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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行親眼看見他說出這句話之後,洛鳴山眼裏的最後一束光熄了下來。

“兄弟!不管閑事是對的,是個聰明人!”張升嘿嘿笑着,布滿文身的粗壯胳膊攬上洛鳴山的肩。

洛鳴山卻沒有再掙紮,他呆呆地看着趙行,眼睛黑蒙蒙的,透不進光,好似變成了一具漂亮玩偶。

張升粗粝的手在洛鳴山胳膊上滑動,喉間發出狎昵的笑聲。

看起來十分辣眼睛。

趙行移開視線,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出去弄,別吵我睡覺。”

“當然當然。”張升拖着洛鳴山就往外走。

洛鳴山好像突然反應了過來,開始無用地掙紮起來。

他死死扒着門框,幾乎是絕望地喊:“阿行哥哥,阿行哥哥救我——”

張升捂住他的嘴,強橫地把人拖走了。

趙行重新躺到床上,蒙着被子繼續睡。

出了1502號房,張升手下這個美麗得像是精靈一樣的長發少年,表情忽然就淡漠了下來。

步子都帶上了一些散漫。

不過張升并沒有在意這些有的沒的,他一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美妙事情,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洛鳴山是前天才進來的,張升一眼就迷上了他。不知道為什麽,前天張升分明覺得這個少年好像站在又高又遠,令人觸不可及的地方,可是今天……他卻像是突然從高處掉了下來。

一想到馬上就要擁有這個尤物,張升心髒頓時怦怦地跳,手心也冒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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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咧着嘴美滋滋地把人推進了樓梯拐角一個有些許昏暗的,無人監控的,隐蔽的雜貨間。

洛鳴山低着頭,順從地走了進去。

“啪嗒。”洛鳴山幫張升落了鎖。

張升忽然感覺有點古怪。

雜貨間裏是沒有燈的,但門上有一塊不大的磨砂玻璃,隐隐令外面的燈光透了進來,讓整個雜貨室變得昏暗而暧昧。

“你來早了。”

一道冷冽如碎冰般的聲音緩慢響起,聽不出喜怒,卻莫名讓人心髒都跟着收縮了。

張升幾乎是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話竟然是洛鳴山說的。

他在一瞬間同時感到了困惑和驚恐。

……洛鳴山怎麽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

張升感到莫名危險,想要逃離。

昏暗的燈光落在長發男人的背後,為他的身影鍍上了一層微光,他微微垂着頭,優雅而斯文地戴上一副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的手套,神情冷漠,給人的感覺像是高不可攀的神明。

張升第一次發現這人似乎并不是一個羸弱的少年——他比自己還要高半個頭,簡直和那個兇殘的趙行一般高了。

可因為他美麗的臉龐,脆弱的氣場,他的體形似乎被所有人忽略了。

可如今,這比他高半個頭的身高幾乎壓得張升喘不過來氣。

張升忍不住往後退,可他剛退了一步,一只戴了手套的手就捏上了他的脖頸,并把他提了起來。

那只手套很奇怪,冰涼得令人心底發寒,似乎貼了金屬。

洛鳴山慢條斯理地開口:“你應該晚幾天再來找我的,我還沒來得及和阿行哥哥培養感情,你就來找我了,所以阿行哥哥才不救我,都怪你。”

他聲音散漫而又冷漠,手指收緊時還沾染上了一些嗜血的殘暴,可嘴裏卻像小孩子一樣幼稚地念着“阿行哥哥”,說着“都怪你”,蠻不講理地将所有的過錯都怪到張升身上,顯得有些詭異森寒。

張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他清晰地感知到除了脖頸處傳來的擠壓感,還有一種奇異的電流導入他的身體裏,讓他發冷,發疼,一點點失去力氣。

他眼睛驚恐地瞪大,渾身都在發抖,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裏,如同邂逅死神。

就在張升眼前發黑,心髒快要停止跳動的時候,洛鳴山忽然一愣,松開了手。

張升見這人忽然變得愉悅了起來,臉上也一點點綻放出燦爛的笑意,豔麗到不可方物。

可張升哪裏還有心思去欣賞他的美麗,他無力地往下滑,坐在地上,渾身顫抖,臉色發白。

洛鳴山與他調換了個位置,然後飛快地揉亂自己的頭發,扯了一下衣領。

然後他輕輕在張升的額心點了一下,瞬間,一股蓬勃的力量忽然湧進張升的身體,與剛剛要奪走他生命的電流一般詭異。

張升甚至感覺自己的臉龐都生機勃勃地漲紅了起來,渾身也有了力氣。

他感覺自己身體的各器官都從瀕臨死亡的絕境裏被拯救了,随即,他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那是馬丁靴踩在地面上的聲音。

嗒,嗒,嗒,很有節奏感。

張升擡頭一看,發現剛剛還如死神降臨般的洛鳴山已經摘掉了那副詭異的電擊手套,正發絲淩亂,安靜又脆弱地跪坐在地上,一副慘遭蹂躏的模樣。

他甚至還揉了揉眼,眼角瓷白的皮膚很快就泛起一層薄紅,好像是剛哭過一樣。

張升:“……”

要不要臉啊。

“啪!”

雜貨間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高大英俊的青年逆光而立,他打開手電筒,掃視着這裏的場景,最後,他目光定在面色漲紅,一臉興奮,但明顯受到些驚吓的張升身上。

他眯起眼,神色中充斥着暴躁和不耐煩。

是趙行。

趙行本來不準備來的。

他又不是犯賤,憑什麽過來救洛鳴山。

洛鳴山曾經害慘了他,現在卻毫無抵抗能力地被人抓去淩辱。

簡直是大快人心。

可趙行躺在床上,蒙着被子也好像能聽見洛鳴山的哭喊,閉上眼睛也好像能看見洛鳴山哭泣的臉龐。

朦朦胧胧間,他好像又想到了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

小洛洛從小就長得好看,粉雕玉琢的,皮膚又白,眼睛又大,細軟的頭發有些過長,第一眼會讓人分不清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比影片中的洋娃娃還要可愛,很是招人。

有一回趙行帶着他去“探險”,意外在男罪犯的區域裏遇到了個有戀童癖的死變态。

趙行蹲在地上玩兒泥巴的工夫,洛鳴山就吃了那猥瑣男人給的糖,還大聲喊趙行:“阿行哥哥,這個叔叔說前面的小屋子裏還有很多糖,我們一起去吃好不好?”

那男罪犯這才看見趙行。

小趙行剃着寸頭,渾身泥點子,看起來又髒又頑劣,皺着眉,眼神像小狼一樣充滿警惕,遠沒有洛鳴山幹淨可愛。

男罪犯雖對他沒興趣,卻還是擠着一臉笑說:“好,你也跟叔叔一起去拿糖。”

趙行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人是因為猥亵兒童進來的。

可即便他當時什麽也不懂,也知道不能跟他走。

因為他母親蘭妍曾無數次說——

“這個監獄裏關的都是垃圾,是爛貨,沒一個好東西,沒一個能信的。”

而且這個男的笑起來很猥瑣,特別是對洛鳴山笑的時候。

特別惡心。

因此趙行走過去拉洛鳴山:“洛洛,跟哥哥走,該回去了。”

那男罪犯當然不願放人。

最後他們是怎麽逃出來的呢?

是七歲的趙行死死地咬着那個變态的胳膊,被一巴掌打出去,然後又一遍一遍地撲過來,咬着牙流着血,大聲嚷着“着火了着火了”,最後才趁亂帶着洛鳴山逃走了。

直到逃回安全的地方,洛鳴山好像才回過神來,他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死死抱着趙行不松手,哭着說:“阿行哥哥不要死阿行哥哥不要死……”

趙行疼得龇牙咧嘴,還要哄他,血淋淋的手擦着他的眼淚,小聲保證說:“哥哥才不會死呢,哥哥還要保護洛洛呢!”

…………

轉眼過去十二年。

十二年前,他拼死保護洛鳴山。

十二年後,他親眼看着洛鳴山哭着喊着被人拖走。

……操。

趙行睜開眼。

一種憤怒,煩躁又不甘的情緒充斥心頭,他從床上坐起來,一腳踹翻了床邊的凳子。

他黑着臉,離開宿舍。

趙行想——

我不是犯賤,不是想救他。

主要是這事兒太他媽惡心了。

如果洛鳴山不是被拖走幹那種事兒,而是被人拖走暴打一頓,我鐵定不去摻和,還要站在一旁鼓掌叫好。

而且……我現在要是不管他,那我12年前不是白被人揍了嗎?

媽的,洛鳴山是有什麽毛病嗎?怎麽那麽容易招惹變态?

趙行冷眼看着雜貨間角落的洛鳴山。

他衣着淩亂,跪坐在地上,仰臉看他,眼中盈盈地閃着淚光。

額頭的紗布已經被血浸透,一滴鮮紅的血流了下來,挂在眼角,像是血淚,為他如雪般的面龐摻了幾分豔色。

絕望和希望混合在一起,出現在他宛如藝術品一般的精致的臉龐上,如同一枝紮根在淤泥和血污裏,卻生得纖塵不染的純白玫瑰花。

真的是……美麗極了。

趙行眯起眼。

剛剛的惱怒和煩躁緩緩交織成了一種古怪的情緒。

他怎麽不哭呢?

那些淚光綴在眼底,實在是有些不夠看。

要是徹底哭出來,會不會更好看呢?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趙行整個人都愣住了。

随即,他唇角緩緩勾了起來。

他承認自己變了。

曾經,他若看見洛鳴山哭泣,便忍不住想為他擦掉眼淚。

如今,他見到洛鳴山的淚眼,卻忍不住想讓他哭得更慘一些。

很好。

他不是心軟,也不是犯賤,也根本不會像蠢貨一樣原諒洛鳴山的所作所為。

只是比起看着洛鳴山被別人欺負,他似乎更想親自弄哭他。

趙行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改變。

不過是變态了一點罷了,又有什麽不好呢?

反正他趙行,從八歲開始,就已經接受自己是一個壞小孩了。

張升也發現了趙行,可他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趙行拿手電筒砸到後腦勺上,暈了過去。

這裏沒有監控,也沒有人工智能會監測他的行為,扣他的分,所以趙行沒什麽避諱。

打暈這人後,又把人踢到牆角。

然後趙行緩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洛鳴山身旁,單膝蹲了下來。

趙行用手電筒挑起洛鳴山的下巴,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擦掉他臉上的淚痕:“怕了?”

“怕、怕了。”

趙行:“被欺負了沒有?”

洛鳴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小聲說:“幸好哥哥來救我了。”

趙行笑了一聲。

“救你?你覺得我是來救你的嗎?”

趙行撤掉手電筒,右手不輕不重地捏着他的下巴,他湊近了些,俯身湊到洛鳴山耳畔,嗓音低沉,卻隐隐含着些惡劣的笑意——

“哥哥是來親自欺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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