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閑話

陸小山的視線從胳膊上掠過，面色淡然地睨她：“你想說什麽？”

程曉曉靠在陸小山胳膊上，看着眼前熱鬧的市場，笑得一臉恣意，語氣悠悠，仿佛感慨一般：“我也覺得挺順耳！”

這話，就差直白地說喜歡他了。

比起幾年前她對着蔣同塵那一句玩笑的語氣，此刻的感慨顯然多了幾分真情實感，就那麽不輕不重地扣進陸小山心間，晃得他心神恍惚。

陸小山輕哼一聲，臉上的表情到底沒繃住，從沉隧的眸底滲出縷溫暖笑意來。餘光留意着周圍的人群，适時伸出另一只胳膊擋住程曉曉跟前路過的人，順勢側身帶着程曉曉一道讓開路，往菜市場深處走去。

本來先是程曉曉勾着陸小山的胳膊在人群中擠，後來過路的人實在太多，陸小山直接抽回胳膊将她攬在跟前，護着她一路走一路看。

看着人頭攢動的菜市場以及各攤位上琳琅滿目的菜品，程曉曉只覺得頭暈眼花，又有點兒多年不逛菜市場的好奇，走到半路，推着陸小山問：“咱們買什麽菜呀？”

“你想吃什麽？”

陸小山的聲音在熱鬧的菜市場裏顯得有點兒特別的磁性，似乎是因為場地帶了回聲的緣故，于溫和中透出些縱容。

程曉曉倚在他跟前，受寵若驚地回望他：“還能點菜？”

陸小山看她一眼，幹脆大氣地回了一個字：“點！”

程曉曉眼裏綴着笑意，點頭。

好在程曉曉對吃的要求很簡單，那些工序複雜的她也記不住名字，對點家常菜倒是信手拈來，邊想邊建議：“那要不，做一個清蒸鲈魚，煮個肉片湯，再炒個青菜？”

這簡單的組合立馬得到了陸總肯定：“行。”

“那先買魚吧。”

程曉曉心滿意足，定了菜單，極有興致地拉着陸小山往賣水産的區域走。

等買完菜回到屋裏，已經是早上八點過。

就做飯這件事情，程曉曉跟陸小山早有默契，陸小山掌勺，她打下手——這樣的組合多年前就有過好幾次。

自從程曉曉高三寒假前碰到陸小山之後，陸小林不知道怎麽知道了，對她跟陸小山的關系格外上心，多半也是存了點兒看稀奇的心思，所以只要他自己去找陸小山或者陸小山來找他，陸小林必定見縫插針地要拉上她。

那時候陸小山自己一個人單獨住在外面，守着家裏攤子的同時竟然偶爾還自己做飯，程曉曉好奇之餘也有點兒佩服他，禁不住陸小林叨叨，跟着去了幾次。

陸小山對此好像也并不排斥。有那麽兩三回，她在校門口單獨碰見陸小山，跟他打招呼，他還主動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

而外婆跟程媽對程曉曉交朋友一向持寬容鼓勵的态度，尊重她跟朋友的交往，偶爾吃個飯也不會過多限制。

總而言之，在程曉曉跟陸小山關系良好的時候，是好幾次親眼見過陸小山做飯的。

程曉曉本身很不擅長煮飯，對廚房那一套事務天生不太耐煩，到人家那兒做客的時候雖然出于禮貌要幫一下忙，不過一兩次過後，陸小山似乎就看出她于家務上的笨拙了，自此後就沒讓她往廚房竈臺去過，一般就是安排她理理菜剝個蒜什麽的。

現在嘛，除了理菜剝蒜外，程曉曉還多了點兒任務——洗菜！

主要是因為她那點兒事太簡單，做完之後就只能無聊地圍着陸小山看，看這個也有意思，看那個也有說法，臉上的笑意擾得人心煩。

陸小山大手一揮，給她安排了新的差事。

等程曉曉把菜洗好後，陸小山已經簡單弄了早飯，連中午要吃的魚跟肉都提前做了預處理。

程曉曉驚嘆陸小山的速度，想不到陸小山這幾年除了賺錢賺得快，廚藝也沒落下，真正當得起“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八個字，不由得捧着碗感嘆：“看來我真是中彩票了！”

陸小山從她手裏接過碗，聽見她那話，不由得勾起前事，原本是想繃着臉說她，看着她躲在陽光陰影下，臉上沁着笑意，眼波盈盈地望着他，眸底的笑意到底沒忍住繃開了。

“現在不懷疑我有問題了？”

乍一聽，程曉曉有點兒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随後恍然大悟，眼底笑意漫開，看着陸小山，想了想，走上前仰頭親了親他下巴，眸中浸着光，非常善解人意地安撫：“這不是之前沒深入交流過嘛！”

陸小山順手攬住她，将她在壓在胸膛，臉色變換，聲音裏透着點兒意味不明的危險氣息：“你想深入交流？”

什麽叫她想深入交流？

交什麽流？

程曉曉瞪大了眼睛，錯愕無言。

蒼天作證，她說那話就是字面意思而已，壓根沒牽扯到什麽靡靡想法，誰知道陸小山腦子裏飛過了什麽！

這算是調戲還是會錯了意？

程曉曉攀着他胸口，反應過來之後樂不可支，差點兒笑岔氣，額頭抵着他下巴，嗔他：“你想什麽呢陸小山！”

陸小山輕哼一聲放開她：“吃飯！”

僵硬的聲音，命令的語氣。

程曉曉一點兒也不計較，站穩身子，笑眯眯地應了一聲。

……

午飯後，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出發去YN集團大樓。也不用開車——YN集團智能大管家小一已經根據程曉曉的選擇提前預約了車，直接到樓下，車上程曉曉還枕着陸小山胳膊眯了會兒。

到了地方，還沒進大樓，卻意外碰見了同樣來參加發布會的陸小林。

陸小林也沒成想能在這兒遇見兩人，剛一照面，眼裏就放了光，臉上明晃晃寫着“八卦”二字，挂着一張燦爛無比的笑臉，極其沒眼色地湊過來，視線在程曉曉跟陸小山身上賊兮兮地打了個轉兒，被陸小山一瞪，趕忙笑呵呵地叫了聲“哥”。

随後又轉向程曉曉，擠眉弄眼，拿眼神示意程曉曉挽着他哥的手，啧啧道：“程曉曉，這……我是不是該改口了？”

程曉曉才沒理會陸小山那壓抑不住的興奮八卦之心，巋然不動地挽着陸小山，連姿勢都沒變，目光淡淡地撂了陸小林一眼，無情地打斷了他的躍躍欲試：“未經公告，不予批準。”

陸小林嘿嘿笑，瞄了眼自家親哥，語氣試探地拿話戳程曉曉：“你們這都出雙入對了，還不算公告啊……”

正說着話，旁邊一道聲音遠遠地傳過來：“小山——”

幾人頓住話頭齊齊看過去。

看清來人，陸小山被對方臉上看熱鬧的笑意晃得皺起了眉，似乎不怎麽情願地想走。

陸小林倒是自來熟一般，朝來人揮手打招呼：“沈總！”

說罷又轉向程曉曉，自顧自地給她介紹：“那是沈惟祎沈總，我哥公司的股東，也是做投資的，在你們那行當應該挺有名。”

頓了頓，又似乎說漏嘴了一般哎呀嘆道：“沈總早幾年就入股了鼎元，中途還給我哥介紹過兩個相親對象來着，幸好沒成……”

程曉曉神色平平地撇他一眼，陸小林被看得讷讷地住了口，裝傻笑。

沈惟祎穿着一身白色的中山裝，身形略發胖，笑眯眯地走上來，渾身上下透着股讓人心生親切的溫和，也不理會陸小山皺眉看過來那一眼裏蘊含的警告，一臉不見外地跟程曉曉打招呼：“這是曉曉吧？”

程曉曉沒見過沈惟祎，不過聽陸小林的介紹自然也能想起來兩分，這位的投資偏好跟風格不算投資界主流，所以她平常也沒機會接觸，但名聲卻是聽過一二的。

“是。”程曉曉大方點頭，朝沈惟祎客氣地笑，“沈總慧眼。”

“這哪兒是我慧眼呀！”沈惟祎笑容可掬地擺了擺手，朝程曉曉眨眼睛，點着陸小山笑道，“這小子，這麽多年了啊，我還是頭一回見他心甘情願讓人挽着！換了別人，哪怕是要摔地上了，指望他拉一把他還嫌放手放得不夠快！”

沈惟祎明顯有意示好，程曉曉聽他那話也覺得人挺有意思，看陸小山雖然嫌棄不耐但到底沒轉頭就走，心知兩人應該關系匪淺，一眼明了沈惟祎的意思，程曉曉臉上的笑意深了一分，笑着看了陸小山一眼，順着沈惟祎的話，半真半假地開玩笑：“應該沒那麽誇張吧？我聽說沈總還給他介紹過兩個人來着——對了，上周我們碰見了致遠基金的顏藝顏總，那位不會也是您介紹的吧？”

“可不就是嘛！”沈惟祎承認地非常幹脆，恨恨地點着陸小山，跺腳跟程曉曉抱怨，“我要早知道這小子是這樣，才不去費那個心！你們倆是舊識吧？你說說啊，三十好幾的人了，明明放不下，又——”

話還沒說完，就被陸小山冷着聲音直接打斷了：“你是來看發布會還是來說閑話的？”

“你急什麽？我這還沒說兩句話呢！”沈惟祎笑罵了兩聲，沒好氣地瞪回去，随後又朝程曉曉笑，“咱們先看發布會，晚上一起吃個飯，我給你好好說說這小子的事兒！我也是才想明白，這小子瞞我的事兒多了……”

“走了！”陸小山一把将程曉曉拉過來，丢給沈惟祎一個淩厲的眼神。

沈惟祎眉梢挑動，到底沒再多說，好笑地搖頭嘆氣，趁陸小山不注意跟程曉曉眨眼睛。

程曉曉莞爾，一臉盡在不言中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