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買菜

就因為一時興起說了句在家裏吃飯的話，周六一大早，程曉曉就被陸小山摁的門鈴聲給吵醒了，意識朦胧時忍不住想——她是不是該給陸小山錄個指紋？省得他一大早亂摁門鈴擾人清夢！

程曉曉忍着睡意生無可戀地從床上爬起來，幾乎是全程閉着眼睛摸索到玄關給陸小山開了門，暈暈乎乎的也沒多看他兩眼，只伸手擋着客廳窗戶漏進來的明亮光線徑自往回走，到半途中間看到還有個沙發，頓時就走不動了，懶洋洋地趴進沙發上準備賴一會兒。

誰知道人還沒完全躺過去就被陸小山拉着胳膊一把撈了起來。

“別懶，快去換衣服。”

“就眯一會兒！”

程曉曉腦子還沒完全醒過來，又有點兒被人乍然拽起來的郁悶，根本不想動彈，連眼睛都不想睜開，驟然被陸小山從沙發上拉起來，也沒清醒多少，身上懶得使勁兒，就站得不太穩，自然而然地尋找支撐的工具。腦子朦朦胧胧的，幾乎是下意識往陸小山身上靠，攀着個有支撐的東西，眯着眼睛躲開陽光的照射，将頭藏在陰影下，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着繼續迷糊。

陸小山看着毫無防備貼過來、幾乎是無縫趴在他跟前的人，手掌下意識捧着她的腰，免得她渾身癱軟地掉下去，只覺得整個人都浸在一層迷蒙的光暈下，連帶着腦子似乎也跟着程曉曉一起迷糊了，跟做夢一般。

還沒回過神來，随後又被對方無意識蹭他胸口的動作拱得渾身突然僵硬，無法動彈。

她不知道，春日的睡衣本就不算厚，松松地穿在身上，若是站旁邊看着還好，也難引人遐想。但她這麽猝不及防之下柔柔軟軟地貼過來，整個人趴在他身上輕輕緩緩的動，幾乎是一剎那，他就明顯地感覺到了她身形的柔媚。

是跟他緊繃的身體完全不一樣的柔軟！

這樣的刺激，再加上這副睡眼惺忪迷糊懶軟的模樣，還有不經意間透出的那點兒嬌嬌柔柔跟似撒嬌般的呢喃，僅是瞬間，陸小山就已潰然失守，多年鑄就的防線幾近崩塌，只餘最後的理智堅守。

好半晌，陸小山才狼狽地吐了口氣，克制着吻了吻程曉曉側臉露出來的眼角，滞澀挪步，幾乎是半抱着将人放進了沙發裏。

這個姿勢，他只要一俯身，就能把她完完全全覆在身下。

陸小山被程曉曉壓着的胳膊頓了頓，低望着她的側臉，眸底聚着光，片刻後才深吸了一口氣，極其艱難地收手起身，坐到一旁，無奈地揉眉心，吐着氣慢慢平複瘋狂收縮的心跳。

重新陷進沙發的程曉曉毫無所覺，只偏頭躲着外頭刺眼的光，面靠着沙發背，迷迷糊糊地醒了會兒神，眯了差不多十分鐘才總算找回點兒清醒，意識到好像有一會兒沒聽到陸小山的聲音，遂擡頭找人。

腦袋轉了半圈，才發現陸小山正坐在側面的沙發上，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醒了？”

開口的聲音透着幾分沙啞，不似平日的語調，似乎帶着點兒黏黏膩膩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随着陸小山的聲音飄過來，程曉曉嗯了一聲回應，動了動擡起的腦袋，頭靠在靠枕上，目光自然游離到陸小山腿上。

然後，似乎，好像，有點兒……眼花了？

程曉曉看得愣了會兒神，随後猛地意識地到什麽，從沙發上爬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睡衣，又看了眼陸小山，想起自己先前近乎下意識的舉動來，瞌睡瞬間散沒了。

冷不丁地被人從睡夢中吵醒，她知道是陸小山，腦子裏完全沒閃現什麽防備避嫌或者注意形象之類的想法，衣服沒換就去開了門，中間好像……還把他當抱枕加擋板眯了會兒！

睡衣為了舒适本來就買的大兩號，松松款款的穿在身上，乍一看也還勉強。但是她剛抱着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貼上去，應該……還為了找舒服的角度動了動！

程曉曉對自己的不注意頗有點兒懊惱加心虛，瞟了陸小山一眼，嗯，他一向不怕冷，春末的豔陽天溫度本來也升起來了，穿的也就是一件薄衫。

這麽近的觸感，她身上除了件睡衣，就……什麽也沒有！剛剛那樣貼着……她又動了，他應該……有感覺？

她這是無意中點火了？

程曉曉懊惱地拿枕頭撞腦袋。

她承認昨天提議在家吃飯的時候是有那麽點兒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不正經想法，但——那也就是滿足一下內心的小遐思而已，而且主動權跟節奏都是自己掌握，頂多算是個你來我往的小情趣。

像這種不在自己預判中的“失誤”，又是自己根本沒什麽想法的情況下發生，程曉曉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麽點兒羞恥心的。

“我去換衣服！”

心虛之後程曉曉當機立斷，迎着陸小山沉隧的目光，也不敢再招惹他，識趣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奔回卧室，找了件衣服換上。

簡單洗漱完畢，再出來時，陸小山的神色明顯已經調整過來了。

“咱們去哪兒買菜？”程曉曉調整好情緒，臉上半點不露，笑意盈盈地走過去，率先開口打破沉靜，絲毫沒提剛才那一刻無意瞥見的陸小山身上的狼狽。

陸小山目光悠悠地落在她身上：“菜市場。”

……

菜市場對陸小山來說是個非常熟悉的地方。原因無他，在陸總自主創業前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裏，因為家裏的一點兒變故，陸總臨時子承父業，頂替陸父在菜市場看了好長時間的肉攤子——當然，相比于一般小攤子而言，陸家那時候就已經有自己的銷售點了，也不止一個菜市場。

這段經歷程曉曉認識陸小山的時候剛好趕上尾巴。

陸小山鮮少主動提，不過碰到陸小林這種主動透露“情報”的親弟弟，他不提程曉曉也能知道個七七八八。

跟陸小山相反，程曉曉從工作以來壓根就沒去過菜市場，日常生活所需基本靠超市解決，她搬過來這麽久連小區周邊菜市場大門在哪個方向都摸不着頭腦！

至于陸總，雖然人家對菜市場買菜駕輕就熟，但抵不住他才剛搬過來一天晚上，對周邊壓根不熟呀！

是以，當兩人走出小區大門的時候，望着路邊偶爾走過的大媽大爺，四目相對，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搭讪問路這種活兒肯定不能指望陸總了，程曉曉自覺承擔了臨時社交任務，攔住一個拖着菜籃子的阿姨，笑眯眯地問：“阿姨，麻煩問一下，這附近菜市場在哪兒呀？”

被攔住的阿姨好奇地打量程曉曉，又拿餘光瞄了眼陸小山，指着不遠處的街角，笑着回道：“小兩口買菜呀？就在前面街頭，往南拐進去，走幾步就到菜市場了！”

言罷又十分熱情地邀請兩人：“要不你們跟我一塊兒吧，我帶你們過去！”

不等兩人回話，阿姨又笑眯眯地打開了話匣子，一邊走一邊自顧自地說開了：“你們才搬過來吧？哎喲，現在這些年輕人，早上能出來買菜的，那真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着了！就我家那大姑娘，這會兒還擱被窩裏睡大覺呢，叫都叫不醒！”

程曉曉也沒急着糾正阿姨的誤會，臉上挂着四平八穩的笑意，伸手往後勾了勾陸小山的胳膊，不動聲色地示意他跟着一道走，面上卻對着人家阿姨，一邊跟阿姨道謝，一邊客氣地附和着，饒有興致地聽阿姨絮叨家長裏短。

走到街角了，阿姨的談興才終于告一段落，歇了口氣，瞥了眼一言未發的陸小山，往程曉曉身邊又靠了靠，眼神往陸小山身上示意，壓低了聲音誇獎道：“姑娘，我看你這對象挺好，大早上還陪你出來買菜，也不嫌麻煩。”

程曉曉眨了眨眼睛，順着阿姨的話看向陸小山，也同樣壓低了聲音笑：“也就這點好了。您看他那樣，也不會說個好話，人家會哄人的才好呢！”

聽見程曉曉這話，阿姨以過來人的眼光正兒八經看了眼陸小山，随後朝程曉曉笑道：“傻姑娘，這看男人不能光看表面，得看他幹什麽！他陪你來菜市場，不就是哄你了？誰說只有嘴上會說的才叫哄？那叫油嘴滑舌！”

“也對！”程曉曉一副受教的模樣，贊同地點了點頭，心道，這哪兒是陸小山陪她呀，分明是她陪他！

進了菜市場，因各家要買的菜不一樣，差不多都是分開走，阿姨雖然唠嗑唠得有點兒意猶未盡，但基本的眼色還是有的，也不過分打擾“小兩口”，跟程曉曉大致介紹了各個區域賣的菜品，這才拖着菜籃子擠進湧動的人群中。

程曉曉再次道了謝，目送阿姨走遠，轉回身去拉陸小山，看着陸小山神色木然的臉，眼裏笑意放出來，越看越樂，勾着他的胳膊打趣：“陸總，小兩口這三個字是不是聽得很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