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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季恺是有些熏醉了,許露抿了一口酒,“季總是有些不勝酒力。”
“為什麽”季恺的腿勾了一把許露的椅子,她坐的那把椅子朝季恺的方向挪了半尺,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了些,近到許露能清晰地聽到季恺砰砰的心跳聲。
她挑眉,那抹朱唇豔麗極了。
“什麽?”
酒精,總能讓氣氛氤氲升溫。
季恺喉結上下動了動,“為什麽歲榮喊你,你就過來了。”他現在不受理性的控制,講話都軟了下去。問的問題也捎帶幼稚了起來。
許露勾勾唇,笑了。
季恺給人總是給人那副城府深,高冷疏離的感覺,未曾想此刻竟像一個小奶狗一般糯糯地問自己這種問題。
“不是以為你有事和我說麽?”
“沒有。”他下意識的搖頭,“歲榮騙子嘴。”
“那我自己想來陪季總喝一杯。”她像哄小孩一樣哄他。
這個答案讓季恺滿意極了,他挺了挺背,離許露遠了點,晃動手中半杯餘酒,招呼調酒師開了一瓶Yamazaki。這調酒上班時間不長,第一次見有人開這類酒毫不眨眼。
等酒上來,許露如初見那般蓋住季恺的杯口,“季總,量力而行。”季恺擡眸,眼裏竟含了淚花。
“我和老鐘是大學舍友。”沉默良久,季恺嘆了口氣。
每一天,他都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盡量消化掉這些本不該屬于他的無助和崩潰。他并非沒有感情,也并非真的對周遭的一切麻木不仁。
許露竟有些心疼他。
“老鐘睡我上鋪,”他說,“這小子和我性格合拍,愛好一樣,而且還是個計算機天才。”
他唇角微微顫動,“這小子從偏遠山區一路狀元考進清華心氣傲的很。”
可是……
季恺咽了口酒。
兩人本是志同道合的好友,一同生活了四年。最後一拍即合,季恺出錢,老鐘出技術,兩人合辦了FG。
起初公司就在季恺家的地下車庫裏,季家本身就想着稍拿點錢哄哄孩子讓他知難而退好回家乖乖繼承老爺子的衣缽,所以兩人的啓動資金并不是很多。
季恺雖富貴人家出身,可也極能吃苦。一間破車庫,幾臺回收的二手電腦,所有的錢筆筆用在刀刃上。
季恺和老鐘兩人吃着廉價外賣,在冬冷夏熱的車庫裏做了游戲。第一款合成類手游雖然簡單,但老鐘精準了抓住了對标客戶,很快這個微信小程序就流傳開來,他們也拿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那時,季恺以為他們會是中國的艾倫和蓋茨。
可老鐘偏偏改不了他骨子裏的激進偏執。有了第一桶金之後,老鐘想要那這筆錢去做一次風險極高回報也極高的投資。
季恺不同意,最後還是拗不過他。
那年,P2P的騙局席卷了整個中國。老鐘這樣的人,必然中招。
但很快,有着天才思維的老鐘第二款游戲又成了市場爆款,那筆錢也足夠填補他的資金缺口。
季恺漸漸感到了老鐘的變化,而老鐘同季恺說的最多的一句便是,“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後路。”
他們的矛盾,一點點的累積,最終在FG二周年慶那日徹底爆發。
那時,FG已經發展成了一家規模尚可的游戲公司,雖然不能與大廠出品的游戲相提并論,但是他們的小游戲做的都極為出色。
老鐘将自己老家的家人一個個安排進了FG,下至保潔,上至財務總監。那次酒會,兩人都喝多了,季恺憋不住氣,“老鐘,你是要将FG變成你家的企業吧。”
老鐘笑笑,摟住季恺的肩,“小恺,我拉來的這些人都是很專業的,也為咱們公司做了不少事吧。”
季恺回,“但他們擠走了更優秀的人,”他甚至苦口婆心,“鐘兒,我們這樣下去公司要廢了。”
“小恺,咱公司兩年到了這個程度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還不夠。”
“我已經辭退了財務。”季恺頓了頓,又說。
他為的是整個公司,FG絕不能淪為家族企業,更不能讓老鐘的家人掌管公司財務。老鐘這種激進的人,這樣下去肯定要出事。
于是老鐘不再裝了,他對季恺的嫉妒和忍耐也到達了極限。季恺從小錦衣玉食,外形出衆。到了大學,哪怕天天打游戲也能在競争激烈的清華名列前茅,那時候,他多像季恺的陪襯。
連妹子找他聊天都是為了問季恺的事。
就算成立了公司,就算公司做了這麽大。他和季恺的人生鴻溝,早在一出生就決定了。
憑什麽,這個世界上要有這麽多的不公平。憑什麽,他能擁有這麽多。他憤怒地沖季恺大嚷,“季恺,FG是因為我才有今天。”
他指着季恺,“你以為你有兩個臭錢了不起麽。”
“我也是FG的創始人,這個公司,我說的也算。你憑什麽不和我說就辭了幺兒。”
“幺兒也是自己努力出來的,”他恍然大悟的笑道,“我懂了,你就是天生瞧不起我們。”
……
老鐘說的那段連珠炮似的發言,季恺至今都會夢到。一閉眼,那日的場景反反複複在他的腦子裏重現。
他手指握緊了杯壁,鑽心的刺感由他的心髒一點點蔓延至全身。
兄弟合夥創辦公司,最終反目的情節并不少見。可正當發生在季恺自己身上時,真是難過。
兩人分道揚镳,老鐘走時幾乎拿走了公司的全部項目,除了《全民目擊》的雛形。他想做小游戲,這樣的大型網游又和大廠的某款游戲略有撞型,他并不認為,它能有什麽未來。
老鐘錯了,季恺并不是他想的那種富二代,FG能有今天的成就,絕對離不開季恺的決策果斷和目光長遠。
這個時代,并不缺乏技術人才,恰恰缺乏的是一個核心力極強的戰略家。
季恺最後一次見老鐘,是老鐘快要走投無路了。他甚至在季恺面前下跪,求季恺借他一筆錢。也是那天,季恺第一次明白了什麽是賭徒。
一個人,可以沒有尊嚴的下跪。一個人,可以為了錢這樣低賤的罵自己。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老鐘,那個曾經叱咤校園,拿下滿分績點的天才。那個僅僅用了一周就做出當月最爆款游戲的男人。
此刻,如同乞丐一般侮辱自己,懇求着向季恺借錢。他扇自己的臉,“老季,老季當時是我不懂事,我說錯話了。”
“你就當我賤,好不好。
”
季恺說完,仰頭,再也忍不住。許露見他雙肩抖若如篩,可他還是要面子,不願讓許露見到他這一面。
人人都說季恺是個冷血的資本主義家,FG的發家靠踩自己的兄弟上位。可今日,許露才多了解了季恺幾分。
她拍了拍季恺的腿,想安慰他。季恺顫了顫,扭頭望着許露,他那張臉上已經沒有淚了。
“謝謝。”
“不用說謝謝。”許露回,頓了頓,她補充,“以後也不用。”
半瓶酒結束,季恺提出回家。他和許露一前一後走進了電梯,電梯慢慢下沉,都市的繁華盡收眼底,燈火通明的江裏,高樓聳立,霓虹燈映照在電梯的玻璃上,各色的光染在他們的身上。
當年在地下車庫裏,見不到這樣的都市。兩年後公司成了,老鐘說要選在二十八樓,夠高夠氣派。
後來,老鐘問他,“人要爬多高才算高?”
從地下車庫,到二十八樓。密閉的環境,到眼前竟是城市的絢爛。
季恺從小站在人生的頂端,他大抵是不明白老鐘的心。他的熱情沖勁、他的果敢利落、他的強大底氣,或多或少都有他家庭的因素在。
“小恺,我真的好累。”
老鐘苦笑。
“如果有來世,還是希望自己過得普通點喽。”
所以,老鐘選擇了在二十八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季恺去葬禮時,才知道老鐘是一個很大的家族,那個家族裏所有人都拘在一方小小的土地。終于有一天,有一個人走了出去,他肩上扛着的,絕不止是他一個人的命運。
電梯下沉到負一樓,季恺的代駕來了,他問許露,“一起走吧。”于是兩人又走了一段很久的路。
不知從哪一刻起,季恺希望前方的紅燈能多一點,路難開一點,師傅的速度能慢一點。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喝沒喝醉。
到許露家樓下,季恺的手有意無意地勾到了許露的裙角。許露讓司機師傅停下,季恺今天順毛,臉上還挂着濕漉漉的淚痕,看起來像是剛被大雨淋濕的金毛犬。
許露未忍住,手捧上季恺的側臉。她的手很涼,漸漸的被季恺的體溫熨熱。
“早點回家睡覺吧。”許露說,“明天就好了。”
“哦,嗯。”季恺回。
“那我先下車?”
“好。”
許露走後,正在和妹子鏖戰的歲榮接到了某人的電話。歲榮挂了,這厮又打,歲榮實在忍不住爆粗口“我艹,季恺,求求你不要再纏着我了。”
歲榮身邊的妹子詫異了一番,心裏默默想着難道自己今天睡了一個雙性戀??還擱自己面前直播甩男人??
卑微小季在線發問,“那個。”
“快說,我很忙。”歲榮的耐心值已達到了頂點。
“算了。”季恺還是挂了電話。而後,某人的微信彈出了五十多條消息,每一條含媽率都極高。
他思緒很亂,躺在床上徹夜無眠。他想了很多事,腦子裏揮散不去的是許露摸自己側臉的畫面。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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