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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茶盞,嗤道:“我不喜歡笨蛋。”◎

這裏離京城近,所以鎮上的茶樓也是講究的,分為一樓二樓。一樓是給那些普通百姓湊熱鬧使,二樓則是分為大廳和雅間。

相比一樓,這裏更安靜一些,方便談事。

顏如月和寧澤總是約在這裏見面,剛開始她還去雅間,後來發現寧澤搶着付錢後,她就将地點挪到大廳裏來,左右人不多,也不算吵鬧。

唯一讓她不太舒坦的,便是有些人若有若無的目光。不過她并不在意,只笑笑回望過去,那些人便紅着臉低下腦袋。

“你來了,”顏如月起身,面上的笑意像是一朵綻放的花兒般,讓人移不開眼。

饒是倆人定了婚約,接觸過這麽久,寧澤也會被她的美貌晃的呆住。好在他回神快,笑着虛扶她坐下。

“抱歉,方才溫書,來的遲了。”

顏如月屏退兩個丫鬟,讓她們四處逛逛,所以只能她親自動手斟茶。倒好了兩盞茶,顏如月輕聲道:

“我也是剛來的,嘗嘗,剛泡好的茶水。”

寧澤嗯了一聲,視線掃過她的頭飾滿意的點頭,但是等看見她身上的衣物時,寧澤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強了。

四周不斷有人說話的聲音,他們都是在聊自己的事情,可不知道為什麽,寧澤就是覺得他們在議論他,都在嘲諷他。

低頭看看自己的長衫,湖青色的細布衣裳,走在街上很是常見。可顏如月呢?她身上的料子他都沒見過,更別提剪裁成貼身的樣式,顯露出身段。

寧澤皺眉,壓低了聲音道:“什麽時候做的衣裳?”

顏如月還以為他覺得自己穿這料子好看,特意站起來轉了一圈,趁着旁人沒注意到自己時快步坐下。她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道:

“好看嗎?剛從京城裏流出來的布料,鎮上只有兩匹都在我庫房裏堆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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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如月本想給他做一身長衫的,正好倆人站在一起登對。但是考慮到寧澤的性子,她就将話咽了回去。

顏如月喜歡打扮,喜歡漂亮衣裙,這些寧澤早就知道,他覺得自己也沒不讓她打扮,但是她怎麽就不能考慮一下自己的感受呢?

她穿的這樣好看這樣奢華,豈不是讓外人一看就覺得自己抱上顏家這棵大樹?!

寧澤生氣了,不過他面上不顯,只随意的應付幾句,然後從袖子裏掏出個小盒子,推了過去。

“送你的生辰禮。”

他僞裝的太好,顏如月沉浸在二人相見的喜悅裏,壓根沒發現。而且他送了自己禮物,想來對自己的生辰十分上心了。

五月初五,是顏如月的生日,但是現在已經是五月末了。那時候顏如月派人請寧澤過府,正好一敘,但是寧澤說課業繁重,就沒來。

當然,禮物一事也不了了之,為此顏如月還有些傷心。沒想到寧澤是早就準備好了,等着見面了親自送她。

“謝謝,”她珍重的雙手捧起盒子,舍不得打開。揚起一張笑臉道:

“我很喜歡。”

靠窗的桌子旁,有人低聲嗤笑,顏如月轉頭,就見兩個書生模樣的人在喝茶。

一位穿着青色長衫男子,衣服洗的發白,但是蓋不住他的好相貌,他擡起頭和顏如月的目光對上。

少女的臉因着害羞還帶着紅暈,杏眸水潤宛若含着一汪春水。

她愣了愣,而後迅速的垂下鴉羽似的睫毛,低聲和旁邊的人說着什麽

“哎,看什麽呢?”坐在男人對面的友人叫他,然後也朝着顏如月的方向掃,最後轉回目光,壓低了聲音道:

“看人家小姑娘?終于有女子能入你的眼了?”

不是他瞎說,謝硯此人十分挑剔,在村子裏就有很多姑娘對他示好,可他統統不理。到了鎮子上,附近有适齡姑娘的,也都暗自打探他,可惜,沒有一個人成功。

“李乘風,你很無趣,”謝硯伸出勁松似的手指,将茶盞端起,低眉淺啜。

李乘風笑嘻嘻,聲音更低了:“我不是尋思,你的年齡也到了,有合适的便成個家吧。”

謝硯無父無母,他從村裏來到鎮子上,找了處私塾當先生掙些束脩錢。他不止相貌好,且有才華,在多年前就已經是秀才了。

可惜啊可惜,正所謂天不遂人願,他有個病秧子妹妹。

為了照顧妹妹,硬生生的耽誤了考試,否則以謝硯的才華,早就是個舉人老爺了。

謝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你沒看見,他們是一對嗎?”

李乘風愣了愣,轉過腦袋偷摸看了看,又掃了謝硯幾眼,最後他用手捂着嘴,低聲道:“可是,我覺得那姑娘和你好像更登對啊!”

相貌都是那種極為張揚的美,但是身上的氣質硬是将其壓下。總之,郎才女貌。

謝硯仰頭啜了一口茶水,好看的喉結上下滑動。他放下茶盞,嗤道:“我不喜歡笨蛋。”

那匣子做工粗糙,是街邊一個銅錢就能買到的。外盒都如此敷衍,裏面的東西更是不用想。若是真心送人,即便沒錢也會用心,不至于如此随意。

虧她還感動的要哭了。

笨蛋。

被叫做“笨蛋”的顏如月還在高興着,雙手牢牢的抓住盒子,一刻都舍不得放開。見她如此,寧澤心裏的氣散了一些。

“對了,這個是熬好的雞湯,”顏如月将食盒推過去。

她時不時的會送他東西,但是寧澤不圖財,從不接受。顏如月很欣賞他高風亮節的品格,被他打動,親手熬制雞湯,為此還燙出過水泡。

寧澤神色淡淡,嗯了一聲,又說了幾句話倆人起身離去。

寧澤送顏如月上了馬車,待馬車走遠後,他将那上好的食盒與裏面滿滿心意的雞湯,随意的放在一個乞丐面前。

乞丐高興的直磕頭,拿過來就狼吞虎咽的喝湯吃肉。

澄亮的湯水灑了出來,像是姑娘家的淚水般,洇濕一片。

二樓,謝硯劍眉輕蹙,李乘風則是直接開口道:“這人未免狼心狗肺了些。”

馬車裏,顏如月将盒子拿出來,桃紅心大嘴快,見狀道:“小姐,這是什麽?”

她家小姐吃穿用度,無一不精致,哪來的這麽個破爛的的東西?

顏如月觑了她一眼,臉上的笑意擋不住:“寧澤送我的生辰禮物。”

桃紅噎住,看了一眼柳枝,柳枝搖搖頭示意別說話了。桃紅不動聲色的低下腦袋,不吭聲了。

将匣子打開,就見裏面是一個桃核做的籃子,瞧着小巧精致,上面還有紅繩。

“這是什麽?”顏如月問道。

柳枝看了看認出來這是普通百姓家會佩戴的,她思量片刻道:“有驅邪護體的功效,想來寧秀才是想讓小姐平平安安的。”

只有家裏窮的不行的,才會用這個。大多數都會選擇去廟裏求個護身符,壓根花不了多少錢。

其實身為顏如月的丫鬟,合該适當提點一番,但是以前柳枝提過那寧秀才好似沒那麽真心,顏如月不聽,後來更是執意定下婚事。

柳枝知道是因為什麽,因為寧澤曾救過顏如月的命。

幼年時在鄉下的莊子裏,她和桃紅被事情絆住腳,顏如月自己在水塘邊玩耍,不小心栽倒在裏面。路過的寧澤将人救下,也結下了這段緣。

木已成舟,她只能說着點好話,讓顏如月高興一些。

果然,顏如月聽完很是高興,但是她脖子上帶着母親給的項鏈,不能摘下,所以她将紅繩纏繞到手腕上。她皮膚白,被紅色的繩子一顯,更加凝潤的像是羊脂玉。

“好看嗎?”顏如月晃了晃皓腕。

桃紅和柳枝齊齊稱贊,紛紛誇好看。

回到顏府,就見下人們面色不好,廳堂裏也傳來吵鬧聲。

顏如月面色冷了下來,“大伯一家來了?”

顏老爺排行老二,還有個親哥哥也在鎮子上,不過他家過的沒這般滋潤,因此時不時的過來扣東西。

“二弟,松兒如今三歲,正是好年齡,也不記事兒,過繼給你當兒子多好啊!”

說話的是個年紀三十多的婦人,是顏老大的續弦王氏。

顏老大有兩個兒子,都比顏如月大,早已成家生子。而這位續弦在過門之後生了一兒一女,女孩和顏如月同歲,男孩則是她身旁的三歲男娃。

他還啃着手指頭,身上的衣物瞧着倒是整潔,但都是普通的料子,即便顏如月身邊的丫鬟桃紅和柳枝,都比他穿的好。

王氏推了那孩子一把,孩子不懂,當即哭了起來,這才導致聲音吵鬧。

“好松兒,別哭,娘在。”

這時候倒心疼起孩子了,她觑了一眼低垂着腦袋不敢說話的顏老大,又看看面色陰沉的顏德春,咬了咬牙,接着道:

“二弟,哪個人家不是‘養兒防老’?光有女兒有什麽用?難不成能給你養老送終?還得有兒子傍身才行,否則等到你年歲大了那天,非得後悔不可。”

“不勞煩你費心,”顏德春顧及着她是嫂子,也沒法說重話。他沉着臉将自己的态度擺出來: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會過繼,我有孩子,月兒是我親女兒,她還能扔下我不成?而且我也不會給月兒拖後腿。所以,不必勞煩大哥大嫂費心。”

這番話,他說過幾次,可惜王氏是個村婦,根本不聽,只會胡攪蠻纏。

“你這話不對,月兒快成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怎麽能和兒子相提并論,二弟,你看看松兒,懂事哩!”

“怎麽就不能相提并論了?大伯母?”

清脆的聲音響起,王氏她擡頭看向門口,只見逆光中,有個身姿窈窕的姑娘走了進來,越走越近。

不是說顏如月不在家嗎?!

作者有話說:

顏如月:?誰是笨蛋

謝硯睨了她一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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