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048 影響皇嗣可如何是好

太醫院。

“什麽?”

全子衿驚訝至極。

他掃了面前男子一眼, 臉色變得極為古怪,“你要那種藥做什麽?”

看着他身上的婚服,全子衿漸漸地回過味來了,到底是老鐵樹開花, 這第一天做新郎官, 許是沒把握好——不過, 怎麽弄成這副模樣,還不顧大雨的, 來宮裏找那種藥?

“看來,師兄對嫂子很上心啊。”

全子衿一邊給他翻找藥膏, 一邊調侃道。

白雨漸什麽都沒說。

接過藥就往外走, 卻被全子衿喊住:“哎!師兄你的手是怎麽回事?”

全子衿匆匆上前,只見他的手上竟是有被燒傷的痕跡,看上去還挺嚴重, 修長的指節卻緊緊蜷握着什麽東西。

他細細看了一眼, 卻也沒分辨出那是什麽,竟讓他這個冷心冷肺的師兄這樣寶貝。

“我無事。”

“什麽叫無事?”全子衿理解不能, 他讓白雨漸等着,連忙轉身去櫃子裏翻出紗布和藥膏,“你這手可是狀元郎的手, 怎麽可以這般不上心?”

他将紗布和傷藥遞過去, 白雨漸眼眸低垂,咬着繃帶纏住手背,自己草草包紮了兩下,又是一言不發地走了。

看着男子大步離去的背影,全子衿搖了搖頭。

什麽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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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臉色沉郁、緩步走進的男子,蓁蓁很是有些驚訝。

按照安寧那個嬌縱的性子, 怎麽可能輕易就将平安符給他,她都準備叫人滅去兩盞燈燭,緊閉宮門準備就寝了。

白雨漸那只被包紮的手垂在袖子底下,另一只手掌心向上,朝她攤開,赫然便是那枚被她送到白府的平安符,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瓷瓶。

蓁蓁只拿過了平安符,皺眉看着那瓷瓶。

“這是?”

白雨漸不作聲,将瓷瓶輕輕放在了桌上,發出細微聲響。

藥味飄進鼻尖,很快就辨認出了是什麽藥材,蓁蓁的臉色登時變得古怪起來。

她不過是随口那麽一說,他竟然還真的給她找來藥。

他……難道是去了太醫院,白雨漸這樣的人,也能開口讓人拿這種藥?

蓁蓁臉色愈發古怪了,偏偏他一直沒有什麽表情,蓁蓁只好把目光放在了手裏的平安符上,忽然有些驚訝。

邊角卷着,有些燒焦的痕跡。

看來自己的猜測還是沒錯的,安寧果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她不由得嗤笑了一聲。

“這平安符都燒壞了,想來,也送不出手了。”她幽幽地說道。

“還是還給大人吧,”蓁蓁轉過頭,這次倒是沒用扔的,而是讓玄香交到他的手中。

白雨漸一怔,接過平安符,一點一點地攥緊了,他的指骨攥得泛白,臉色卻很平靜,将平安符收進了袖口。

與長春花簪,還有白玉手镯放在一起。

蓁蓁看他一眼。

想了想,她面上流露出關切的神色道:

“大人是太行股肱之臣,卻在本宮宮外淋了半天的雨,得了風寒可就不好了,聖上若是得知,怕是要怪責于本宮苛待大人,還是快快回府吧。”

她的語氣客氣疏離,這麽明顯的逐客令只要是人都聽得出來。她重新拿起了那卷醫書,燭光之下容顏如玉,額心花钿灼灼人眼。

白雨漸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好一會兒沒有聽見他的聲音,蓁蓁擡眼,卻見他臉色蒼白,緩緩躬身。

“微臣告退。”

蓁蓁眸光倏地一凝。他發間簪子,是一支竹節簪。

“皇上駕到。”

忽然一聲尖利的唱喏,劃破了氣氛的凝滞。

白雨漸轉身,卻是撞見了迎面而來的皇帝。

“微臣參見皇上。”他反應倒是平靜,不見半點慌亂,好像一灘不會再有波瀾的死水。

“愛卿快快請起。”姚玉書如同往常一般一團和氣,連忙将男子扶起,看清他形容卻是面露驚訝。

“愛卿你這是……?”

他頓了頓,“朕一早就聽聞愛卿進宮。這好好的洞房花燭夜,不知是有何要緊之事,竟是不顧宮規,求見朕的愛妃?”

三言兩語,已有不悅之意。姚玉書卻依舊笑吟吟的,目光中隐約含着探尋。

新婚之夜抛下聖上賜婚的妻子,進宮求見貴妃一事。

不說這阖宮之人,恐怕明日,就該傳遍燕京了。

自毀聲名,順便坐實了魏貴妃的禍水之名。

不知,這位剛正不阿的白大人,又該如何自處呢?

蓁蓁倚在貴妃椅上,笑吟吟地看着這對君臣。

白雨漸并沒有思慮多久,他眸色漆黑,道:

“微臣來給娘娘送一些藥材。”

姚玉書挑眉。蓁蓁卻是驚訝,他竟然毫不隐瞞,直接就說出來了?她下意識看了眼手邊的瓷瓶,眉心蹙起。

“愛妃你病了?朕怎麽不知曉?”姚玉書快步走了上來,憂心不已。

“皇上不必擔心,”蓁蓁安撫,越過他對上白雨漸漆黑的眸光,嗓音柔軟道,“不過是區區小病,怎就勞動了大人?本宮知曉,大人素有神醫之名,也相信大人的醫術。可本宮的身子啊,乃是太醫院該操勞的事,大人還是不必越俎代庖,專心為聖上分憂吧。”

姚玉書頗為感動,摟緊了少女的肩膀,“愛妃實在是朕的賢內助啊。”

而她溫順地依靠在皇帝的懷中,像是一只慵懶的貓兒,掀起長睫看着那僵立着的男子。

“愛卿的手……又是怎麽回事?”姚玉書視線下落,忽然出聲。

誰都沒有想到皇帝會這般敏銳。

白雨漸甚至不曾低頭,他聲音低啞:“只是不慎劃傷,并無大礙。”

“愛卿這只手,還真是多災多難,”姚玉書感慨,忽地揚聲,“來人,”

立刻有小太監上前。

“皇上。”

“去拿朕的金瘡藥,送幾瓶到愛卿府上。馬上就要到春獵的日子了,愛卿你這手可得養好了,朕還想與愛卿好生地比試一場呢。”

白雨漸抿緊唇瓣。

他微微颔首,“皇上,微臣有事相求。”

“哦?愛卿請說。”姚玉書倒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

白雨漸道:“微臣請皇上收回成命。”

他嗓音很淡,聽不出什麽情緒:“微臣無心兒女情長,還請皇上,收回賜婚的旨意。”

“愛卿,”姚玉書嘴角的弧度漸漸收起,眸光也冷了下來,“你可知,你在說什麽?自古君無戲言,你這般反複,莫非将朕的旨意,視同兒戲?”

白雨漸抿唇,忽然迎向皇帝的眸,一雙桃花眼裏落滿寒霜,緩聲道,“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雠。”

肩上的手驟然收緊,姚玉書勾唇在笑,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他輕聲道:

“愛卿這是,對朕有所不滿。”

“微臣不敢。”白雨漸濃睫低垂,“微臣只是想要勸誡皇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蓁蓁微驚。他這是試探?還是看破了什麽?

白雨漸看她一眼,“何況,聖上為那女子賜名元貞,冒犯了貴妃娘娘的名諱。微臣思及此處,心中便是惶恐難安,故而,懇請聖上收回成命。”

一句話,将分明是他求娶,變成皇帝随便找了個人,更名換姓塞進他的府上。

姚玉書冷笑一聲:

“白卿,若朕朝夕令改,你讓天下人如何看朕?”

他聲音微微發沉,顯然不悅到了極點。

這姚玉書平時跟只笑面虎似的,從來沒有這麽生氣的時候,蓁蓁饒有興致地看着白雨漸,若是再頂撞下去,難保皇帝不會大怒,他白雨漸當真是那般毫無畏懼之人?

白雨漸卻沉默了。他喉結一滾,平靜道:“是。”

“微臣遵旨。”

“好了,愛卿若是沒其他事,便退下吧,”姚玉書撫着蓁蓁的手背,輕笑起來,方才的怒氣一下子無影無蹤。

他們親密的姿勢,白雨漸像是看見,又像是沒看見。

他抱拳,轉身緩緩踏出了碧梧宮。他的背影迎着月色,看上去像是鍍了一層淡淡的銀光。正紅色的婚服被風一吹,像是浸飽了鮮血。

蓁蓁呼吸平緩,倚在姚玉書懷中。

姚玉書垂眸,看着少女乖巧無害的臉龐,“愛妃可否給朕解釋一下,在朕不知道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

“皇上在說什麽,臣妾怎麽聽不懂?”蓁蓁語氣困惑。

姚玉書俯身,遺憾地說,“愛妃似乎失敗了啊,白卿看上去,并不像是一顆聽話的棋子。”

他的呼吸噴灑在她耳畔,癢得她咯咯笑起來。

心中卻在想……那當然,她要的只是他手裏的錢權,順便讓他體會一下從高臺掉下來的感覺。白雨漸那種人怎麽可能當誰的狗。

她起得身來,半跪在地,溫馴地趴在皇帝的膝頭,擡起一雙水光漫漫的眼眸,“皇上,是在責怪臣妾無能嗎?”

“朕怎麽舍得?”姚玉書嘴角勾着,“愛妃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他看了桌上那瓷瓶一眼,苦勞二字,稍微咬重。

蓁蓁好笑,姚玉書還是頭一次在她跟前這般陰陽怪氣。

“白卿手上的傷,是因為愛妃吧?若朕是白卿,被你這般算計、狠心抛棄,只怕要恨你入骨。”

他按着她的後腦勺,貼在她耳邊悄聲說道。

蓁蓁“噗嗤”笑了,這才哪到哪呀?

她嬌滴滴地說道,“還不是皇帝哥哥教得好?”

姚玉書皮笑肉不笑,“朕可沒有教你這般對付男人。”

她沉默了一下。

“皇帝哥哥如今,是不願再信任臣妾了嗎?”

她跪着,眼含淚光,鼻尖泛紅,這樣的姿态……難怪連白雨漸那樣冷情冷血之人,都深陷進去。

姚玉書眸色一暗,心疼道:“快起來吧,地上涼,愛妃若是病了,朕可要心疼了。”

蓁蓁轉瞬笑顏如花,她搖了搖姚玉書的手臂,道:

“只要皇帝哥哥還肯信任臣妾,臣妾就心滿意足了。”

少女甜美的笑靥令姚玉書一時晃神,又聽她道:“既然皇帝哥哥還是信任臣妾的,那連枝,暫時交給臣妾保管,如何?”

姚玉書猛地反應過來,自己被她擺了一道。她料到他會向她索要連枝,之前的确認信任還有扮可憐,都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

“愛妃真是,讓朕又愛又恨啊。”姚玉書咬牙笑道。

他誘勸道:“連枝在你手中,到底太過危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愛妃不會不明白吧?”

“那皇帝哥哥就要用心保護人家嘛!”

蓁蓁理所當然地說道,她眸色純真,誰看了都不會覺得她是個玩弄人心的妖女。

“哦?”姚玉書涼涼地哼笑一聲。

“臣妾的心,始終都是向着哥哥的,”她眨巴着眼,将手貼在他的掌心,“臣妾是皇帝哥哥的人呀。”

姚玉書一怔,不知是她哪句話愉悅到了他。他輕咳一聲,臉色由陰轉晴。

他也沒管她放在掌心的手,徑直道,“廣寧侯上了折子,要朕舉辦選秀。”

“選秀?”蓁蓁倒茶想喝,卻見姚玉書盯着自己,她反應過來,連忙将剛遞到唇邊的茶盞,送到了姚玉書手上。

恭敬道:

“不知皇上怎麽想呢?”

“選秀之事,全權交給愛妃操辦,如何?”

選秀,廣寧侯,難免讓人想到一個不太舒服的名字呢。姚玉書這句話,就相當于向她示好了。

蓁蓁自然爽快應下,她嬌聲道,“那麽這一回,皇帝哥哥想要的,又是什麽呢?”

“姜遠道手裏的,五十萬兵權。”

蓁蓁笑了,對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從別人手裏搶東西,迂回一點是善用計謀,強盜一點是殺人奪寶,姚玉書的意思,似乎更傾向于第二種呢。

不過,這位廣寧侯,池仙姬幕後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她也很想知道。

魏桓跪在地面,低聲道:

“事情便是如此,還望娘娘想想辦法。”

俪韋傷在心脈,若是沒有良藥,只怕活不過一個月,魏桓偷偷送信才能進宮見她一面。

蓁蓁放下茶杯,緩緩道:

“本宮知道了。”

“且好生照顧義父,本宮會将這件事放在心上的。”

魏桓得了保證,這才迅速從側門離開,誰知他剛沒了影,後腳姚玉書就走了進來。

他臉色如常,誰知一進來便狠狠地摔了一個茶杯。

“皇上息怒!”

宮人們吓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自從皇帝寵愛魏貴妃之後,就很少有這般大怒的時候,今日是蓁蓁進宮以來,他第一次這樣大發脾氣。

他們吓得夠嗆,倒是那少女氣定神閑。她搖着扇子,華美的珠飾在臉頰旁輕晃。

“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招惹了聖上不快?皇上快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姚玉書陰沉道:

“究竟朕是皇帝,還是他白雨漸是皇帝?”

若非雁南明氏百年的忠君名聲頂在前頭,他都要懷疑這個白雨漸,是不是要謀權篡位了!

蓁蓁用扇子敲了敲下巴,有些驚訝。

“白大人都做了什麽,竟讓聖上如此動怒?”她側了側臉,低聲問道。

那內侍苦着臉道,“回娘娘的話,不是一日兩日了。這幾天來,白大人對聖上時時規勸,直言上谏。今日,他更是當着衆位臣子的面,公然提及玉傾太子。”

蓁蓁無語凝噎。

這般行事,無異于老虎嘴邊拔毛,誰不知道姚玉書最厭惡的,就是有人對他耳提面命,姚玉傾如何如何。

這白雨漸,是作死嗎?

“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可恨至極!若非俪韋還未斬草除根,”姚玉書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可見積怨多深,“若非他是雁南明氏的後人,朕真想即刻将他發落到邊疆去。”

“不,朕要他人頭落地!”姚玉書惡狠狠地說道。

還從來沒哪個臣子,能像白雨漸那般,專門戳他痛處,偏偏還有理有據,讓他有火都沒處發!

而且這還是姚玉書處處打壓的結果,若将來這厮位極人臣,豈不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眼下,他是一點也不想維持這君臣的和諧表象了。

“聖上,來喝口茶。”

姚玉書實在惱怒,喝口茶,方才感覺心氣順了些。

“皇上若當真着惱,臣妾倒有一計。”

“哦?”姚玉書眯起眼來,“愛妃有治他的辦法?”

蓁蓁勾唇一笑。

……

白雨漸已經坐在亭子裏一刻鐘了。

燭火映着他雪白的側臉上,鼻梁骨挺直如玉。

他低垂着眼睑,長長的睫毛投下濃密的陰影。

只是她不說話,他便也不說話。他沉默地坐在那裏,就好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冰雕。

蓁蓁皺眉,他難道在朝堂上也是這副模樣。

冷着一張臉,吐出那些讓姚玉書跳腳的言論?

那倒也不難理解,姚玉書為何會對他那般痛恨了。

她搖了搖頭。

“大人看上去,似乎郁結于心。”

蓁蓁将手邊的碟子推了過去,裏面放着印星星送來的糕點。她笑道,“近日來,本宮聽皇上說了些事。所以本宮這一回,就借聖上的名義,請大人一聚。大人不會怪本宮唐突吧?”

白雨漸沒動。

他道:

“娘娘,于禮不合。”

聲線清寒。

蓁蓁嘆息,“本宮只是想與大人說幾句話,若大人覺得耽擱時間,便自行離開吧,本宮不會攔着。”

她笑吟吟地看向外邊,話音一落,白雨漸便站起身來。雪白的衣袍上繡着雪松仙鶴,随着他起身的動作振翅欲飛。

流雲般垂下的袖口掩住手背,上面還纏着繃帶。

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蓁蓁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眸光轉回,落到那碟子糕點上。誰知,面前又籠罩下一道陰影。

竟是白雨漸又回來了。

“娘娘有何見教,微臣洗耳恭聽。”他聲音低沉,态度恭謹。

“白大人啊,你啊你,”

她“噗嗤”樂了,用扇子掩着唇,眼眸水亮,“總算肯好好聽本宮說一回話了。”

她似是無心那麽一說,卻叫他久久回不了神。

“大人先嘗嘗這個,可是疏肝解郁的良品呢。”

她白皙的指尖拈起一塊糕點,頰邊兩個梨渦甜美無比。

“不必。”

他道。

“微臣一向不喜甜食。”他又加上一句。

稀奇,他還懂得主動解釋了。

蓁蓁倒也不勉強他,紅唇輕啓,将糕點放進口中,口腔裏充斥着清甜的香氣。

她微微眯起雙眼,“大人飽讀詩書,上回說的君臣之禮,還讓本宮記憶猶新呢。”

“只是,皇上近來……很是有些煩悶。”

她唇瓣一張一合,白雨漸有些恍然。

他輕輕俯身,似乎是要靠近于她,清澈的瞳仁中倒映着她的面龐。

蓁蓁不躲不避,唇邊含着微末笑意,他卻是忽地側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之上。

燭火搖曳,他眸色清冷,撫了撫衣袖,淡聲道。

“娘娘,微臣不過是盡臣子的本分。”

白雨漸也有些不解,為何如今,他們還能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地對話。

“本分,”她輕輕笑了,有點無奈也有點輕嘲,“自古以來,毫無忌諱,直言勸誡于君主,最後能夠壽終正寝的忠臣有幾個?大人如此行事,就不怕将來,落得個被挖墳鞭屍的下場?”

他忽地打斷,“娘娘,微臣今後是生是死,與娘娘有何幹系呢?”

他一雙桃花眼靜靜望着她,似深海無瀾,裏面黑得折射不出一絲光彩。

……這怼人的毛病,是改不過來了嗎。

她嘆了口氣,“白大人,本宮在與你商量。”

“若娘娘此行,是來做皇上的說客,大可不必,”白雨漸寒聲道,“微臣問心無愧。”

他拂袖就要站起。

“大人若是對本宮心懷怨氣,可以直說。”

她将他叫住。

“天下需要一個賢明的君主,微臣所作所為,只是為了太行萬民,別無他意。”男子背對着她,冷聲開口。

蓁蓁緩緩站起,一步一步靠近,“白雨漸,你真的是為公?嗯?你問問你自己,問問你的心,雁南明氏的祖訓是什麽?先公後私,克己奉公,你卻為了自己的私.欲,置祖宗規訓于不顧。你還敢說,你是為了太行萬民?”

香氣再度漫上鼻尖,他額角青筋狂跳,她還是要說。

“你我同為聖上,你在前朝,我在後宮,我們應當齊心協力,為聖上分憂,不是麽?”

“唉,這幾日,聖上日漸消瘦、茶飯不思,本宮瞧在眼裏,痛在心裏。白大人若是再這麽下去,往輕了說,是忠言逆耳。往重了說,便是不體恤聖上……若是因此影響了皇嗣,大人豈不是要成太行的千古罪人了?”

他僵在那裏,好半天都一動不動,脖子上的經脈抖抖地立起來,耳後慢慢現出一抹血紅。

蓁蓁知道,他在強忍心中的怒火。

她以為他就要繃不住了,誰知他腳步忽地一動,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看着他袖袍随風烈烈飄動,笑吟吟地喚了一句。

“白大人,真的不吃一塊點心再走嗎?

他壓根不停,雪白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小徑盡頭。

翌日便有消息傳來,白雨漸一回府上,便病倒了,接連幾天沒能朝見。

皇帝大喜,親自下旨,令其好生養病。翌日,攜貴妃前往白府——如今的明府探望。

衆人皆将這份君臣之誼傳為美談,帝王兩次探望,真是獨一無二的看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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