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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淵從未想過這種可能,聞言不由轉頭看向鎖在地牢中的人,卻見那人點頭如搗蒜。

孟扶淵不解,颦眉問道:“可是他分明向我們求救了。”

“他怎麽求救了?”喻孑然問道。

“他寫了‘救命’兩字。”

喻孑然聞言一笑,那笑容卻依然叫人看了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身紅衣過于豔麗,稱得他宛如索命的惡鬼。

喻孑然從懷中掏出一把短匕首,遞給牢中人,柔聲道:“把你想寫的話,完完整整地寫他們看,省的他們誤會。”

牢中人接過匕首,雙手握住匕首柄,在地面上一筆一畫地寫字,鎖鏈也随着牢中人的動作撞在一起,叮叮咚咚,只見那人寫道——

魂與樓樓主,救命恩人。

衆人大驚。

孟扶淵這才回憶起來牢中人本來在燕元白掌心寫完“命”字,随後石門就響了,自己和燕元白急于逃命,于是就不曾設想,原來牢中人的話并沒有寫完,只兩字之差,其中含義卻是天差地別!

但是還有一些可疑的地方,例如手鏈腳鏈,身上的傷,孟扶淵環視地牢周遭,心中疑惑并未全消。

還沒等孟扶淵問出聲,喻孑然卻是先一步道:“我知道只憑這些并不能讓莊主确信無疑,莊主且聽我細細道來,我為莊主一一解惑。”

“這人是赤焰幫的俠士。赤焰幫入派前一天,也就是九月廿九日晚。他意外撞見黑衣人搬弄同派師兄弟的身體,才知道原來這九人被做成了傀儡,但是很快黑衣人發現了他的蹤跡,寡不敵衆,他被黑衣人圍攻,那時候傀儡也已經換好了藥材,十多人追他一人,勝敗自然一目了然,黑衣人捉住他之後給他喂了劇毒,還不忘割了他的舌頭。”

孟扶淵心道,換藥材這一點倒是和汴清予的說辭相對應。

“我救了他之後,原本并沒有将他鎖起來,只是留在地牢裏,但是他卻自己動用地牢裏的刑具将自己的手筋和腳筋都挑斷了,說是瘙癢難耐,我猜是黑衣人的毒留下的症狀,他每日總會有一段時間理智全無,傷人傷己而不自知,所以我只好将他鎖起來,以免誤傷無辜。雖然在黑衣人的眼裏,他已經一命嗚呼,永遠地保守傀儡的秘密,但是未免還有魔教的人找上門來,地牢隐蔽,相對安全,所以我就讓他在這裏養傷。”

“這些都是他神智尚且清醒的時候告訴我的。”喻孑然長嘆一口氣,語氣又是憤憤又是惋惜,“只是他最近頭腦清醒的時間變得越來越短了,也只有戌時才清明一些。”

“好好一名少俠被折磨成這樣,可見那魔教确實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喻孑然說道魔教之時,語氣都陡然出現了壓抑不住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噴薄而出的,濃厚的恨意,說完之後喻孑然似乎自己也意識到了什麽,睫毛抖動,半合眼簾,再睜開時笑容又變回開始妖冶的模樣。

“既然莊主此刻找上門來了,那這人就交由莊主保護了。聽聞北圻宗正在加大人手去查這件事,莊主将人護送至北圻宗,以無為山莊在江湖的盛名,我信得過莊主。”

喻孑然此刻主動提出交人,正合孟扶淵的心意,孟扶淵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多謝樓主,我回北圻宗之時,會将樓主所作所為皆告知于三派掌門,定不會讓樓主立下功勞卻籍籍無名。”

“虛名罷了,我并不在乎這些。”喻孑然笑道。

孟扶淵又問:“蒲州赤焰幫滅門的慘案,樓主知道多少?也是魔教的手筆嗎?”

喻孑然答道:“我聽江湖傳言,赤焰幫近日找到了那本能讓人天下無敵的《陵元功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因此遭到歹人窺觑,為奪功法滅赤焰幫滿門,只是這兩次殺戮的幕後黑手是否都為魔教,暫代商榷。”

孟扶淵一驚,線索兜兜轉轉,所有的疑點竟然都重新回到了那本神秘的,只活在傳說中的《陵元功法》上。

喻孑然又問:“那莊主明日會前往北圻宗嗎?”

孟扶淵搖頭道:“不會,還有幾個與赤焰幫有關的可疑的地方沒去。”

“那就這樣吧。”喻孑然道,“莊主回北圻宗的前一晚來我這裏領人,赤焰幫這位少俠暫由我替莊主看管一陣。”

喻孑然倒是想的周全,孟扶淵心道,如果今晚将人帶回福興客棧,萬一突然發瘋,制不制得住還未知,就算制得住,也無可避免地要鬧出一番大動靜。

于是孟扶淵欣然接受了喻孑然的提議。

該說的都說了,喻孑然也就讓人放了楊七和陸九,又派人送他們回去,吩咐完這些,喻孑然與星霜一起回了折梅居。

臨窗而立,看到馬車逐漸消失在視野裏,與夜色融為一體,喻孑然将窗合上,踱步至棋盤旁,方桌上是孟扶淵與自己下的那盤棋局,其中白龍黑子糾纏不清。

孟扶淵的棋藝不精并不是謙虛,就棋局而言,已經落敗。

星霜揉了揉肩膀,伸了個懶腰,感嘆道:“樓主這盤棋終于下完了。”

“是,不枉我煞費苦心,與那無為莊主牽扯這麽久。”喻孑然颔首,然後意味不明地緩緩道,“可是另一盤棋還沒有下完。”

星霜一愣,“啊?”

喻孑然指着孟扶淵留下的棋局,“我說的是這個。”

星霜眨眨眼,柳葉眉微蹙,卻還是不解,“這棋局不是也下完了嗎?”

“你也以為下完了。”喻孑然聞言卻是低頭,意味不明地輕笑出聲來,“世人都以為,這局棋已經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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