,春白從樹角挪過來,一臉的難以置信:“王妃,齊大人這是改主意了?!”

畢竟一個時辰前,虞歡可是被齊岷剔除在觀海園赴宴名單外的。

虞歡垂目,摩挲着從齊岷革帶裏離開的食指,回想齊岷走前的那一句“叫林十二到觀海園來接人”,耳根微微發熱:“嗯。”

春白五味雜陳:“可是王妃,您先前不是都說了,要換一棵樹嗎?”

虞歡柔聲:“我忽然覺得,除了齊岷以外,我心裏已裝不下其他的樹了。”

春白:“……”

次日,晴空萬裏,虞歡換上春白挑的那一身漂亮衣裳,坐在馬車裏,由齊岷護衛着離開辛府,朝着登州城的碼頭行去。

晨光明媚,地磚上的落葉被秋風吹起,簌簌然起伏旋轉,虞歡打開車窗,支頤看着車外人。

齊岷手握缰繩,目光在前。

“看哪兒呢?”

“看英俊勇武,無人能及的齊大人。”

今天,她不再叫“指揮使”了。

齊岷眼神微深,側目看過來。

虞歡趴在車窗上,眉眼燦爛,笑靥嬌媚,嘴角的兩個梨渦尖尖的、深深的。

齊岷凝視半晌,道:“往後退一點。”

“?”

虞歡不明所以,往後退開。

齊岷擡手,打折支杆,車窗“啪”一聲落下。

作者有話說:

戀愛的酸臭味(嘿嘿嘿),要開始發散啦。

(掉落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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