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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發紅,這一次她确定不是被那小崽子氣的,但是因為什麽,又說不清。
駱刃聽話地離開教室,甚至貼心地輕輕關上門,李老師覺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而且棉花不是普通的棉花,棉藏了針,反而紮了手,脾氣沒法出去,“大熊貓”更氣了。
一過道之隔的孫心穎,沒想到事情還有這樣的反轉,目送駱刃出了教室,又去看他空空如也的座位,心不在焉。
李老師一腔怒火正沒處發洩,立即找到了目标。
“孫心穎!東張西望的看來你是會了,你起來說說,為什麽第11題要選C?”
這回輪到孫心穎站着發呆,但她沒有像許依諾一樣扭轉乾坤,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大熊貓”李老師終于抓.住機會,針對她桌子上的化妝品好好咆哮了一通。
最後以孫心穎站到最後一排罰站,并且通知班主任老何收尾,風水輪流轉,聽說還要驚動老何,剛剛還嘲笑許依諾的孫心穎,是真的吓哭了。
許依諾有驚無險,平安度過一節課去,卻開始心不在焉,沒了駱刃這個天然屏障,更不敢擅自掏出“課外書”。
挨到下課,郭紅豆一人頂五十只鴨子,叽叽喳喳地表達自己對許學霸的崇拜,間或diss一下自不量力的孫心穎,可許依諾被誇獎也提不起興致,時不時往門口望一眼,卻遲遲沒有駱刃的影子。
郭紅豆賊兮兮地問:“看什麽,等你同桌?”
許依諾被說穿,莫名心虛:“其實是我沒帶卷子。”
“!”郭紅豆捧臉,“我可能認識了個假駱刃,停!你別說了,我被蘇到了。”
許依諾:……
駱刃是踩着上課鈴回來的,許依諾偷瞄他神色,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好像上節課被當衆趕出去的不是他,這等“沒皮沒臉”的行徑,今天看來,居然有點帥。
許依諾真心實意小聲道:“謝謝啊。”
不料駱刃道:“就用嘴謝啊?”許依諾愣了一秒,也很上道:“那你要什麽?”預料中一杯奶茶,甚至一頓飯的答案并沒有出現,駱刃似笑非笑,懶洋洋道:“把你手機借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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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許依諾沒跟上駱刃的思路,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遲緩地眨了眨眼睛,然而她的呆滞,被駱刃理解為默認,挺自然地伸手就拿,駱刃手長,動作也靈活,許依諾伸手阻攔晚了一步,操作便出現了誤差,拇指碰到home鍵,反倒拿指紋解了鎖。
許依諾:……!
許依諾:“你看我手機幹什麽?”她有點急,可關于“隐私”二字的說教,還沒鋪開,就聽駱刃幽幽道:“這賬本有問題啊。”
已經湧到嗓子眼的話呼倫咽下去,許依諾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駱刃指尖上下滑動,他手指骨節分明,比例協調而修長,像是彈鋼琴的手,卻因為常打籃球而更有力量,在4.7英寸的電容屏上滑動,也自如靈活。
許依諾話已出口,就有些後悔地懷疑,駱刃一個高中學渣,怎麽會看得懂賬本,并且一語道破有問題?八成是蒙的吧。
但看他眉峰微蹙的認真模樣,又直覺這人不會騙他,是有真本事,駱刃翻看了片刻,好看的指關節輕輕敲擊屏幕:“這個Excel表格,應該是從ERP系統上直接導出來的,你看這裏,我說他有問題,是成本率不對,不應該這麽高。”
許依諾聽天書似的一臉懵逼,但這些專業詞彙都挺耳熟,似乎以前查到過,或者從那兩本實體書上看過,此時聽起來,便更覺得這小崽子說不定還挺靠譜。
“你每天就研究這個?”駱刃微微眯起眼睛,小小年紀,竟有些不怒自威的潛力,許依諾被問得心虛,含糊道:“家裏的事,我想知道他有沒有吃回扣之類的?”
“大部分都是食材,做賬的人有沒有吃回扣另當別論,他單從賬本上也沒做平。”駱刃篤定道。
“我怎麽沒發現?你為什麽一眼就看出問題了?”許依諾自認已經研究了很久,賬本似乎天衣無縫。而駱刃一個十七歲的小崽子,一眼就能看出問題,實在可疑。
“家裏做生意的,小時候長輩教過我。”這回輪到駱刃避重就輕。
即使家裏做生意,也不至于讓個十幾歲的孩子學複雜的賬目知識,又不是什麽龐大的家族企業、商業帝國,再說松城哪裏來的大富豪,而駱刃說得頭頭是道,不可能一點不懂,甚至很精通的樣子,許依諾的疑惑更甚了。
“這個賬本做得并不高明,仔細看肯定能找出問題,序時賬簿和分類賬簿應該有對不上的地方。”駱刃和許依諾公然在課堂上嘀嘀咕咕,竟也沒人管,此時整個課堂都嗡嗡一片。
用班主任老何的話來說就是“菜市場似的亂糟糟”,但老何現在正拎着上節課惹“大熊貓”生氣的孫心穎在辦公室訓話,沒工夫回教室後門監視。
教物理的潘老師不愧為“脾氣最好”的稱號,課堂裏嗡嗡嗡,他居然就在講臺上繼續淡定講課,仿佛入了無人之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節奏不急不緩,語調平穩清晰,一點也不生氣,堪稱“佛系教學”。
此時許依諾已經被駱刃說服,正猶豫要不要一口答應他的“交易”,就聽一向好脾氣的潘老師忽然提高了嗓門:“要不你回家拿個炒勺,上來給大夥兒炒個菜?”
全班都被吸引了目光,就見一個男生端着盒日清的經典海鮮杯面,用教室門口的飲水機接熱水,那男生正是駱刃的“小弟”之一,叫賈喆,是個吊車尾的富二代,坐在最後一排。
也就是說他穿越了整個班級去接熱水泡泡面。
一個微妙的停頓之後,整個班級都爆發出響亮的笑聲,賈喆一點也不害怕,嬉皮笑臉地向老師敬了個禮,便端着泡好的杯面往最後一排走,期間還頗為騷氣地沖駱刃挑了挑眉。
駱刃笑着回了句“傻.逼”,作為好哥兒們之間的友好招呼,賈喆心滿意足地回了位置。
都說老實人一旦生氣起來程度非同小可,許依諾以為老師難得發了飙,說不定接下來就是一場血雨腥風,不由得緊張地坐直了身體,卻沒等來預想中的暴風雨,老師居然重新拿起粉筆,不急不躁地繼續講課,好像剛剛什麽也沒發生。
許依諾:……
倒是駱刃拿指頭捅了捅許依諾裸.露在卷起的校服袖子之外的手臂,“怎麽樣啊?”
他聲音懶洋洋的,可音色卻透着股清新的陽光味道,頗有磁性,平添了三分靠譜,許依諾沒再讨價還價:“成交。”
“說好了啊,”駱刃不放心似的,又重複一遍,“一個月的早餐,不許耍賴。”
許依諾在心裏答複:我還不至于跟個小崽子耍賴。
嘴上卻一本正經:“說話算話,不過你要真找對問題才行。”
“那拉鈎。”駱刃也一本正經,仿佛在參加雙邊會談的嚴肅表情,和幼兒園寶寶般的“拉鈎”請求,違和感極強。
“……”許依諾,“好。”
駱刃的小指自然勾上許依諾的,“拉鈎上吊,”他的手很大很暖,大約是常打籃球,指腹上生了一層薄繭,令整個手掌都存在感極強。
“一百年不許變。”
而許依諾的手很小很軟,又細又白,大約是大病初愈,亦或是體寒,冰冰涼涼的,駱刃腦子裏莫名蹦出“觸手生涼的美玉”這樣矯情的類比。
許依諾拉回自己的手,默默吐槽:還真是個小崽子,這麽孩子氣。
“小崽子”駱刃卻是一本正經地拿出手機,老練道:“加個微信吧,把文件傳給我。”許依諾“嗯”了一聲,随口問:“要多久呢?”
駱刃也随口答:“三天之內。”
“這麽快?”許依諾驚訝,她研究了那麽久,也沒什麽眉目,他居然敢說一兩天就能完成!
許依諾老老實實掃碼加好友,發現對方的微信昵稱坦坦蕩蕩,就是“駱刃”。
……居然真有人拿真名當昵稱。
而許依諾的微信昵稱則是“囡囡”,這是原主的手機,她倒沒注意自己的昵稱,駱刃很會抓重點:“囡囡是你的乳名嗎?”
許依諾只得點頭。
駱刃聲音裏似乎帶了笑意,重複一遍:“囡囡。”又補充一句:“挺可愛的啊。”
被這麽個小崽子叫了乳名,又大言不慚地誇“可愛”,許依諾臉上有些挂不住,轉移話題:“潘老師脾氣也太好了吧。”駱刃心情不錯,主動科普:“別看他這樣,其實挺厲害的,據說曾經兩年壓中過高考理綜大題。”
“這麽厲害?”高考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分之差也能決定學校或者專業,何況理綜一道大題,難怪“頂配班”要配這麽一位畫風不統一的老師。
許依諾神色肉.眼可見地凝重起來,駱刃眼睜睜看着同桌坐直小身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黑板,不再搭理自己,完美诠釋了什麽叫翻臉不認人。
駱刃張了張嘴,終究沒再打擾“過河拆橋”的同桌,幹脆掏出手機,趴在桌子上研究賬本。
許依諾原本也沒指望誇下海口的同桌真能兩天之內兌現諾言,可第三天看到頂着黑眼圈的駱刃,還是吓了一跳:“你要cos李老師嗎?”
李老師綽號大熊貓,但他的皮膚沒有駱刃白,茶色眼鏡沒有駱刃的黑眼圈黑,略遜一籌。
駱刃倒是一下子聽懂了許依諾的調侃,除了眼圈,臉也有點黑。
許依諾一臉無辜:“怎麽?”
“……”駱刃:“你剛才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他把手機拍在桌面上,“以及,你的賬本。”
作者有話要說:
駱刃:拉到小手了(*^▽^*)
駱刃:同桌每天都氣我,但并沒有順毛啊,和文名不符,差評!
許依諾(摸頭)
駱刃(突然興奮):嗷嗚~
第 9 章
雖然對方信誓旦旦,但許依諾潛意識裏并不相信他真能三天就看出問題,她曾經在網上查過,這樣表面做平了的賬本,如果沒有任何輔助線索,至少要一整個審計組通力合作,耗時若幹天,才能慢慢抽絲剝繭地查出貓膩。
許依諾嚴重懷疑駱刃是吹破了牛皮,想不出辦法所以草草結案,是要把這事情囫囵揭過。
見許依諾沒有要接的的意思,駱刃扯了扯她的呆毛:“你怎麽總那麽呆萌?明天記得帶早餐,再加一杯奶茶。”
許依諾一邊躲一邊撫平劉海,這才狐疑接過手機,同款手機屏幕上是和她一樣的wps軟件,但并不是excel,而是word文字版,洋洋灑灑密密麻麻。
卻在第一行醒目備注:有問題的地方原表格內已标黃,明天想吃雞翅包飯,謝謝合作。
許依諾:……
許依諾沒報太大希望,可等她粗粗過完一遍,一雙杏眼慢慢瞪成圓溜溜的黑曜石,幾乎要閃出崇拜的光。
“可以啊駱刃。”許依諾盯着屏幕,許久沒聽到回應,再一回頭,便發現駱刃已經趴在桌子上,一秒入睡。
雖然還沒來得及細看,但僅僅第一印象,就讓許依諾覺得一個月的早餐,已經物超所值。
Word詳詳細細寫了哪裏有什麽問題,并且細心加了注釋。
不得不說,駱刃的注釋相當詳盡,而且深入淺出,有理有據,雖然夾雜着些專業詞彙,但許依諾還是看得明白,這樣一份“報告”,拿到任何一位不懂財務的普通人面前,都能清楚明白這個賬本摻了多少水分。
文檔篇幅不短,一直用駱刃的手機當然不合适,許依諾找到wps的“分享”選項,正要用微信發給自己,剛好手機中央跳出一條新信息。
差一點看了人家的隐私,點擊發送的手生生止住,但駱刃開啓了“預讀”功能,許依諾還是清清楚楚地看到發件人以及內容。
孟瑾:大姨媽來了,我好難受。
這麽親密?還以為他們那一天就分手了,許依諾看向駱刃熟睡的後腦勺,心裏打着疊翻起層層原諒色的表情包,她有點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綠帽子已經蓋棺定論還真能選擇原諒。
宰相肚子裏能撐船,是個幹大事的孩子。許依諾滄桑地得出結論。
安心等孟瑾的微信提示自動消失,許依諾才将那份價值三十份雞翅包飯的文檔發給自己。
駱刃居然睡了一整天,期間被班主任老何吼起來一次之外,竟也躲過了大熊貓的咆哮,這還多虧了許依諾。
“大熊貓”大約就是那種毫無原則偏心好學生的老師,自從上一次許依諾在英語課上一鳴驚人,他便經常在課上多關照她,漸漸發現這位新轉學生,無論是詞彙量還是語法聽力,都遠遠高于平均水平,現在對她的态度早已一百八十度大逆轉。
不過許依諾還是有點害怕這位兇神惡煞的“大熊貓”,“大熊貓”李老師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有心在學生心中扭轉一下形象。
當許依諾聲如蚊讷地解釋她同桌身體不舒服時,他硬生生忍住沒有發脾氣,反而高聲贊揚了許依諾這種關心他人的精神,弄得整個十五班都誤會他今天是不是終于被曾經.痛罵過而懷恨在心的某個同學下了蠱。
駱刃托同桌的福,直到下午快放學才精神飽滿地醒過來,而托駱刃的福,他的手機依舊維持在百分之九十三的飽滿電量。
臨放學前,許依諾終于抓.住機會道謝,同時也不吝表達出滿滿的欣賞,并表示明天的雞翅包飯包在她身上,駱刃也抓.住機會嘚瑟:“一點小事舉手之勞,幾分鐘的事兒。”
許依諾沒戳穿他疑似通宵沒睡的事實,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随着人流湧.出了十五班的門,駱刃再次強調要奶茶不要豆漿,卻見許依諾神情一頓,繼而看向自己的目光變得有些意味深長,對奶茶的提醒答應一聲表示知道了,便幹脆利落拉着郭紅豆從人流中擠向樓梯口。
駱刃直覺許依諾剛剛的舉動有些古怪,那個一閃而逝的眼神太複雜,像是摻雜了費解、敬佩,以及……同情?
許依諾和郭紅豆兩個女生個子小,又穿着統一的藍色校服,眨眼間就淹沒在放學的人群中,駱刃被勾上他肩膀的賈喆叫回了思緒,就見個非常“紮眼”的女生正對着他們。
說孟瑾“紮眼”,并不誇張,她身材高挑,并且化了妝,在普遍青澀的丫頭們之中,的确出挑。
十二中除了冬天之外,一向強制要求穿校服,孟瑾穿了校服,卻別出心裁地在藍色底布上用熒光筆寫着“M?L”,簡直是人群中她最閃耀。
孟瑾站在門口,就吸引了不少目光,這些目光大多從她那裏又折射回駱刃身上,一來一回頗為暧昧,只有駱刃這個當事人黑了臉。
不明真.相的賈喆笑嘻嘻地捅了捅駱刃,被呂澤陽提溜小雞崽兒似的拽走了,賈喆嘴裏還念念有詞:“對對對,我不該打擾。”
呂澤陽在心裏給這位豬隊友默默點了根蠟燭,但還是選擇對刃哥的感情細節守口如瓶。
十五班在走廊盡頭,片刻的功夫,一層的學生都走得七七八八,留出了大.片空間,孟瑾頂着精心準備的妝容,楚楚可憐:“駱刃,對不起。”
駱刃的腳步稍頓,孟瑾乘勝追擊:“我給你發微信,怎麽不回,你還在生氣是不是?”
駱刃徹底停住腳步,可每一個音節都仿佛透着耐心告罄的嗡鳴:“孟瑾,我跟你說最後一次,我們分手了,你再糾纏不休……”剩下的話沒說出口,可威脅意味再明顯不過。
孟瑾愣住,從頭至尾,駱刃甚至都沒正眼看她一秒,等他的背影徹底消失,不知從哪裏閃出兩個女生,她們都統一化了妝,校服上也blingbling閃着熒光筆的痕跡,三人站在一起,仿佛某個品味古怪的少女組合。
“瑾瑾,他到底哪兒好,态度還這麽差,我看除了長得帥一點,真不如崔嘉。”另外一個女生聞言,連忙猛使眼色。
“不許再提崔嘉。”孟瑾沒了剛剛的我見猶憐,語氣竟有些霸道。
“不過駱刃也真不知好歹,瑾瑾,你何必呢?”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駱刃家裏不一般,賈喆說……”孟瑾話只說一半,吐出一口不甘心的濁氣,強行換了話題:“剛剛和駱刃有說有笑的那個綠茶婊是誰?”
天近黃昏,草坪上亮起綠瑩瑩的射燈,駱刃随手将書包甩到肩上,空閑出的右手滑動手機,看到微信和短信app右上角幾個紅彤彤的數字,忽然手癢想消滅一批,他點開微信,果然看到孟瑾發來的“姨媽來了,我好難受。”
對話框裏還陳列着他懶得删掉的、日期并不統一的“我錯了”、“對不起”和“我想你”。
駱刃內心毫無波瀾,直到看見名為“囡囡”的對話框,赫然與這一條因時間相近而位置毗鄰時,一張面癱臉才終于出現一絲裂痕。
作者有話要說:
雞翅包飯包雞翅包飯包雞翅包飯……
第 10 章
許依諾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路去了趟打印店,學校附近最不缺打印店,可她打印的東西,不知道遇到熟人該怎麽解釋,另外許依諾也有些心急,等不及向父母揭發“家族企業”裏的蛀蟲。
無論是出于‘複仇’的私心,還是不想看到許寶林和楊鳳芹被人欺騙——整理出來的數目龐大,早該超過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的忍受範圍。
許依諾最終選了家離麥當勞很近的打印店,經過删減修改後的紙張還帶着溫度,她點了杯可樂,用記號筆在紙質版的‘證據’上勾勾畫畫。
可樂裏細小的氣泡不斷炸裂,發出細碎聲響,許依諾握筆的手很穩,像是在一筆一劃地一點點讨回許依姍欠她的。
書包裏多了厚厚一摞A4紙,看着卻沒什麽區別——原本的作業和習題已經太多。
剛進門,阿姨就已經準備好晚飯,楊鳳芹不大下廚,夫妻倆都忙于生意,可自從許依諾回到松城上學之後,許寶林和楊鳳芹都盡量回家吃完飯,多陪陪失而複得的女兒。
“今天怎麽回家這麽晚,又輪到你值日嗎?”許寶林皺眉看着埋頭扒飯的女兒問,咕哝一句:“你們原來的實驗中學都是請阿姨打掃的吧。”
“實驗中學每天都跟軍訓似的,除了學習什麽也不讓幹,我看是過猶不及。”楊鳳芹夾了一筷子鳕魚給許依諾,也有些心疼,話鋒一轉:“要不哪天再請王校長吃頓飯吧,順便問問囡囡學習環境怎麽樣,是不是馬上就要月考了?”
聽到“月考”二字,許依諾吃飯的動作一頓,原主成績一直不錯,可惜留在她腦子裏的記憶只有排名和模糊的分數,公式定理等等太過細致複雜的知識,還要自己重新學。
想到這裏,一筷子鳕魚,便怎麽也咽不下去了。居然這麽快就要月考了嗎?回到學校這段時間,她一直念念不忘“報仇”,課業上遠沒有全力以赴,許依諾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為了考試而發愁。
見女兒小.臉皺成一團,秀氣的眉愁苦地揪在一起,小小年紀心事重重的,看着可憐巴巴。
楊鳳芹的心又軟了幾分:“囡囡,考不好也沒關系……”許寶林搶答:“你一學期沒上課,跟不上也正常。”
為了保護女兒脆弱幼小的心髒,夫妻倆默契地咽下了“昏睡那麽久,說不定會影響記憶力”的推測。
許依諾暗暗松了口氣,同時也有些慶幸,影響自己學習的事情,今晚就可以了結了。
“爸、媽。”許依諾默默扒完最後一口飯,忽然正色道,“我有件事想跟你們說。”
“什麽事兒這麽嚴肅?”楊鳳芹差點以為女兒要坦白早戀,神經不由得繃緊,一臉戒備,惹得許寶林也坐直身子,等許依諾的下文。
阿姨不打擾他們談話,很有眼色地去廚房忙碌,許依諾在父母的瞪視下,也忍不住緊張,她在心裏飛速複習了一遍演練好的說辭,從書包裏掏出那一沓A4紙,遞給嚴陣以待的兩口子。
短暫的沉默中,楊鳳芹已經腦補出那個帶壞自家女兒的壞小子長得如何歪瓜裂棗,自己應該怎樣棒打鴛鴦,卻沒等到“坦白”,只看到一沓花花綠綠的紙,嶄新的紙張,記號筆熒光閃閃,還帶着油墨的香味,兩夫妻對視一眼,很快明白過來這是什麽。
迅速浏覽完,楊鳳芹的臉色率先變了,許寶林卻是擡起頭,審視着女兒,眼神說不上憤怒,只是有些銳利:“你從哪兒弄的?”
許依諾還是第一次見到許寶林這樣看自己,不過這在情理之中,亦在意料之中,她定了定心神,鎮定道:“是姍姍姐U盤裏的。”
許依諾兩輩子都是老實孩子,從小到大撒過的謊,一只手數得過來,卻也知道,說謊不能加太多細節,既然是假的,便說多錯多,也不能含糊,态度必須篤定。
“電子版,”許依諾不緊不慢,“我沒注意一起拷出來了,可是我同桌說這賬本有問題。”
她半真半假,話說得偷工減料,關于駱刃的部分倒是多提了幾句,“他和我打賭,他真能找出來,就是贏了,輸的人要給對方帶一個月早餐。”
“所以,”她嚴肅地得出結論,“我能不能多要點零花錢?”
楊鳳芹:……
許寶林:……
楊鳳芹:“你有沒有告訴他這賬本是哪裏的?”許寶林:“他一個高中生怎麽會做假賬?不對,怎麽會識別假賬?”
許依諾對楊鳳芹的問題立即做出回答,堅定表示沒有,倒是關于駱刃,只能真誠地搖搖頭。
她自己也想知道駱刃一個高中小崽子為什麽技能點點亮得如此詭異,楊鳳芹和許寶林又問了許依諾幾句,見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又恰逢阿姨從廚房出來,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兩人便放她回書房寫作業了。
許依諾知道他們沒有理由懷疑自己的親生女兒,但關上房門之後,還是長長地舒了口氣,有種大考過後的輕松感覺。
不過她還有真正的考試需要準備,許依諾拿出課本,先把數學練習冊攤在桌面上,和練習冊對視兩分鐘之後,覺得心理建設還沒做夠,她摸出手機,指紋解鎖,界面還停留在微信上,和駱刃僅有的幾條消息記錄,已經被她删除。
許依諾不會操作性很強的游戲,但挨不住郭紅豆的吐血推薦,下載了個十一區的游戲,叫“旅行的呱呱”,她退出微信,打開游戲app,看看呱兒子回來了沒有,只見一只憨态可掬的綠青蛙,正坐捧着書認真閱讀。
而它綠油油的腦袋上,忽然冒出個對話框。
駱刃:喂
許依諾:……
許依諾覺得她不能再給自己做心理暗示了,否則以後看見綠色就會想起駱刃……
不知道是不是對明早的食材有了新的構想,許依諾不想翻書,便等着駱刃的下文,下定決心對方說完話,就開始寫作業。
可對話框一直顯示“正在輸入”,卻遲遲沒有信息發過來,許依諾瞪了足足兩分鐘,終于放棄,可能他臉砸在觸摸屏上了吧。
駱刃在對話框裏輸入“你有沒有看到孟瑾的微信”,删掉,再輸入“其實孟瑾和我已經分手”,再删掉,“放學的時候你笑什麽。”也不好,又删掉。
駱刃反反複複幾次,終于放棄,随意将手機扔到一邊,長.腿交疊在一起,鞋也沒脫,就那麽半躺在大床.上,這幢房子裏只有他一個人,沒人限制他不許穿鞋上床,反而生出些孤獨。
今晚是滿月,他幹脆關了燈,月光舔過窗簾,柔柔落在他的臉上,将駱刃高.挺的鼻梁鍍出一片陰影,襯得眼睛更深邃。
駱刃睫毛顫了顫,自言自語:“我怎麽會這樣緊張?”
許依諾沒等來駱刃的微信,倒是等來了許寶林的告誡:“賬本的事情,不要再告訴別人了。”許依諾乖巧應了,心卻是微微沉了些許。
許寶林是個護短的人,她沒指望能一次成功,這一晚,許依諾作業寫到很晚才睡,可路過楊鳳芹卧室時,還是能聽到裏面的争吵聲。
第 11 章
許依姍一家是徐寶林的親戚,卻和楊鳳琴沒有血緣關系,據說日升酒店當初能拿到二十年的租賃權,還是靠楊鳳芹拉到的關系,日升酒店也是她的心血,每一分錢都有她的功勞,“貪污”的證據送到眼前,她自然要發火。
許依諾不敢站在父母門前聽太久,只聽到些類似“一定敲打他們”“不會再二再三”的只言片語,她回到房間,塵埃落定的不真實感漸漸消失,
許依諾抱起橫亘在床頭的巨大布偶熊,将頭埋進去,緩緩地舒出一口氣。她現在只有十七歲,還沒成年,很多事情不能做,人生也才開始,因此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她告訴自己,這不是最終的沖鋒,但已經是個很好的開頭。
如果說拔.出毒瘤是個抽絲剝繭的過程,那麽她算是替楊鳳芹當着許寶林的面指出了症結所在,她相信這部賬本只是冰山一角,許依姍家既然敢在一筆錢上貪這麽多,又把賬目做得漂亮,輕車熟路,自然有更多把柄,何況人一旦吃到不勞而獲的甜頭,也不會輕易改邪歸正。
剩下的事情,交給楊鳳芹就好了。
她只需要等待,她現在只有十七歲,有的是時間。
月考前,許依諾的生活相當規律,早上給駱刃帶早餐,晚上和郭紅豆手拉手一起走,學校和家兩點一線,并且毫不留戀地摒棄了課上看手機的壞習慣,如臨大敵地專心備戰月考。
許依諾很擔心自己考不好,她想改變命運,不再依靠男人,想做醫生,就必須考取更好的醫科大學。
許依諾覺得自己精神繃得有些緊,多虧郭紅豆每天給她講八卦,新鮮不重樣,從某某某好像是化了妝,硬說自己皮膚好,到誰誰誰收到了情書結果被老師截胡,再到學校的游泳館終于開始啓用,據說以後都在那裏上體育課……種類繁多,不一而足。
天然無公害的弱堿性校園八卦,令許依諾稍微放松了精神,但也不是所有八卦都有積極的功效,比如關于自己的:
郭紅豆神神神秘秘問許依諾:“你是不是暗戀駱刃?”
許依諾差點一口奶茶嗆死:“你是怎麽分析出來的?”她哪有閑心喜歡高中小崽子?能得出這樣離譜的結論,腦回路得多清奇!
郭紅豆一本正經:“都在傳呀,因為你每天給他帶早餐,全校都知道了。”
“……帶個早餐為什麽全校都知道?!”許依諾一雙杏眼瞪得圓溜溜,“早餐是我打賭輸給他的,只帶一個月。”
許依諾的驚訝毫無破綻,郭紅豆舒出一口氣:“那就好!”
許依諾:“……你幹嘛這麽緊張?”
郭紅豆認真道:“千萬別被駱刃的美色迷惑,除了長得帥身材好、籃球打得好、腦袋聰明,也沒有特別大的優點。”
許依諾很想提醒郭紅豆先收一收她的星星眼,就聽對方話鋒一轉,果然等來了“但是”,“但是,駱刃對女生從來不上心,當他的女朋友除了滿足虛榮心,其實挺慘的……”
“你到底要說什麽?”許依諾戳了戳郭紅豆卡在校服領子上的小粉球球,她雖然話多,可一向內容充實不重複,是一臺高速運轉的活體八卦小喇叭,若是平時,早就挑重點講出來,現在怎麽聽怎麽有些顧左右而言他。
“聽說孟瑾要找你的麻煩。”郭紅豆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看着許依諾,像是生怕吓到對方,急忙補充,“其實你不用怕,反正你也不是真的暗戀駱刃,而且她可能就是那麽一說,暗戀駱刃的人多了,她想報複也報複不過來。”
許依諾:……
現在的孩子,連女生也那麽中二的麽?
郭紅豆越和許依諾接觸,越覺得她是個又軟又糯的萌妹子,理所當然認為對方膽子必然很小,生怕自己好心辦壞事,出言提醒,反而吓到了對方,一連幾天都刻意避開這個話題。
許依諾卻根本沒放在心上,早就把這件事忘在腦後,月考越來越近,連駱刃上課睡覺的時間都跟着減少,連帶着許依諾也愈發緊張。
月考當天,是按學號分配考場,不在本班教室,可駱刃居然一大早就等在許依諾的考場門外,懶洋洋靠在窗臺上,單手插兜,晨曦灑在短碎發上,身高腿長,養眼又顯眼,惹來不少目光。
然而,許依諾滿腦子都是正交分解與矢量合成,低着頭念念有詞,根本沒發現等着投喂的駱刃,猝不及防被對方拽住時,吓了一跳,原本就偏圓的杏眼瞪得更加圓溜溜。
駱刃笑得有點痞,拽了一把許依諾的呆毛:“我的早飯呢?”
許依諾捂着腦袋往後退了一步,看着高大的駱刃居高臨下的注視,告誡自己不要和小屁孩計較,遂低下頭翻書包,只露一個翹着馬尾辮的後腦勺,好在她早有準備。
今天時間來不及,買的是KFC的豬柳蛋漢堡,配一杯咖啡,駱刃接過去,似乎不大滿意,“明天還要雞翅包飯配珍珠奶茶。”
許依諾在心裏吐槽:大考試的居然也跟過來,要求還挺多。
她在心裏翻個白眼,可吐槽從嘴巴裏繞一圈就變成:“如果碰不到我,你是不是就不吃了?”
駱刃居然挺認真地點了點頭:“你沒給我帶早飯的時候,我早上一直餓着的。”
“啊?”許依諾有些不可置信,“你.媽不給你準備早飯的嗎?”
上一世許依諾母親還在的時候,就常常強調早飯必須要攝入足量的碳水化合物,現在楊鳳芹更是每天盯着她喝一杯牛奶才讓出門,怎麽會有父母不給孩子準備早飯?
駱刃頗為嫌棄地撕開包裝紙,但還是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道:“我沒有媽,一個人住。”
他專心嚼漢堡,看不到微低着頭的同桌是什麽表情,并不知道許依諾瞬間腦補了一場無父無母叛逆少年怎樣養成的大戲,甚至為了和班裏其他人一樣光鮮,省下吃早飯的錢……想到上一世自己的孤苦,不由得升起些同病相憐之感,許依諾的心頃刻間軟成了水。
不過駱刃不吃早飯主要是因為起不來,而一個人住在松城兩百平的大房子裏,顯然和“可憐”二字差得還遠。
早餐漢堡對于常打籃球的男生來說,其實比較袖珍,駱刃幾口便解決了漢堡,把紙質包裝袋扔進最近的垃圾桶,此時鈴聲響起,駱刃轉回來,揉了一把許依諾的腦袋:“考試加油。”
他揉她腦袋的動作輕而快,動作潇灑痞氣卻帶了點一觸即離的小心翼翼,盡量顯得自然不刻意,但還是做好了被許依諾瞪一眼的準備,不過,駱刃沒等到白眼,卻等來一句:“不用一個月了,以後你的早餐也交給我吧。”
說罷,許依諾踏着鈴聲,小快步進了考場,留下駱刃端着咖啡愣在門口,紙杯燙燙暖暖的。
許依諾覺得自己可能是母愛泛濫了,但她沒時間思考剛剛是不是太沖動——雪白的試卷從前往後浪花似的傳了過來。
第 12 章
許依諾是理科班,為了适應高考節奏,也分為兩天時間考試,但理化生還是分開考,據說到高三才是模拟理綜試卷。
許依諾只覺得考得頭昏腦脹,最後一門考試結束,總算松了口氣,走出考場時,很不想聽周圍讨論答案的聲音——越聽越覺得完美避開了大部分正确答案——她有些沮喪。
好在許依諾沒有熱衷考試後沒完沒了對答案的學霸朋友,月考成績出來之前,大家的關注點很快被一則消息吸引。
“因為校游泳館修繕完畢,從本周開始投入使用,每兩節體育課,可以去一次泳泳館,和室內館不沖突,自行準備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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