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同床

“來啊黑子。”野葵皺起眉，站直了身子。黑子像驚弓之鳥一樣望着他，眉頭緊緊地鎖着，有一滴汗劃過下巴滴到了地面上。籃球被他抱在懷裏，扣着籃球的指節泛白，他甚至都忘記了那只可憐的受傷的手，睜着眼睛一動不動地望着野葵。

籃球架……在他身後。只要越過他……

黑子又往後退了一步，野葵眸中的失望之色越來越濃，站在原地，沒有嘆氣，只靜靜地等待着，希望就在下一秒，自己的弟弟能夠一躍而起，像風一樣從他身邊閃過去。

兩人長時間的僵持着，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動。黑子微擡起下巴，兩人隔着幾步之遙對視，野葵複雜地苦笑着。

站在籃球架前的是……是野葵啊！

黑子的喉結滾了一圈，他的眼神很奇怪，有點像憧憬，有點像畏懼，有點像戰意。或者說三者都有。他的手越來越用力，似乎想把球戳壞掉，然後……

球壞掉了，就不用比賽了。

這時候，野葵往前走動。黑子立刻像貓一樣警覺起來，睜大眼睛警惕地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但是野葵沒有了再進一步的舉動，這讓黑子居然有那麽一點……失望？

越過他，就能達到籃球架。然後再輕輕地跳起來，說不定球就進了。——這麽簡單，他就可以打敗這個人，在他心裏面神一樣的人物。

打敗了之後又怎麽樣呢？

黑子輕輕地往前走了一步。野葵立刻流露出驚喜之色，嘴邊綻開笑容，彎下腰重新擺好防禦的姿勢。黑子的眼睛越來越亮，他看了看路燈，路燈也溫柔地回視他。于是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要、要上了啊……

野葵身上水果味的香味越來越近，黑子感覺到了新鮮血液的流動，以及心髒有規律的跳動、帶着溫熱水汽的鼻息、甚至從毛孔裏蒸騰出來的溫度。這一切都一清二楚，提醒着他這個人是誰。他覺得自己回到了很多年前，一個人躲在大樹後面，怯生生地看着豹子一樣矯捷的哥哥，看着他穿梭在比他高大很多倍的人中。那個對于黑子來說還太過龐大的球，到了他的手裏，便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奔跑、跳躍，他的汗水灑在空中，被陽光折射得五光十色。

恐懼在這一瞬惡魔一樣扼住了黑子的喉嚨，他不自覺地扔掉了球，一直往後退，退到了路燈下面。他抓住路燈下的椅子背，背着光，把臉躲在陰暗裏，望着自己的腳背。

過了很長時間，有人走了過來。野葵站在黑子面前，兩雙幾乎一模一樣地藍色眸子對在一起，他伸出手，把手掌放在黑子的頭頂。

黑子有些緊張，他看見野葵張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最後，他把到了喉嚨邊的話咽了下去，抿起唇，用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他。

這樣的眼神對黑子來說刺激太大，他又往後退，轉過身，輕聲道：“對不起，我先……回去。”

野葵沒有攔他，目送他慢慢地朝操場的方向走去，一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才長長地嘆一口氣，在長椅上坐下，望着自己手中的球一動不動。

“喂，阿哲。”

黑子停住腳步，青峰從那邊的路燈下走了過來，一巴掌拍在了黑子的肩膀上。拍上去了以後，他有不說話，皺着眉一臉不耐煩地盯着他。

他們兩就站在宿舍樓下，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相視無言。

一分鐘後，黑子道：“青峰君有事？”

青峰依然這樣望着他，最後扭過頭，看着路邊的一棵樹道：“剛才我在。”

“……”黑子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青峰把自己的手放了下來，接着雙手按在黑子的肩膀上，彎下腰，和黑子的眼睛對上：“你在想什麽？”

黑子不說話，青峰等待了一會，嘆一口氣，站直身子：“阿哲，剛才你往前走那麽一步的時候，我以為你要突圍了。”

話說到了這裏，青峰沒有再說下去，黑子也明白青峰想要表達什麽。他垂下眼，醞釀了很久，最後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的确，剛才那樣的行為太讓人失望了，分明和逃兵沒有什麽兩樣。

這時候，樓上突然傳來“碰”的一聲。黑子下意識地擡起頭，他的腦袋剛剛擡起，一堆什麽東西就嘩啦啦地掉了下來，掉了他們兩人一身。青峰“嘶”了一聲，用手捂住被砸到了額頭，暴躁地撿起那些罪魁禍首，卻發現那些是……

哈？零食？

……而且數量之多讓人眼花缭亂。

兩人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想到了紫原。能夠有這麽多零食的人只可能是紫原。但，這些零食從二樓掉下來又是怎麽回事？從數量上來看，幾乎是紫原一個星期的零食量甚至更多。

“咳，青峰君……”黑子望着滿地零食，“你喜歡吃零食嗎？”

青峰“白癡一樣”地望了黑子一眼，黑子閉了嘴，道：“那我們？”

青峰擡頭望了望二樓紫原的房間，從樓外看不出一點破綻。最後他道：“紫原現在是和隊長一個房間，就算發生了什麽事情，隊長會解決的吧。”

話是這樣沒錯，黑子擔憂地撿起一袋薯片，想起和赤司的那段對話，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的矛盾不是那麽容易就解決的，紫原君的性格又比較古怪，說不定真發生了什麽連赤司君都無法解決的事情。

“我還是去看看吧。”黑子道。他朝着二樓走去，沒走幾步青峰拉住了他。

“如果是赤司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去了有什麽用？”

青峰一針見血，黑子愣了愣，然後有點天然呆地點點頭，道：“也是……”

青峰見他這樣，皺起眉：“好好睡一覺吧。……與其擔心他們，還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不管你他媽在想什麽，都差不多一點。”

說完，他松了手，轉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黑子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過身，目光望着地面，聲音很低，有點像輕聲嘀咕：“別讓我們擔心啊混蛋。”

這句話之後，他頭也不回，大踏步地走了。黑子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慢慢地上了樓梯。

房間的門關着，敲了三下後綠間來開了門，不知道是不是黑子的錯覺，他總覺得綠間的神色有點不正常。他進了門，去浴室裏洗了把臉，再出來的時候，終于發現了問題。

他的床上躺着一個人。

……紫原君？

黑子看向綠間，綠間走到黑子身邊，一臉詭異表情地把聲音壓得很低：“剛才紫原不知為何黑着臉地跑了上來，現在不知道睡沒睡着，最好……”

黑子理解地點點頭，紫原閉着眼睛，沒有蓋被子，穿着睡衣睡褲，看起來似乎是睡着了。于是黑子輕手輕腳地爬到綠間床上，乖乖地拉上被子躺好。綠間手中的筆掉在了地上，一臉震驚地望着床上的黑子，顫抖地伸手指着他，張着嘴又說不出話。

黑子疑惑地眨眨眼，然後豁然開朗，往左邊挪了挪，挪出足夠大的空間讓給綠間，再安心地閉上眼，沒有了動靜。

綠間石化，他盯着黑子安靜的臉，腦袋裏的自動小劇場讓他的臉頰邊浮起兩朵……可疑的紅雲。

一閉上眼睛，剛才的場景就浮了上來。野葵順着路燈站着，微弓着背，長着雙手，目光銳利……黑子動了動被子裏的手指，輕輕地握起拳。

眼前一黑，燈滅了。接着又傳來了輕響，是臺燈開關的聲音。黑子翻了個身，記憶不自覺地回到了很久以前，那個時候他把野葵當成自己的偶像，崇拜他的一切，每天跟在他身後不願意離開，希望有一天野葵能夠像教千裏一樣教他打球，甚至有一天，他能和野葵、千裏站在同一個球場上……

“哲也，你真的不适合籃球，放棄吧。”

隔了許多年的話在這個時候浮到耳邊。黑子覺得心煩意亂，又翻了個身，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平靜下來。

他開始慢慢地想青峰的那些話，不禁心頭一暖，沖淡了之前的不适之感。但即使這樣，他依然覺得心亂成麻，無法平平穩穩地入睡。

時間過得很慢，黑子中途看了一次表，已經十一點半了。綠間坐在書桌上，開着臺燈，在看一本星座書，沒有睡。黑子揉揉眼睛，輕聲道：“綠間君還不睡嗎？”

綠間明顯僵硬了一下，磨磨蹭蹭了老半天才慢吞吞地走過來，掀起被子的一小角，在床的最邊緣躺下，盡量離黑子遠一點。

夜越來越深，身邊的綠間呼吸已經平穩。黑子睜眼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雙手交叉放在腹部。這時候，他聽見隔壁床有動靜。

作者有話要說： TUT感覺自己寫的都是渣渣，情緒從未有過的低落……要劇情沒劇情，要萌點沒萌點，我到底在寫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