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方才的旖.旎似是一場夢◎

狹小的屋裏擺放了許多新鮮豔麗的花朵,散發着沁人心脾的香氣。

少女手中持着一束開的正盛的芍藥花兒,明豔灼灼,将她如玉般的面龐也染了層淡淡的緋紅。

花兒似人,人比花嬌。

顏如月還沒反應過來,“不是說有個孩子不舒服嗎?”

方才一個學子叫她,說有個孩子肚子疼,她就過來了,不過沒瞧見小孩,倒是見屋裏布置了一番,到處都是花兒。

她心情愉悅,拿過一支欣賞起來,恰逢謝硯進來。

窗戶是關上的,房門也被關上,能聽見小孩子低低的笑聲。

謝硯心念一轉,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他淡聲解釋道:“應該是小孩子淘氣,別急,我這就讓他們開門。”

他推了一下房門,不過外面好像用什麽東西抵住了,謝硯靠近門口,朗聲道:“吳文覺,開門。”

吳文覺當然不會開了,他不是不怕謝硯責罰,他學了一個詞叫法不責衆,這麽多人一起做的,謝夫子總不能将人都罰一遍吧。

所以吳文覺膽子大了些,回答道:“夫子,您好好和師娘呆一會,等你們和好了,我再開門。”

說完,吳文覺招呼着衆人趕緊走了,給年輕的夫妻時間來解決自己的事情。

屋裏被他們布置過,想來談情說愛正好,孩子們嘻嘻哈哈打鬧着離開。

謝硯聽見孩子們的腳步聲越走越遠,他用力的推了推門,紋絲不動。又走到窗戶邊,發現窗戶也是被從外面堵上了。

屋裏本就小,加之正是晌午最熱的時候,他鼻尖很快就沁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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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如月這時候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謝硯轉頭,低聲道歉。“孩子們小,不懂事,請你見諒。”

屋裏确實有些熱,顏如月用手扇風,杏眸彎了彎,道:“沒事,頑皮了一些罷了。不過他們為何會覺得你我不合?”

屋內有些暗,男人半邊臉隐在暗色裏,瞧不清他眸子的神色。寬大的袖子中他手指動了動,而後鎮定自若的道:

“小孩子天真罷了。”

他聲音清冽悅耳,似能帶來陣陣的涼爽。顏如月哦了一聲,便也沒當回事。不過屋裏熱是真的,她将花兒放下,用兩只手扇風。

謝硯自然看見了,他的視線落在顏如月受傷的右手上,謝硯想到早上的事情,抿了抿唇。

“還疼嗎?”他問。

傷口本來就淺,又上了藥,自然就不疼了。不過顏如月眼珠子轉了轉,道:“有一點疼。”

聞言謝硯蹙眉,大踏步過來,“我看看。”

顏如月乖乖的舉起手,謝硯輕輕的拆開棉布,露出裏面的傷。被藥粉包裹住,自然瞧不見,不過傷口附近微微發紅。

顏如月只到謝硯的胸口處,謝硯低下頭仔細的看,顏如月則是微微仰頭。

有日光從窗棂灑進來,給二人身上渡了層金色。謝硯看着看着,不知怎麽就對上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好看,圓圓的像是杏子,笑起來的時候便彎彎如月牙。黑黝黝的眸子帶着孩童的天真和嬌憨,小巧的鼻子下是殷紅的唇。

二人四目相對,顏如月也在看他。

男人氣質清冷,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氣,加之屋裏花兒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直直的往她鼻子裏鑽。很好聞,說不出的讓人愉悅的氣味。

他長眸黑白分明,宛若山間泉水清澈見底。明明看起來是帶着冷意的,可他掌心的溫度卻熱的吓人。

粗粝的,帶有磨砂感的指腹握住她的手,有熱意順着二人交握的地方往上湧,就連四周的空氣都變得熱起來,粘稠的仿若蜜糖,讓人深陷其中。

咚咚——-

不知是二人誰的心跳聲,又快又急。

顏如月覺得空氣發悶,有些口幹舌燥。謝硯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他甚至覺得心跳聲似是鼓聲,咚咚的響在他耳邊,讓他呼吸也變得急起來。

少女貝齒咬着紅唇,将原本殷紅的嘴唇咬的發白。謝硯的視線便落在她的朱唇上,下意識的低聲說了一句:

“別咬。”

她皮膚嬌嫩,他覺得很容易就會破。

倆人離得近,氣息便交纏在一起,周遭的空氣越發的熱了,氣氛開始變得暧.昧。

謝硯眸色深了一些,修長的脖頸上喉結微微滑動,看着顏如月貝齒松開,唇上的顏色更深了一些。

飽滿的,殷紅的唇。

像是待人采撷的成熟果實。

顏如月看着他慢慢湊近了一些,她心跳的越來越快,下意識的閉上眼睛。

忽地,手上似被人吹了吹,而後男人的氣息遠去。

“過兩天就好了,晚上我再給你重新塗抹藥粉。”謝硯轉過身垂下眸子,手攥成拳似在用力。

顏如月也緩過來,她哦了一聲。

屋裏二人誰都沒說話,方才的旖.旎似是一場夢。

沒等謝硯闖出去,柳枝和桃紅來了,将二人解救出去。謝硯沉着臉去教訓孩子們,顏如月則是一言不發的回了馬車裏。

見顏如月面上帶紅暈,桃紅以為是熱到了,趕緊扇風遞水,埋怨道:“小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天氣多熱啊。”

門窗全部都關上,正是晌午最熱的時候,時間久了怕是會悶出病來。

顏如月喝了口水,垂着眸子思忱。

她想的是,謝硯對她很好很細致。曾經的那個想法又冒了出來,如果謝硯娶的不是自己,他也會對旁的女人好吧。

他就是這樣有責任感有擔當的男人。

顏如月猛的灌了一杯茶水,用帕子壓了壓唇角,垂眸低聲道:“走吧。”

柳枝敏銳的發覺顏如月好像不高興了,但是具體為何不得而知。柳枝掀開簾子,告訴馬夫:“走吧。”

馬車緩緩離開,正在将孩子們排成一排訓斥的謝硯轉過頭,也只能看見遠遠離去的背影。

顏如月心情不好,便沒直接回謝家,而是往鎮上的茶樓去了。

茶樓裏不止能喝茶吃點心,還有說書人講故事。

顏如月來了後直接包了雅間,帶着倆丫鬟上樓去了。推開雅間的窗子,便能看見一樓的景象。

柳枝将茶樓夥計送來的糕點擺放在顏如月的手邊,低聲道:“小姐,這道乳酪酥瞧着不錯,您嘗嘗。”

顏如月喜甜,喝茶都喜歡喝加了花蜜的,像是這等糕點自然也是喜歡的,随手撚起一個吃了一口,甜膩的感覺散開,讓她心情變得愉悅不少。

說書人正在講民間傳聞,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不過老者妙語連珠,聽着倒有幾分樂趣。

正聽得起勁的時候,有兩個人從茶樓門口進來,女子衣着鮮亮,很招人的目光。

顏如月餘光瞥了一眼。

就見那女子正是自己的好堂妹,顏如馨。而身側男子是個面容清秀的書生模樣,倆人瞧着略有拘謹,似是剛相識不久。

眼看着倆人朝着樓上來了,顏如月收回目光,繼續吃點心。

她和顏如馨并不親近,所以并不想去打招呼。

恰好,倆人就在顏如月的隔壁,顏如馨坐下後朝着那書生笑笑,書生識趣的親自斟茶。

見書生貌若潘安,風流倜傥,顏如馨十分滿意,而且學識也不錯,今年的鄉試也參加了,聽他的意思考個舉人沒什麽問題。

自從見過謝硯後,顏如馨就瘋了一般想找個書生,她一定要找比謝硯長的好,比謝硯厲害的書生才行。

王氏當然不同意,不過架不住顏如馨軟磨硬泡。

最後還是松了口。

不過媒人介紹的總是不合意,顏如馨便整日往外跑,在書肆認識了這位柳新立。

顏如馨喝了一口茶水,狀似随意的問道:“不知你可認識謝硯?”

柳新立當然認識謝硯了,因為他是寧澤的同窗,和寧澤關系一直要好。而且當時顏府書生堵門,就有他一個。

最後,新郎官從寧澤變成謝硯,着實讓他印象深刻。

“認識的,”柳新立微微一笑,“他不是顏大小姐的夫婿嗎?說起來,好像還是你的姐夫。”

顏如馨面色怪怪的,她問的當然不是親戚這方面,她想知道謝硯的水平到底是怎麽樣,能不能落榜……是,她關心的不是他考中而是落榜。

顏家兩房,只有顏如月和顏如馨兩個女兒,且顏如馨被王氏教的,從小事事都要和顏如月攀比。這不,顏如月成親了,就連婚事上顏如馨也要攀比一番。

本來顏家二房就比顏家大房有錢,顏如月的衣裳首飾皆是珍品。顏如馨一直覺得顏如月樣貌好看,是因為衣裝打扮,若是自家也像二房那般富有,她肯定能比顏如月強!

至于婚事,謝硯長的好看又有什麽用,考不上的話還是個破秀才,只能在私塾裏呆着。

柳新立見顏如馨似在神游,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好像很愉悅的樣子。柳新立咳嗽了一聲,顏如馨回過神來。

“啊,對,是有親戚在。”顏如馨幹巴巴的笑了笑,“他讀書怎麽樣?和你比如何?”

這話問的就有些冒犯了。

謝硯是近幾個月才到鎮子上的,柳新立并不知曉對方的才學,但是能教私塾想來是不錯的。書生都對自己的品學自信,将他們放在一起對比就是在看不起人。

顏如馨好像也意識到了不妥,趕忙找補道:“定然是不如柳秀才的,他日日去私塾,壓根也沒時間溫書,我看這次考試啊,懸。”

柳新立不置可否。

倆人又說了會旁的話,然後便聽說書人講故事,期間柳新立給顏如馨講了不少京城的趣聞,逗的顏如馨哈哈笑,氣氛十分融洽。

他們越聊越投機,聲音不由自主的放大,因此顏如月也聽得一清二楚。

就聽得那位書生道:“這位侯爺可是大名鼎鼎啊。”

顏如馨好奇的問道:“他很厲害嗎?”

書生道:“自然是厲害的,不過是因為旁的事情。據說他府裏的小妾就有二十幾房,而且每年都會添人,更別提那些通房侍女了。”

隔壁顏如月忽地來了興趣,站起來湊近一些,将耳朵貼在牆上。

“天吶,那豈不是家宅不寧?”

“這你可就說錯了,宅子裏安定的很,只因為侯夫人不是個好惹的。聽說侯夫人出自武将世家,侯爺向來懼她,而且侯府雖然女眷衆多,但是子嗣卻單薄。”

大顯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那些皇家國戚,權利貴族最是喜歡子嗣豐盈。聽說當今聖上光是皇子就有十幾個,另外還有八個公主。

按理說這個永安侯都已經是侯爺了,而且這麽多小妾,一人生一個的話也該很多才是,但是沒想到事情是這麽個發展。

顏如月越聽越覺得有意思,全神貫注的聽隔壁說話。

柳新立也只是在京城的時候道聽途說罷了,但是對付顏如馨這等連家門都沒出過的綽綽有餘。

“聽說永安侯相貌俊美,不過他的妻子則是資質平平,兩家是娃娃親也沒法拒絕,而永安侯擡那麽多小妾就是因為想看貌美的臉。”

說到這,柳新立壓低了聲音道:“不過聽說永安侯府的幾位少爺,都沒繼承永安侯的好相貌。最重要的是,全都是從侯夫人肚子裏爬出來的。”

這話的意思很明了,侯夫人手段狠辣,這麽些年那二十幾房小妾硬是沒留下一個種,足以可見侯府後院的腥風血雨。

聽到這,顏如月挑了挑眉,暗道豪門世家,果然複雜啊。

不像她家裏只有她一個孩子,不過要是自己母親還在的話,她應該會有幾個弟弟和妹妹吧。

或許是柳新立覺得自己像長舌婦般說這種話題不好,他頓住後扯了另外一些有趣的事情,和顏如馨接着說了。

顏如月聽了一會,覺得沒什麽意思,便坐了回去。

柳枝過來給她續茶,顏如月喝了一口接着聽說書去了。

聽了一會覺得沒意思了,顏如月帶着倆丫鬟走出雅間。世事就是這般湊巧,顏如馨也從隔壁的雅間出來,碰上了。

顏如月朝着她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提着裙擺便離開。身後柳新立認識顏如月,好奇她們姐妹倆怎麽沒多說會話。

顏如馨擠出一點笑容,道:“我姐姐性格孤僻,柳公子見笑了。”

柳新立不了解顏如月,自然是顏如馨說什麽他就聽什麽,而且方才見顏如月神情微冷,一看就不太好相處。

當天晚上的時候,正好寧澤來尋柳新立。

柳新立便将今日的事情随口提了提:“還好你沒娶那位顏大小姐,看着孤冷高傲,着實不是寧兄你的良配啊!”

寧澤臉色登時不好看,他皺着眉道:“胡說!”

在寧澤看來,顏如月各方面都好的不能再好了,唯一的缺點便是夫君不是自己。本就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朱砂痣,自然不肯讓外人污蔑。

兩位昔日的同窗好友因此不歡而散,寧澤拎着酒壇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家走。

他面頰微醺,胸中氣悶。

寧澤不明白,為何顏如月寧可住在謝家,用謝硯氣自己,也不肯原諒他回到他身邊呢?越想不明白的事情,寧澤就越發的用力想,陷入牛角尖裏。

酒壇子空了大半,他醉醺醺的還在仰頭喝酒。

天色擦黑,擔心他的李婉兒站在巷子口,離的老遠就見到晃晃悠悠的寧澤。

李婉兒上前将人扶住,不由得有些埋怨:“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寧家壓根就沒有多少存銀,往日裏的用度不少都是顏家送來的,後來顏家斷了供給,寧家只能自己掏錢。

光是寧母喝的湯藥每個月就不少錢,還抓的不是什麽貴重的藥材。

寧澤考試盤纏花費了不少,差不多将家底花個底朝空。上回顏如月來要東西,還是李婉兒将自己的小金庫奉獻出來。不過寧家也徹底窮了,連肉都吃不起了。

見寧澤喝酒,李婉兒一是心疼寧澤,二是可惜錢,有錢存起來等開春做進京趕考的盤纏多好啊。

寧澤方才一直再想顏如月,不愛聽李婉兒念叨,便甩開袖子,晃悠着往前走,嘴裏嘟囔着:“不用你管。”

被甩開的李婉兒難受委屈,正要說什麽,就聽得身後有馬車的聲音,回過頭看了一眼,是顏家的馬車。

柳枝先下來,随後便是謝硯扶着顏如月和謝蘭芝下來,一家子郎才女貌瞧着極為養眼,而且明明謝家兄妹穿着普通的衣料,但是為何他們面帶笑容,很是開心的樣子?

李婉兒不明白,顏如月衣着華美,丈夫和小姑子卻是普通細布衣裳,她就不怕旁人說三道四嗎?而且謝家人不會要東西嗎?

就像是寧母要她的私房錢那樣。

李婉兒眼見着對方越走越近,她看清顏如月膚若凝脂,粉面桃腮,一雙柔夷纖細若蔥。

直到他們一行人走遠了,李婉兒才緩過神來。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本來細膩的手指現在粗糙不已,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上了年紀婦人的手。

曾經,這也是一雙像顏如月那般細膩若玉的手啊,為什麽,為什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李婉兒忽地捂臉落淚。

作者有話說:

謝·直男·硯:為何閉上眼?

顏如月:翻白眼JPG

下一章三點,謝謝寶貝們的支持哦!寶貝們多多評論呀,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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