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想說的是, 你怎麽瘦了?”

雖然顧決猜出了她要說的話是什麽,可溫喃想使壞,偏不讓他如意。

況且, 他看着确實是瘦了, 側臉線條利落分明,整個人輪廓更加立體, 鎖骨延伸出鋒銳淩冽的弧度。

才幾天而已。

顧決靠在沙發上, 雙手懶懶抱在胸前, 別過頭去不看溫喃, 垂着眸,周圍有人抽煙, 顧決的側臉掩在薄霧後,看着恹恹的,嘴裏還在嘟囔着什麽,像是一只跟人鬧別扭的大型犬。

“還不都是因為你。”

“你說什麽?”

他嘀嘀咕咕的, 溫喃确實沒有聽清楚。

“我說,我在減肥呢。”

“噢, 怪不得。”

顧決這人還挺神奇的,上一次鬧得不歡而散, 再見居然也沒有太尴尬的感覺。

一切自然順暢, 兩人心照不宣地不去提那晚的事情,怕破壞了大好氣氛。

“你還沒回答我呢,為什麽沒回消息?”

顧決還沒有忘記這個問題, 接着追問,一直盯着她, 不問出個結果來不罷休一般。

“我...我忘了。”

如此敷衍的理由,顧決倒也沒說什麽,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聲音溫和懶散:“沒把我忘了就好。”

溫喃:?

“不至于,我又沒失憶。”

自從顧決坐在溫喃旁邊後,就沒有人再敢來要溫喃的聯系方式,一點都不誇張地說,顧決那雙眼睛像鷹眼一樣,只要誰的眼睛往溫喃的身上飄,他直接用眼神警告回去。

這一系列動作神不知鬼不覺的,連坐在他身邊的溫喃都沒有發現。

溫喃還在組織語言,該怎麽和顧決好好交談一番才好,可是組織了半天,再多的話最終總結出來也就是三個字:謝謝你。

“你想對我說什麽?”顧決笑着看着她,輕聲說道,“今天這麽開心的日子,別說拒絕我的話。”

“好不容易才忘了的。”

許是又想起了那晚的傷心事,顧決眼底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憂傷。

看起來怪可憐的。

溫喃也就沒再開口。

“都別坐着了,我們來玩兒游戲啊。”

生日聚會已經過了預熱的前半段,謝昊成作為今天的主角,出來活躍氣氛。

溫喃平時其實很少參加這樣的場合,最多就是和朋友小酌幾杯,所以他們玩的游戲,她也不上手,老是輸,可是每次要喝酒的時候,都被顧決給擋下了。

“顧決,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好歹讓溫喃也象征性地喝一杯吧。”

有人開玩笑地說。

顧決冷冷地瞪了一眼回去,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嘴角仍是笑的,但語氣冷若冰霜。

“管你屁事。”

顧決沒給他留面子,挑事的那人尴尬地笑笑,沒再說話。

溫喃輸的次數可不少,顧決喝得也不少,她扯扯顧決的袖子,小聲說,

“你少喝點,沒必要幫我喝這麽多,我還是能喝一點的。”

顧決偏過頭來瞧住她,或許是酒喝得太多,膽子也大了些,距離拉得太近,顧決的味道混着絲絲酒氣橫沖直撞地闖入她的鼻息,眼底明亮滾燙,晃眼得緊。

“你啊,喝一點果酒就開始胡鬧,這酒你頂得住?”

“姐姐,你不能喝他們的酒,這些男的裏面,除了我,你都不能信,都是壞人。”

顧決腦袋晃一晃的,差點掉在她的肩膀上。

“你是不是喝醉了?”

“不可能,我酒量好得很。”

溫喃确實有點分不清他究竟是醉了沒,只是在他端起下一杯酒的時候,攔下了他。

“溫喃啊,你這輸得确實是有些多了,這樣吧,放你們一馬,反正你輸了也是顧決喝,那不如換個玩法兒吧,你輸了後随機搖歌,讓顧決唱。”

還有這種玩法兒?

溫喃抱着下一把必贏的心态去玩,結果最後還是輸了。

“快,搖歌。”

顧決坐在一邊,懶懶地撩起眼皮看着她。

“那我搖一首?”

溫喃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看着顧決的,看着他點頭,她也就放心地搖了起來。

随機搖歌,确實很随機,最後叮的一聲,屏幕上出現的歌名是:《算什麽男人》。

這歌名...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兒啊。

溫喃想趁着大家沒注意,趁機換一首,其實已經有人看到了,在那兒高聲起哄,但溫喃以耍賴的姿态,不顧衆人吆喝,趕緊又搖了一遍。

結果是《聽媽媽的話》。

“這首你會唱吧?”

溫喃問他。

她原以為這首歌至少人人都會哼兩句,卻沒看見顧決神情微變,眼底滑過一縷暗色,但很快掩蓋住了。

“不會,我不會唱。”

“這歌你都不會?”謝昊成感嘆一句,“那就喝酒吧顧大少,我給你倒上。”

顧決沒多說什麽,端起酒杯來,原本讓他喝一杯,他一次性喝了三杯。

這算是烈酒,溫喃喝一杯都會上頭,後勁十足,他接連喝了幾杯,溫喃看着就發麻。

“一杯就行了,喝那麽多幹嘛。”

顧決手裏還握着那個杯子,垂着眼,眼神一直落在那個杯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但總感覺他情緒不太對勁。

“你怎麽了?”

“沒什麽。”顧決勉強笑笑,雙手插在兜裏,但這掩蓋不了他的失落。

“但剛剛那首《算什麽男人》我還是會唱的。”

顧決彎眼笑,很快就調整過來,不知道是在打趣還是說的實話。

“那你想唱,我馬上給你調回去。”

顧決搖了搖頭,酒精發酵,好像慢慢起了作用,顧決的動作和語調都變得更懶慢,從吐着舌頭打滾的大型犬,變成了慵懶到骨子裏的小貓崽兒。

溫喃想到這兒,自己先笑了。

她好像特別喜歡用一些小動物來形容他,貓狗過後,下次又是什麽了?

酒氣熏染,他的唇色都紅潤了幾分,眼底雲霧蒙蒙,看着确實是有點醉意在身上的。

感應到溫喃在看他,他朝自己這邊挪了一點,閉上眼睛,嘴角翹着,笑意低緩:“坐不穩了,靠着你,摔了可得把我扶着啊,姐姐。”

溫喃:...

可把你給能的,還說自己沒喝醉呢。

他話說完沒幾秒,溫喃就感覺肩頭一沉,顧決的頭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了她的肩上,眼睛緊閉着,睫毛微顫,像是睡着了。

溫喃全身過電般,一下子僵住,動也不敢動,而且她一低頭,差點就貼到了顧決的額頭上,這樣的情況下,讓她像被封印住了一樣,除了眨眼睛,其他動作都不敢做。

“顧決,顧決?”

“別在這兒睡啊...”

溫喃輕聲叫他,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邊人吵作一團,拼酒的拼酒,玩游戲的玩游戲,包廂裏還在放音樂,這人怎麽睡得着的?

怕不是醉得厲害了?

他趴在自己的肩頭,呼吸清淺平穩,鼻頭泛着點紅,這靠近一看,他的睫毛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長。

白皮膚,長睫毛,硬朗的五官,搭配起來并不違和。

顧決突然動了一下,頭在溫喃肩頭蹭了蹭,他的發質偏硬,輕輕紮着溫喃的皮膚,癢酥酥的。

溫喃這下子更加不敢動了。

雖然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說,把他推開,把他推開,這像是什麽話。

但是手伸出去,還沒碰到顧決,就收了回來。

算了,不跟醉酒的人計較。

中途謝昊成還來過一趟,說旁邊就有一家酒店,要不要開個房間給顧決,讓他去歇着。

溫喃還說不用了。

但沒多久她就後悔了,這顧決的腦袋可不輕,在她肩膀上靠這麽一會兒,她感覺自己的肩膀都酸痛了起來。

“喲,你們進度夠可以的啊...”

黃月月也喝了不少酒,音量提高了一些,溫喃趕緊對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黃月月笑着,小聲調侃:“這就護上了,還說不喜歡呢...”

溫喃沒有再跟她還嘴,因為她好像聽見顧決在嘀咕着什麽。

她仔細聽,也沒清楚,大概是因為睡着了的原因,顧決咬字很模糊,嘴裏像含着東西,一個字也辨不明白,比嬰孩學語更難聽懂。

算了,估計是在說夢話呢,随他吧。

她只希望顧決能趕快醒過來,她的肩膀快要報廢了。

她另一只手拿出手機來,單手滑着,準備以此來打發一下時間。

注意力移開後,周圍的喧鬧好像都與她無關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連肩膀上還靠着個人都忘記了。

所以突然被抓住手腕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被吓了一跳。

溫喃不知道一個睡夢中的人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氣,拽得她手腕生疼,溫喃想掙脫開,卻被他抓得更緊。

“顧決,你要幹嘛?”

溫喃忍不住問。

低頭一看,他現在不僅鼻子上浮着一團紅,耳朵、眼尾、臉頰上都暈着淺淡的紅,皮膚被襯得更加冷白。

他貪戀地蹭了蹭溫喃的脖子,尾音細碎,蘊着點撒嬌的意味。

“姐姐,誰比得上你狠心。”

這一句,溫喃聽清楚了,每一個字都真切無比,像九月的風,不急不躁地吹進了她的耳朵裏。

伴随的是她自己無法掩飾的心跳聲。

酒杯裏的冰塊一點點地融化,化作水,混入酒中,渾然一體。

溫喃的心在那一刻也開始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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