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千零一夜

禦幸可能真的生氣了，因為他一連幾個小時都沒有回複。

聖夏覺得，從內容來看，他應該是開玩笑的。但是隔了一段時間之後，她還是補發了一封郵件過去。

“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一個小時過去，禦幸仍然沒有回複。

……

真傷腦筋……

男生的身高這麽問不得嗎。可是，他們這些選手的數據都是對外公開的啊。只要想查，很容易就能查到。

不過，介于禦幸本人很在意的樣子，聖夏也沒有動手去互聯網搜。

除了禦幸，青道其他小夥伴都很熱情，表現出了一點點對排球比賽的興趣，令聖夏感到了一絲安慰。

他們剛贏了一場比賽，士氣正旺，到了晚上還想殺幾局游戲，問聖夏要不要一起。

聖夏跟二游間玩了兩次游戲之後，漸漸成了熟絡的隊友。正好倉持在線，她順便旁敲側擊，打聽了一下禦幸是不是在忙。

倉持洋一：“他估計在跟克裏斯學長給投手群開反省會吧，澤村也不在。”

倉持洋一：“哦說到澤村，聖夏，他跟你那個學長說話有點像啊。”

倉持洋一：“不過澤村是個笨蛋，那位赤葦同學好像很聰明，可以認出禦幸。”

聖夏很開心。

倉持洋一：“只是我們都很好奇，那個赤葦同學是不是你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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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na：“哈哈怎麽可能——我會被全校女生記恨的。”

聖夏不解地想了想，他們怎麽會往那方面好奇呢。赤葦和木兔都不會說什麽讓人誤解的話才對。

“我們……”又是什麽範圍？

但是不等她問，倉持已經打着哈哈含糊過去了，完全可以當沒提過這個問題。

聖夏又跟他聊了一會兒，很快，澤村也回到了群聊。

差不多與此同時，屏幕上方終于掉出一條新郵件通知，聖夏馬上點了進去。

From：禦幸一也22:16

“這麽怕我生氣的話，為什麽之前不乖巧一點啊。剛才在開反省會，然後哲學長來了，一直在陪他下将棋。太不容易了。”

聖夏自動無視了第一句話。

不過，她還蠻喜歡聽禦幸分享一些棒球隊的日常。雖然很細碎，還時不時夾雜着對隊友的抱怨，但她每次都讀得津津有味。

“原來結城隊長喜歡下将棋嗎？”

——“是啊。因為他家就在學校附近，所以經常在我的宿舍賴到很晚。集訓的時候更是會直接住這裏，下棋下到半夜也是有可能的。”

“結城隊長是很看重你才會這樣吧。不錯哦少年，學長很喜歡你呢。”

——“但是他的棋藝可實在不敢讓人恭維啊。”

“那要不要我介紹桐山零給你們認識？”

——“誰？又是你學長？”

……

這句話讀上去既有很警惕的感覺，又像是在吐槽。

聖夏笑着回複了禦幸的疑問，簡單介紹了一下桐山。但是時間已經很晚了，那邊沒有繼續回複，她也開了免打擾模式，躺下睡覺。

第二天一早，收件箱裏果然躺着一封新未讀。

禦幸和聖夏的郵件交流就是這種模式。

有時候，禦幸會聊着聊着突然消失。不過在下一封郵件中，他會記得提及這麽長時間不回複的原因，可能還順便說到棒球部的日常。

于是，新的對話總能斷斷續續地展開。

一次又一次地。

……

就像一千零一夜。

聽聞灰二帶竹青莊從白桦湖集訓回來了，聖夏馬上帶去了一堆食物前去拜訪。見到灰二後，她立即原地土下座。

“灰二哥，請幫我也制定訓練計劃吧！拜托！”

“我想參加東京馬拉松！”

……

竹青莊一群門外漢在短短半年間內就拿到了正式紀錄，灰二功不可沒。

老房東甚至說，灰二的水平可以媲美專業教練，完全能去開經驗座談會。

聖夏也相信他。

大型田徑賽事，像是名古屋國際女子馬拉松之類的，只有成年人才可以參加。聖夏并沒有很多選擇。

但她突然就想挑戰了，決心獨自向頂點出發。

像迫不及待地長大一樣。

一般來說，這樣的比賽都将路徑全長設置在四十公裏以上，比灰二他們挑戰的驿傳還要多出一倍。

盡管環境會造成一些差別，但考慮到天氣原因，灰二還是幫聖夏制定了室內練習的方案。

突然在這種天氣下跑40公裏，大概真的會死。

聖夏戴着耳機走進健身房，熱好身後，關掉音樂，打開了油管視頻。

她本來覺得在室內跑步很沒意思，因為沒有新鮮的風和空氣，也沒有沿途風景。

直到某天，油管給她推送了「平成XX年夏季甲子園Fine Play」。

平成XX年，剛好是去年那一屆。

聖夏想起了禦幸防守時敏捷的身手，情不自禁點開了視頻，想看看裏面有沒有他。

……

“啊，我在想什麽呢——”

聖夏看到一半，突然捂住了臉，完全無法直視自己。

青道都六年沒打進甲子園了，這種視頻裏面怎麽會有禦幸。

她是不是笨蛋。

……

不過，聖夏還是補完了去年的夏甲和今年的春甲。但如果是東京或者關東地方的比賽，真的能在各類錄像中見到禦幸的身影。

她就這樣一邊跑一邊看，感覺體內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湧了上來，仿佛用之不竭。

又一個視頻播完，聖夏關掉跑步機，慢慢放下步子，然後發現隔壁跑步機上的淺毛冷俊少年一直在瞟她。

她摘下耳機，問：“同學，你對棒球感興趣？”

少年別開目光，宛如無事發生。

有禦幸的前車之鑒，聖夏這次不敢随便攀談了，徑自從跑步機上下來去拉伸。

手機裏有幾條新信息，其中一條是母親發來的，說讓她自己解決晚飯。

聖夏想了想，幹脆又去了家庭餐廳。

還是之前那間店，負責點單的還是橘學姐。

她要了一份起司漢堡肉套餐，然後目光落在了學姐的小腿上。

來了這麽多次，聖夏終于确信橘已經不再跑步。她沒有貿然問人家為什麽放棄，只是總鬼使神差地過來，然後默不作聲地觀察，像是為了印證什麽。

若是曾經喜歡過，那麽真的能放棄嗎？

……

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屏幕的光亮打斷了聖夏的神游。

原來是禦幸那邊的一天結束了，他們剛在食堂吃完晚飯。他回完了早上的郵件，又說到了青道的三碗飯鐵規。

聖夏心不在焉地回複說，她的晚飯才剛開始，是起司漢堡肉。還有，這家店的食物挺好吃的。

From：禦幸一也19:27

“又去家庭餐廳了啊。那些東西很容易吃胖吧。老實說，你是不是吃胖了？”

上次發郵件的時候，聖夏也提到了跟木兔和赤葦一起在家庭餐廳吃飯的事，沒想到他還記得。

聖夏看着面前吃到一半的漢堡肉，突然食不下咽。

禦幸又提醒她了，漢堡肉餅裏面有很多面包糠。

随着加深了解，聖夏漸漸發現，禦幸似乎很注重飲食方面的攝入。

他們偶爾也能聊到這些。只不過，她在這方面沒有他那麽嚴格，偶爾還是會開戒偷吃，因為嘴饞。

聖夏放下叉子，拿起手機想了半天。

上次從這裏回去的時候，她問了禦幸身高的事來着。

這個男人是記仇吧。

所以，聖夏最後回道：“你是不是在報複我。”

——“不是啊。我是在關心你诶。你最近是不是都沒有練跑步啊。體重又沉了，所以不能跑了嗎？一定是偷懶了吧，還吃這麽多。”

聖夏看到最後，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氣。

忍耐，及川聖夏，你要忍耐。

聖夏心裏很清楚，她只是有陣子沒在戶外跑了，所以這個家夥沒看到、不知情而已。

但是，禦幸的話好像抹殺了她的努力和堅持，他的眼裏看不到一點她也很厲害的樣子。

她也很厲害的啊。

……

哪怕只是曾經。

因為不想被小觑，所以聖夏努力強調道：“我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努力呢！”

——“哈哈哈，是嗎。”

可惡。

禦幸這态度，明顯就是不信。

這次聖夏沒有回信，努着嘴點進他的名片，直接選擇了通話。

聽筒裏“嘟——嘟——”了十幾秒，聖夏感覺差不多該轉接語音信箱了，正要挂斷，那邊卻突然接了起來。

禦幸拿着手機走到宿舍外面，但是碰到了隔壁的前園。所以，他只好一直走到樓梯間，才按下了接聽鍵。

“怎麽了——”他靠到牆邊，語調悠揚地問：“突然就打電話過來。”

“不方便？”

“不方便就不會接了啊，笨蛋。”

“呃……”聖夏屏住呼吸，差點破功。

這個男人太讓人上頭了。

她要忍耐……

禦幸沒聽到聲音，耐心地問：“所以呢？什麽事。”

“呃……”聖夏重新調整了呼吸，“要不要跟我比賽？跑步。”

“哈？”禦幸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嘆了口氣，好似很無奈地說道：“唉，你還真是不服輸啊。”

聖夏說是他先拔的劍。

禦幸好像還是很躊躇，狀似吞吞吐吐地說：“這……不要吧，讓女生丢臉這種事……我會很為難诶。”

“你可以不把我當女生……”聖夏不以為意，頓了頓，又道：“或者把自己當成女生。”

……

禦幸那頭沉默了三秒，倏地開啓爆笑——

“哈哈哈——”

“你真的是太強了。”

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聖夏反而摸不着頭腦，不明白哪裏好笑。

在跑步這件事上，她是認真的。

“不要笑啦。”聖夏鼓起腮，又松開，拉長了語調追問：“你要不要比啊——”

——“呃……就這麽想被我打敗啊。”

——“那好吧，什麽時候？”

聖夏想了想，幹脆地說：“時間你定，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