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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夏的天氣莫測,烏雲隐沒驕陽,細密的雨絲斜橫在玻璃窗上,凝聚成水流蜿蜒折下。
陰冷綿軟的雨,像極了被“摯友”算計,決裂的那日。
晏檸橙前陣子完結的長篇漫畫《留低》中有位以自己經歷而衍生出的配角,被長期校園淩霸,她鮮少去看他人對自己作品的評價,想畫什麽畫什麽,她只活這輩子,不必迎合誰的期待。
但大數據就是偏偏不許她如願以償,某次刷到了個有她迄今為止所有出版漫畫集的up主,好奇點進去,看到最新一條就是針對《留低》的。
【本人看過桃桃迄今為止的所有作品,可還是感覺《留低》女配的設置太刻意了,很不合理。長相漂亮、家境優越、成績也突出的大小姐,真的有可能遭遇到校園霸淩嗎?】
晏檸橙和讀者的互動寥寥,絕大多數時候都只是抽獎打錢,可那天她回了許多許多的段的文字。
【為什麽不可能呢?被校園暴力或者是孤立真的需要理由嗎?不需要的。】
【十幾歲少年人的惡有時是種純粹的惡毒,絕不會因為你家境好、長得漂亮就不會被歸為異類和放過,這是刻板印象。另者說,反正難道弱、土、不合群和沒有優越家世背景,就活該被欺淩嗎?】
【霸淩這種事情的出現本來就荒誕不經,毫無正義性可言,應該被全面杜絕,而不是來讨論什麽會遭受不幸……】
這件事情被帶着話題和讨論度上了熱搜。
為晏檸橙帶來了不少新的關注,同時也被些只想在她構建的理想國裏開心的讀者诟病厭棄。
可她通通不在乎。
反手畫了張反對校園暴力的短漫。
不知道是否所有在港插班念中學的內地學生都會受到莫名其妙的惡意,反正晏檸橙是有的。
她來的晚,只剩下最後一排的空位,獨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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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人在讨論時都說粵語,晏檸橙聽不懂,她按照平時的經驗微笑附和,被冠以“假、空、裝”這類形容詞。
時間久了,便不願意在曲意迎合,人是沒辦法被讨好的。
晏檸橙來到港城的第一個朋友是念書一個月半後才交到的,姓莫,名姓同字,莫莫。
莫莫是福建人,比她早幾年随父母來港經商,兩人的成長經歷類似,依偎取暖,莫莫普通話說得不太好,會羞卻地道歉,兩人自然而然的成為了挽手上衛生間,同進同出的好友。
直到十六歲的雨天,晏檸橙幫身體不适提前離開的莫莫做完她那份打掃工作,從窗口望出去看雨勢,忽然發現告示板前聚集了許多撐傘圍觀的同學們。
她俯瞰下去,五顏六色的雨傘簇密雜亂,絕無美觀性可言。
晏檸橙特地多緩了幾分鐘,仍不見人有散去的跡象,只好鎖門走向擁擠的門口。
雨來的突然,溫度跟着被拉低,冷風擦蹭着外露的肌膚,晏檸橙早已會說粵語,她在嘈雜裏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每個人都在念,不絕于耳。
傘骨微傾,露出姣好素淨的面孔,晏檸橙茫然地掃過一張張滿是嘲弄的臉,恍然間意識到什麽。
人潮自動的讓出條通路,腿如灌鉛般沉重,晏檸橙昂頭,終于看清出公告欄裏那封寫着綿綿愛意的情書,是表白林尋舟的。
她自幼習字,練了手漂亮的楷體,近一年來常常幫老師抄寫板報這類,甚至“情書”旁,就是她謄寫地藝術節活動規則。
兩相對比,任誰看了都知是出自晏檸橙手筆。
誠然是她寫得,不過是莫莫拜托她替自己寫給喜歡的人。
“求你啦,我字寫得不好看,想給他留個好印象,你就幫我抄一下嘛。”
溫言軟語猶在耳側,化做滾滾驚雷,徑直把晏檸橙劈開來。
少女情懷總是詩,莫莫給她的信紙姓名那裏用墨水塗黑了,晏檸橙就貼心得沒問她喜歡的人叫什麽,直接空出了塊能讓她寫名字的地方。
她的好心與信任。
是給別人遞了把捅向自己的利刃。
晏檸橙快速掃過人群,透過凄風冷雨精準地看到了莫莫,她站在帶頭造過自己黃謠的男生傘下,笑意燦燦。
身旁有群繞着莫莫的男女生,皆帶着得意,晏檸橙在心裏默念它們的名字,一個一個的記下來。
握傘骨的指節泛着灰白,衆口铄金,人們只願意相信他們看到的東西,幾欲開口,微弱的音節被傾覆在讨論裏。
“自不量力,憑她也配喜歡林尋舟?”
“北姑【1】都是這樣的啦……”
晏檸橙站在人行道的臺階上任人觀瞻,卻一刻都沒有低下頭,血液裏有什麽東西在沸騰叫嚣着,一起毀滅吧,就這刻。
“閉嘴。”
她的聲音被道清冷帶着愠意的呵斥壓過。
原本擁簇在晏檸橙眼前的傘海自中斷絕開來,通路盡頭,林尋舟撐把黑傘遙遙看向她,鳳眼深邃,視線平和寧定。
颀長清隽身影攜風涉水而來,晏檸橙被釘死在原地,忘了自己該做些什麽,她就怔然的站着,看林尋舟走向自己。
校園裏的電燈串聯般一盞盞的亮起,被雨模糊成團暈。
整個世界都被按了暫停鍵,潇潇雨幕和喧鬧人群全是陪襯。
這刻的林尋舟像是把優美至極的尖刀,刀鋒照得雪光,倏然上挑,劃破荒謬的場景與少女時代特有的怯懦。
他跨上臺階,耳畔傳來磁性低沉的命令,“把傘收了。”
晏檸橙下意識乖順的聽話,雨意外的沒砸到她頭上,她被林尋舟籠覆到了他那把足夠容納三人的黑傘裏,凜冽的薄荷味讓人心安。
“有趣嗎?”擲地有聲地質問,帶着上位者獨有的淩厲壓迫感。
晏檸橙側目而視,身高差和夜色讓她辨不清林尋舟晦明神色,只知道這句是對着衆圍觀者問得。④
林尋舟再啓口,挂着似是而非地哂笑,寒聲砭骨,“是我林尋舟不配被人喜歡,還是你們實在太閑?”
人群噤聲,作鳥獸散。
莫莫是在故意搞晏檸橙,然而歪打正着,她喜歡林尋舟這件事,除開天地外,無人知曉。
心思被戳破,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她的第一反應是想逃開。
晏檸橙想對林尋舟鞠躬,結果忽略了距離,才低頭就撞到了他胸膛,積攢的委屈泫然眼眶,哭腔磕磕巴巴地講了句,“對、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轉身就跑。
冷雨撲面撒來,手腕被拽住,晏檸橙驚恐地回眸,林尋舟挑眉,重新把她罩回幹燥傘下,盯着她認真講,“又不是你的錯,你跑什麽?”
晏檸橙原本想說的是,“那不是我寫的,可我的确喜歡你啊,給別人的情書屬了你的名,詞彙和別的都不是我表白原意,我當然要跑了。”
真就應了金庸老先生寫得那句話,倘若我問心有愧呢?
結果因為激動和語言交流障礙嚴重,對答時脫口而出地變成了,“不是,不是寫給你的,我沒有想親你和。”
doi
剩下的詞她實在說不下去了,腕骨上的力道松開,握傘垂在身側的左手被擡着舉起。
骨節分明的手極輕柔地覆在她手上,幫忙撐開了傘。
林尋舟随即退開大半米,喉結滾了滾,自嘲地嗤了聲,“行,喜歡我真就那麽丢人,知道了。”
講完轉身就走,晏檸橙想喊他,奈何卡在喉頭,啞然叫不出來。
詞不達意,還是反義詞,直接造成了纏繞多的夢魇。
莫莫看她笑話未果,後來也壓根兒沒人敢讨論這件事,因為林尋舟給她站了場。
然而晏檸橙感覺自己好像是個口嗨完林尋舟後死不承認為他造成困擾的人渣,在後來的大半年裏都很有心理負擔的繞着他走。
屈肘到血液循環不暢,整只手臂都發麻,晏檸橙才不情不願地挪開來。
深藍瞳孔水光流轉,似極飓風過境後平靜的汪洋,她就那麽盯着天花板,把自己從舊事裏生拉硬拽出來,許久過後,癱在地上的晏檸橙換成了蜷縮的嬰兒姿态,手臂圈住半張臉,緩慢而悠長地吐出口氣來。
俱往矣。
總要往下走的。
這次別再搞砸就好了。
鬧鐘響起的同時,司機翁伯的電話也跟着打進來。
晏檸橙平時接觸的人有限,除開兩三摯友外,多是看着長大的。
翁伯是從前給父親開車的司機,退伍軍人,開車平穩守矩,人生裏得到的罰單屈指可數,還都是因為晏檸橙生病才超速闖的紅燈。
她以最快的速度彈起來把手機pad都裝進毛絨玩偶包包裏,打通了兩間卧室湊成的衣帽間偌大,全身落地鏡二百七十度立體環繞。
鏡中是玲珑有致的曼妙軀體和……雜亂的淡粉色頭發,晏檸橙選了條素白裙,大檐帽子搭配口罩,只露出眼睛,匆匆乘電梯去車庫。
樂安軒是一梯一戶的大平層,電梯口
左右兩個車位都是晏家的,為她盡可能精簡了在外走動的時間。
“還是原地址,海港中心對嗎?”翁伯确認道。
晏檸橙把兔子背包摟到胸`前,點了點頭,翁伯透過內後視鏡看到她的動作,利落的發動了車子。
上次出門還是一個半月前,街邊人已經換上了夏裝。
避世久了,再入世,總有種難言喻的陌生感。
林尋舟早上應邀參加頂樓餐廳的開業剪彩活動,下到一樓時突然望見段細白纖長的後頸,眼皮痙攣。
他頓步駐足,身旁跟着的人一同停下,手掌向上比出個停止的手勢。
林尋舟餘光鎖着那抹抱着兔子玩偶的倩影,淡聲講,“我有點兒私事要處理。”
“那林總您忙。”餐廳老板處事圓滑,立馬帶着人撤了。
晏檸橙平時和陌生人交流主要靠打字和pad上寫字,出門少,算不得多麻煩,奈何今天罷工的電子産品太多,能修的自然是修了不麻煩,現買的還得導入數據,購買的機型到參數都要一一确認。
導購姐姐帶着禮貌職業的微笑,耐心望着她開始介紹,“想了解一下哪一款?”
蔥白般的手指握着筆在pad上速寫:【麻煩能幫我看一下這個可以修嗎?】
“當然可以,請稍等。”導購有些悲憫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帽檐與口罩見外露的眉眼精致極了,水藍眸子漂亮的驚心動魄,身材也好,皮膚白得反光,可惜是個啞巴。
新的維修工程師很快過來對接,晏檸橙垂着腦袋,繼續奮筆疾寫。
林尋舟饒有趣味地看着纖瘦背影,信步走近,他絕不會認錯的,已經看了這個背影太多年。
女孩子的裙子整體都素,後腰綁了只垂墜感十足的大蝴蝶結,可愛極了,想扯散逗逗她。
晏檸橙感覺有什麽東西碰到了她的帽子邊緣,力道太輕,就沒在意,堅持描述手機情況,剛寫到【表白能不能成功,就看您。】
驀地注意到出現在臺面上的那只手,手指瘦長,指骨分明,青筋脈絡不算偾張,連接處有起伏的凹陷,優美得像是藝術品……關鍵和夜裏春夢是同款手。
晏檸橙僵住,順着手往上看,冷白腕骨沒入金色袖扣的黑色西服材質裏,掠掃過被熨貼西裝包裹得手臂,到寬肩,再按着過快的心跳,對上林尋舟那張俊美無俦的臉。
狹長的鳳眸微睐,噙着點兒似是而非的笑,薄唇平抿,林尋舟同樣在看她。
“你、我、你、我。”晏檸橙怔忪,倉皇失措。
導購和維修工程師一臉錯愕,震驚地仿佛見證了場醫學奇跡。
好家夥,失語者突然能開口了。
林尋舟颔首,隔着帽子輕按她發旋安撫,溫潤講,“你別激動,慢慢說就好。”
晏檸橙打了好幾次的腹稿,才吞吞吐吐地念全,“我手機壞了,真的。”
她邊說邊按側鍵給林尋舟演示。
“這樣啊。”林尋舟唇線微弧,慢條斯理地回,“所以被盜號是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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