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039 要讓他,清醒地淪陷
面前男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滿了駭然, 仿佛她是什麽可怖的存在。
她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望着他。
唇瓣有些火辣辣的,她忽然擡手撫上紅唇印記,在上面緩緩蹭過。
她的眼睛極為清澈, 模仿他方才的舉動, 像是一個好奇的孩童般, 只是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麽要那樣做。
窗外忽地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又是一陣電光閃過。
照着少女那張嫩白的臉蛋, 還有那撫着紅唇的指尖,妖魅到了極致、又純淨到了極致。
仿佛那書中豔色傾城的鬼魅, 又像誤落凡塵的仙子。
白雨漸猛地想起, 她在他懷裏時,輕輕蹭掉眼角那一滴淚。
與現在,是一模一樣的神情。
心裏驀地騰起一股負罪感, 壓的他快喘不過氣來。
白雨漸下颚繃緊。
即便她總是那樣荒唐, 如今的她,也只是一個孩子, 像一張白紙一般純淨。
他怎麽能對她……
不。不是的。
他只是想要,約束,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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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讓她回到從前的模樣, 不想看見她這般。
那個動作, 沒有任何的含義,也不會有任何的含義。
永遠,都不會。
心髒怦然。跳動劇烈。
咚、咚、咚。
可随即又慢慢慢慢地,一聲一聲,落于平靜。
蓁蓁看着,他的眸光再度變得冷靜, 如同湖水般波瀾不驚。方才那種極深、極可怕的神情,現在在他臉上,已經徹底尋不見了。
依舊是那般清冷出塵、含霜履雪。
他彎下身去,撿起了那個油紙包。
一股淡淡的杏花香氣傳來,她立刻就聞出,這是他的手藝。
一絲訝異在眼底閃過,方才那麽短的時間,他不可能做得出來。
難道是提前做好的,被他帶進了宮中?
男子修長的指尖染着絲縷鮮紅,也不再在意,慢慢給她将油紙包打開。
赫然是幾枚形狀精美的杏花酥。
他的眸光,平靜地看着自己。
蓁蓁心口一沉。
他難道不知道嗎。
她不喜歡,這些與過去有關的,她統統都不喜歡!
她指尖輕輕挑起一塊,審視了片刻,皺了皺眉,漂亮的臉上有一絲嫌棄。
“我突然又不餓了。”
然後當着他的面松開手,杏花酥落在地上,碎屑四濺,有一些沾上了他的鞋尖。
意外的是,白雨漸沒有發脾氣。
他神情平和,淡淡地注視着她,好像在看着一個耍脾氣的小孩子。
這時,玄香煎藥回來了。
她手裏端着一個熱氣騰騰的藥碗,快步走進。
“白大人,這是您吩咐準備的……”
看到蓁蓁,還有那唇邊那花掉的口脂,她的心尖狠狠一跳。
“這……”
玄香看了一眼白雨漸,連忙将頭低了下去,擡起藥碗。
“奴婢這就喂她喝。”
玄香剛剛舀起一勺。
就聽見少女清淩淩地開口。
“我要他喂我。”
她說話時,直勾勾地看着他,嗓音又軟又嬌,卻滿是指使的意味。
玄香猶豫起來,“元貞,這……”
“這可是翰林院的編撰大人,”她一臉歉意,看向白雨漸,“大人,即便您是元貞的兄長,如此,也不大妥……”
“好。”男子卻是清冷地吐出一個字。
他垂着眸,掌心接過微燙的藥碗。
蓁蓁轉身坐下,長長的烏發遮擋住了小臉,顯得下颌小巧,精致可人。
她神情恹恹,唇邊仍舊殘留着那片紅漬。
白雨漸看她一眼,抿住了唇,他舀起一勺滾燙的藥汁,湊到唇邊,吹到合适的溫度。看得出來他極少做這種伺候別人的事,動作有些遲緩和僵硬。
他将盛着藥汁的勺子,遞到她的唇邊。
少女興致缺缺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盯着那黑乎乎的藥汁,紅唇微勾。
怎麽可能真的喝呢?她又不是真的有病。
她不張唇,他的視線,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驀地想起,方才她張開口,柔軟濕潤卷過指腹。
他的心尖有一股異樣劃過,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傳遍全身,讓他忍不住手指微蜷,怔愣在那裏。
“啊!”玄香忽地一聲驚呼。
“白大人,您的手……”
白雨漸一怔,這才感覺到皮膚傳來一股火辣辣的痛意。藥碗不知什麽時候摔在了地上,滾燙的藥汁,盡數潑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冷白色的皮膚頃刻泛起了紅,好似上好的冷玉染上血色。
這是針砭時弊,亦是治病救人的手。
形狀極好,骨節分明,指骨修長冷白。這般燙紅一片,頗為觸目驚心。
“元貞,你怎麽能——”
玄香有點嗔怪地看向少女。
“沒事。”
他卻輕聲說道。
其實這藥湯灑了,或許才好。
她不清醒着更好。
若是她清醒着,他不知該怎麽向她解釋方才的舉動。
那已經大大超越了,尋常兄妹的界限。
連他都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大抵,真的是有點勞累過度了。
白雨漸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
玄香覺得,男子從剛才開始就有點不太對勁。
她的目光又在蓁蓁的唇邊掃過,又是一陣心驚膽寒。
莫非,娘娘與他……
滿地狼藉,藥碗滾落在一邊,藥汁揮發,滿室都是那股沉沉的藥味兒。
一股沉悶的情緒,在二人之間蔓延。
少女有點怯生生地,她看着他燙紅的手背,像是知道是她惹的禍,卻無動于衷。
白雨漸驀地想起從前。
若是從前。若是從前他這般,她必然不會這般平靜。他那次病中醉酒,身上燙熱得厲害,她都急得手足無措,握着他的手腕不肯松開。
還有湖邊練劍那一次,她滿臉焦急地向他跑來,小臉上挂着淚珠。
從來沒有哪一刻,像是現在的平靜。
她的眼裏寫滿好奇,又有點畏懼地看着他的傷勢。
“沒有大礙的,擦點藥膏……”
他嗓音清淡,不知是在安撫她還是自言自語。
她睫毛蜷曲,忽然打斷了他,完全沒有耐心,“白大人,”
“你以後,可不可以常常來陪我?”
她仰着小臉問,單純的可憐的,像一只随時會被抛棄的小貓。
“我好孤單啊。”像是想要得到一個有趣的玩.物那樣地問着。
她的眼底,倒映着他的面龐。
他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眸底的渴望。
那渴望是那麽直接,像是一把利箭,精準無誤地擊中了他的心髒,讓他心髒有一瞬間的麻.痹,脊骨上,幾乎是過電般的酥麻。
可就在薄唇輕啓的瞬間,他驀地清醒過來,她如今記憶全無。
根本不是,渴望他。
而是渴望着,一個玩伴,一個陪她解悶、給她逗樂的玩伴。
白雨漸藏在衣袖下的手指,一點一點地蜷縮起來,他喉結微動,卻沒有說話。
他一言不發。
桃花眸中漆黑潤澤,低頭看她的視線,愈發深沉起來,不曾落進半點光芒。
他沒有答應她。
甚至沒有留下一句話,就步履緩緩地離開了。
殿外,早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
他側顏漠然,走進雨裏的身影修長挺拔,恍如那登風而去的谪仙,背影孤絕陡峭。
綿綿雨絲,春風骀蕩,鼓吹得他袖袍翻飛。
一頭烏發被雨汽打濕,黑得愈發濃墨。
他的腳步只是頓了一頓,随即邁步,很快便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蓁蓁始終望着,眸光安然。
玄香有些擔憂,“白大人看上去……好似有些不太對勁。”
蓁蓁卻是起身,走到榻邊。
“他心亂了。”
輕飄飄的四個字,她早就看出他那淡定皮相下的洶湧,她纖細的指尖,勾起地上那根鎖鏈,撥動得它嘩啦響動。
然後拿了起來,在細細的手腕上比劃着。
她唇角含笑。
究竟,誰才是被鎖上的那個人呢?
他動了欲念。
紅塵萬丈,他亦是凡人,想要怎麽逃得過?
背後腳步聲靠近,玄香說,“聖上方才遞來消息,今晚碧梧宮掌燈。”
這是翻了她的牌子的意思了。
如今,她與姚玉書都在俪韋的監視下,自然是要扮演好寵妃的角色。
蓁蓁站起身來,卻見裙裳上有些藥汁,是方才打翻藥碗後,飛濺上去的,她皺着眉抱怨道:
“如此模樣面聖?恐要落下大不敬的罪名。”
看向玄香,她甜甜一笑:
“好姐姐,你且與聖上說一聲,本宮要先去芙蓉池沐浴一番。”
芙蓉池,便是聖上令人為貴妃打造的浴池。
雲霧袅袅,攀上少女的眉眼。
眼尾有一顆極小的痣,若不仔細看,怕是根本難以發現。
她擡起指尖,輕輕撫過,這是後來離開南星洲後生的,大抵是從前哭得太多太慘,這裏,便自發地生出了一顆淚痣吧。
他們都說,生了這種痣的,大多都情路坎坷。不過如今看來,她應當不會再為任何人流淚了。
沒有人值得。
沐浴之後,立刻有數位宮娥上前,拿着流光錦質地、繡着華麗紋路的寝衣給她換上。
腰肢以绛紅色的束帶一系,真個楊柳腰、芙蓉面,櫻桃口,霜豔天姿,千嬌萬嬌。
少女長長的烏發披散在了兩肩,眉眼水淋淋的清純,叫人想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都說魏貴妃絕色傾城,舉世無雙。
即便是近身侍候的宮娥,都不敢多看她的面容,看一眼,便是呼吸一滞。
姚玉書一襲明黃龍袍,長身玉立,站在珠簾之後。
宮娥們掀開珠簾,少女緩步踏出,香氣袅袅,光彩照人。
姚玉書視線在她身上微微一頓,垂眸,斂去多餘的情緒。
他伸出手親密地将她攬緊,宮娥們見狀,陸續退了出去。
“如何?”
這是問連枝玉佩的事。
宮中随處都有俪韋眼線,蓁蓁也不忸怩,乖巧地依偎在他肩頭。
少女抿着唇瓣,眉間微蹙,發間散出縷縷幽香。
姚玉書看着她的神情,有些驚訝,“愛妃親自出手,竟也不能成?這世上,還有愛妃拿不下來的男子嗎,就連朕……”
他頓了一頓,笑着說,“看來,白卿還當真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臣妾與之相處十年。白雨漸較之常人,要更加心性堅忍、克己複禮,決不能以常理揣度。”
甚至有些固執。她那些手段,若是用在尋常男子身上,早就不知成功多少回了。
試問,一個柔弱的癡傻的,被皇帝厭棄、沒有絲毫根基的女人,誰會對她抱有戒心呢?
她沉吟着,“欲望易生。但他心性冷酷,怕是一時半會兒,很難将連枝的秘密盡數告知于我,聖上可否再給臣妾一點時間?”
明黃龍袍襯得男子身形修長,龍涎香淡淡彌漫。姚玉書将她的發絲別到耳後,輕輕一笑,“那就依愛妃的。”
“可是,皇帝哥哥,”
她一用這種語氣,姚玉書就知道不好,果然聽見她甜甜地問,“廣寧侯什麽時候才能入京?”
“如今怕是不成。”姚玉書無奈地搖了搖頭,“表兄手握兵權,他若入京,朝局平衡必将打破。”
“俪韋從中阻撓,朕也無能為力。恐怕還需等上一些時日。”
廣寧侯若不進京,池仙姬遲遲落不到她手裏,那這場戲,可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見她的嘴唇立刻往下撇去,姚玉書有些好笑。
“愛妃就這般恨那池家小姐?”
“她欠我一條命。”少女的語氣有點低。
“罷了,再等等吧。”
他意味深長地說。姚玉書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撫過她還有些濕潤的長發,嘆了口氣:
“今日母後又與朕置氣,不肯用藥。朕這個皇帝啊,做的真是憋屈。”
太後虞氏?
蓁蓁對她這個素未謀面的生母,倒是有一些好奇,只是聽聞虞氏常年禮佛,且身子骨極差,近來纏綿病榻,連皇帝都是偶爾才能見一兩次。
不過,她也不能去拜會的吧。
這張臉,聽聞與太後年輕時極為相似。
宮中流言雖有,卻盡數叫姚玉書擋住,未曾動搖碧梧宮半分。這個半路得來的便宜哥哥,倒真是有點哥哥的樣子。
姚玉書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
“唯今,朕只有妹妹了。你一定不能背叛朕。朕的身邊,只有你可以倚靠了。”
蓁蓁自然是反握了他的手,亦是一笑,“哥哥說的哪裏話?蓁蓁一向是站在哥哥這邊的。”
這兩年相處下來,她能感覺到,太行皇帝的野心不止于此,他也有那樣的魄力。
俪韋權傾朝野,只手遮天,當初若她投靠此人,定能事半功倍。
可她自幼聽着俪韋那些惡事長大,只怕此人得知她的身世,第一反應不是欣喜。
而是殺人滅口罷。
兩相比較,她選擇站在姚玉書的身邊。
唯有共患難的感情,才能長久。
他是最合适的盟友,也是最好的蔭蔽。
姚玉書看着她,忽然說道,“待朕拿到連枝,除去俪韋,朕便立你為後。”
立後。
蓁蓁詫異擡眼。
“你,會是太行最尊貴的女子,”姚玉書眼眸認真,不似說笑,“将來,會是太後。”
“可我……”
“噓。”他忽地俯身,在她耳邊悄聲說道,“朕會安排好一切。若是後宮之人有孕,去母留子,将來你便是太後。這樣,你真實的身份,才能成為一個秘密。永遠的秘密。”
永遠,埋藏在地底之下。
不會被任何人知曉。
去母留子……蓁蓁暗暗心驚,看向姚玉書的眼神,多了幾分複雜。
這就是皇家之人麽?
姚玉書寬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指,眉眼斯文,“而朕百年之後,太行便盡數在于你手。從此,再無人敢欺侮于你、踐踏于你。朕的妹妹。”
蓁蓁一怔。
他真的……放心?
原本她對這位皇帝哥哥無甚特別的感情。
可聽見他這麽說,忍不住有些感動。
畢竟,他是真真正正地在為她考慮。
或許,在這個人世間,也只有這麽一個人,這麽一個與她有血緣羁絆的人。
可以倚靠在一起,互相取暖了吧。
她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魏元貞接旨。”
姚玉書忽然臉色一肅。
蓁蓁屈膝下跪,長發垂落細肩。
龍袍男子居高臨下俯視着她,嗓音溫和,将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又親自将她扶起,看着她的面容溫柔道,“你是朕唯一的妹妹,朕真心希望,你能一生平安。”
君無戲言。
“叩謝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淵閣內。
一聲低沉的咳嗽聲響起。
小順子聽着,也是唏噓不已。
不知這位狀元爺,不,應當是這位編撰大人怎麽想不開了,竟是不眠不休,在此處熬了數日。
這般下去,身子骨怕是要垮。
他染了風寒,小順子幾次相勸他去太醫院,他都推辭不去,弄得小順子百思不得其解。
聽聞他未入仕前,是個神醫,怎麽不自己給自己開一帖藥,治一治?
白雨漸正在寫字。
清心若水
清水即心
微風無起
波瀾不驚
反反複複、反反複複,都是這十六個字。
有汗水沿着額角滾落,浸得烏發如墨,膚色冷白若霜雪。
他本就嚴于律己、待自己嚴苛至極,這幾日,更是将自己往一種極端裏逼迫。
他落下最後一字,心中,亦是塵埃落定。
倏地,眸光一片清明。
那夜,她問,能不能去陪她。
他沒有回答。
直到走出殿外,冰涼的春雨浸透衣衫,風一吹,寒透骨髓。
他猛然間清醒過來。
她已經入了後宮,這一生,都沒有離開的辦法。
她是聖上的人,聖上的妾。
他為臣子,當恪守臣綱。
到底,不是她嫡親的兄長,若是答應與她常常相見,又算什麽?
那是私會。
觸犯宮規,她會沒命。
他們,早就已經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再也沒有辦法改變了。
也許,都是命運使然。
正應了那句,命該如此。
真的不能再見了。
他的将來,不該是那樣。
他的路早就已經規劃好,上面刀尖林立,絕對不能出現一絲半點的差錯。
他的心思,應當放在正事之上。他的路是查清當年真相,為明氏正名,手刃滅族仇人。
他要一點點,到達權利的巅峰。
絕對,絕對不能有一絲半分的差錯。
既然,她忘記了那段過去,對聖上情根深種。
那他能做的,只有時時接濟,讓她能夠過得好一些,而不是,繼續做無用的糾纏。
忽略心口那股刺痛。
他重新懸腕提筆。
已經過去了,早就應當摒棄的不是嗎。
他要自己徹底斬斷、不要再想。
可一閉眼,依舊是她唇邊的笑、她眼角的淚。
她喚他白大人的神情。
不該再想不該再念。
清心若水,
請水即心。
從此,不再與她相見。
……
望着面前的宮殿,白雨漸微微愕然。
他為何會不知不覺地走到這裏。
他應該回到濯英殿去,那才是他該去的地方。而不是這荒涼的冷宮。
環顧一周,卻沒有見到半個守衛。
他像是猛然驚醒,後退一步,身後卻有人低低地喚了一聲,“白大人。”
是玄香。
“大人,您又來探望元貞麽?”
男子眸光銳利,掃了她一眼。
若他記得不錯,這婢女曾說過她事務繁多,極為忙碌,怎麽這麽巧,正好在附近叫住他。
玄香對他的疑慮毫無所覺。
她悄悄将他帶到僻靜處。
“今夜宮中有宴,守衛都被調走了。管事宮女也去湊熱鬧,奴婢這才閑了下來,正巧就看見了大人。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人,奴婢近來觀察,元貞好像恢複了一點意識。”
白雨漸倏地一震。
恢複了意識……什麽意思?
他聲音有些發啞,“她……想起了一切嗎?”
心髒像是挨了重重一悶棍,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眸底漫上了茫然。
可轉瞬,又成一片漠漠冰原。
玄香看着男子的神情,從震驚變得肅然,只在那麽一瞬,一雙桃花眼裏像是淬了寒冰。
他……
白雨漸疏離颔首:
“此事,白某知曉了。只是,我與她,到底身份有別。之前那次私見,已是不妥,從今往後,白某不會再進此處。”
“若有需要銀錢的地方,差人送信到白府,白某必定竭力相助。”
“若是她再發病,勞煩姑娘,再去尋你上回尋過的那位全子衿,他會盡心為她醫治。”
“聖上那邊,白某也會為她通融。”
玄香聽着他的語氣,平淡至極,就好似一個尋常人家的兄長。
“她不喜歡吃苦的,蜜餞準備一些。”
“她最喜歡吃杏花酥,不知道宮裏可有。”
他驀地想起,他親手做的杏花酥,被她摔在地上的那一幕,抿了抿唇。
“想來如今是不喜歡的了。”
白雨漸望向芳華宮,那一眼,含了很深的情緒,隐約有一絲嘆息。
“她既然已經入了後宮,便是聖上之親眷。”
“白某身為人臣,自當保持距離。”
他叮囑了許多,皆是條理清楚,事無巨細。
聽得玄香瞠目結舌,不由得暗暗心驚。
原本以為娘娘就要得手……
娘娘那等美人,那等美人計。那身功力便是只使出兩成,都足以令絕大多數閱盡美色的王孫貴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誰能逃得過……
可偏偏他……
這位白大人,當真不堕那燕京第一清高的名頭。
真個是禁欲古板到了極點的人物……
要攻他的心……怕是比登天還難。
……
“他真這麽說?”蓁蓁一下子翻身坐起,裙擺掀起一點,露出纖細漂亮的小腿。
玄香點頭。
“白大人此後,恐怕不會再入芳華。”
蓁蓁咬住了唇瓣,是了,她怎麽能夠忘記。
他是最冷感又最決絕之人。
看來,上次或許給的刺.激太大,讓他在沖破那層禁锢之後,猛地從迷障中醒悟了過來。
真是……一點沒變。
還是那般冷血無情。
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
其實早就預料到了。
在他心裏,若是為了他的道。
什麽都可以舍棄。
從前,他對她不屑一顧。
如今,他依舊可以,随時将她抛在腦後。
沒有什麽,比他的仕途更加重要,或者說,他背後的家族。
他在意的東西太多太多,而其中随便一樣,都比她重要。
她不過是一個随手撿來的,随意養了十年,最後還恩斷義絕了的養妹。
哪裏比得上,他的大好前程呢?
蓁蓁的手死死捏緊。
不甘心。
斬斷地如此輕易,抛棄也是如此輕易。
他真的以為,他自己不會迎來那麽一天嗎?
看來,靠着嬌弱的姿态,乞求一個男人的憐憫,是永遠行不通的。
尤其是,白雨漸這樣的男人。
即便利用那幾分愧疚,讓他短暫地被迷惑。
可他轉瞬,就在心裏鑄造起了防線,宛如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
——要讓他,清醒地淪陷。
他不是說,是人臣嗎?
那就讓他背叛他的道。背叛他的君。
背叛他的信仰,背叛他所相信的一切!
蓁蓁驀地想到,姚玉書曾說,會給她皇後之位。
一條計策,忽然浮上心頭。
她指尖纏繞着胸前一縷烏發,彎了彎眼睛。
……
雨接連下了幾天,總算是停止了。
這幾日,白雨漸心緒頗寧,大抵是已無雜念的緣故。
他走到窗邊,負手而立。
擡眼看去,看見了什麽,倏地眸光一動,眼底泛起一絲柔意。
像是冰面裂開一絲縫隙,陽光灑在上面,潋滟生輝,美好得讓人嘆息。
讓他露出這樣神色的,是一叢長春花。
嫩綠的枝條有的筆直有的被花壓彎,一陣春風吹過,挨挨擠擠的長春花便輕盈地搖擺起來。
驀地,他想起了少女飄飛的裙擺。
白雨漸手指蜷曲,指骨摁在窗臺上,擠壓得微微生疼,只能以這樣清晰的痛覺,遏制腦海中不受控制浮出的場景。
他漆黑的眸光,在那些脆弱的花骨朵上一一掠過,驀地轉開了視線。
他轉身,袖袍如雪,準備回到書案前。
忽然有一道細微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是如此熟悉,輕飄飄地乘着風傳進耳中。
他的脊背,寸寸僵硬。
他背對着窗邊,久久沒有轉身。
她的聲音夾雜着哭腔……似乎是在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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