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小貓撓心

或許是她看到餘稚斜突然皺着眉頭說自己胃疼而動了恻隐之心,又或許是餘稚斜說奶貓很想她,見不到她就茶飯不思、骨瘦如柴來博得她的同情,總之她是稀裏糊塗地被餘稚斜帶回了他家裏。

回到家之後,餘稚斜也不裝了,先前還病若西施,在出租車上滿臉痛苦地靠着江饒,一副馬上就要駕鶴西去的脆弱模樣,吓得江饒是一動也不敢動,然而一進家門,影帝火速回複正常人樣,腰不酸,頭不疼,胃也不抽搐了,立馬一臉平淡地給圍在他身邊的小貓喂食。

江饒不理解,且大為震撼。

先前沫晴說餘稚斜嘴挑,這個不吃那個不吃,江饒還記在了心裏,後來發現事實并非如此,餘稚斜在飲食上還是好糊弄的,幾乎是她做什麽就吃什麽,從不提半個意見。

偶爾她沒點子了,餘稚斜還能迅速回想起先前她做的某道菜符合他胃口,一個等着顧客點單,一個毫不猶豫下單,倒是也算和諧。

飯畢,江饒提出要走,餘稚斜看了眼外面,夕陽還未完全落下,天邊留着一道深橘的長弧線。

他在廚房收拾着碗筷,對外喊了聲,“別慌,你先開電腦。”

“啊?”

餘稚斜慢悠悠回答,“你要解綁師徒我也不攔着你,但是有個成就就差一點點了,直接放棄怪可惜的,你讓我拿到那個成就再走。”

末了,他又可憐兮兮地加了一句,“求求你了。”

江饒聽他那句話聽出一身雞皮疙瘩,連忙逃難似地躲到電腦前,替他點開了游戲。

“怎麽做?”

她話音剛落,見餘稚斜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她身後,“登你的號。”

“成就29,累計十天用‘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連招完成日常委托。”

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實則就是前段時間折磨江饒很久的“342431432432”連招。經過了成百上千道練習,這套招數已經被她刻進DNA裏,當即手指在鍵盤上掀起一陣殘影。

“恭喜您達成一項新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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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饒洋洋得意地顯擺道,“不錯吧。”

“厲害。”餘稚斜沒有猶豫。

江饒高興地哼哼了兩聲,得了誇獎,表演欲瞬間上頭,她再度操縱角色,“我還會這個。”

一頓操作下,游戲角色在半空中做了個極高難度的後空翻。

餘稚斜再度贊美,“動作很幹脆,很漂亮。”

“诶,你再看看這個。”

江饒從不吝啬向他人展現自己的才華。

餘稚斜也配合,她做個什麽就誇什麽,誇的內容還不重複,直叫江饒從心花怒放到不好意思。

她佯裝謙虛地搖了搖頭,随口說了句,“你也會誇我了。”

餘稚斜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之前沒誇你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江饒剛掀起的一層笑意又被餘稚斜過去變态般的折磨泯滅。

“你還好意思說,”她瞬間翻起舊賬,“是誰一口一個‘大姐’,我發顏文字說我裝過頭了,我偶然失誤就說我榆木腦袋一個,我都記着呢。”

餘稚斜坐在她旁邊,“我不知道是你。”

“你不知道你就不能……”

“我很雙标。”餘稚斜目光坦然,“如果是你,你就是會使用上下左右鍵操作,我都會誇你一頓。”

江饒剛揚起的氣勢被他如此認真的目光看得焉巴了大半。

老實說,餘稚斜還真做得出來他說的那些事。

她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整句反駁的話來,最後只能悻悻縮回腦袋坐下。

怎麽老是覺得在這人面前理虧。

江饒百思不得其解,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是她面對餘稚斜幾乎是百戰百敗,只有餘稚斜讓她吃癟,沒有她讓餘稚斜說不出話來的時候。

她仔細複盤了自己先前的言行舉止,深感自己可能是被自身道德感束縛,每回遇到沒道理的時候就主動投降,或許換個方式,比如……無理取鬧?

她佯裝生氣地背過身去,“不管。”

她聽到餘稚斜在她身後輕笑了一聲。

笑什麽笑?

江饒還沒來得及反應,卻又聽到身後那人輕描淡寫地補充了一句,“江饒,你現在是在撒嬌嗎。”

诶,我——

她明明是在無理取鬧,怎麽在他眼裏就成“撒嬌”了?!

餘稚斜腦回路實在是清奇。

她此刻再度陷入兩難境界。

如果還堅持着背過身體不說話,也算是默認了餘稚斜給她冠名的“撒嬌”二字,但是如果轉過身來惱羞成怒,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無效遮掩。

江饒想了幾條道路,在她看來都是死路,當下只能認輸嘆氣,“說不過你。”

“嗯?”餘稚斜眉尖輕擡,“你想說過我其實很容易。”

“怎麽?”

“一種是言語的,一種是物理的,你想先聽哪種解決方式?”

“你按着順序來吧。”

“第一種,你直接讓我不說話就行,我什麽都聽你的,這點自然不會和你往反方向走。”

江饒被餘稚斜抛過來的直球弄得有些羞澀。

“哎呀,多不好意思。”

“第二種,物理的。”餘稚斜嘆了口氣,“你只需要堵住我的嘴。”

江饒默默抽出幾張紙巾,“比如用這個?”

“……”

餘稚斜無奈扶額,“我以為你會對我好一點,最起碼選擇一個我也喜歡的方式,而不是……”

他頓了兩秒,突然擡起頭來,“哦,原來你比較喜歡捆……”

捆綁二字還未說出口,就見江饒臉噌一下瞬間通紅,“我不不……不不……不是那個……那個……沒有那方面癖好,你死了心吧!”

餘稚斜面不改色,“我想說的是捆住我,也就是綁架勒索的那種,電影裏面不都是這樣演的?被綁架的嘴裏塞個白布。”

“倒是你,”他一臉單純,“你剛才在想些什麽。”

“我……我……我……”江饒“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她自然知道自己又入了餘稚些話語的圈套,當即選擇沉默,及時止損。

然而餘稚斜顯然并不打算放過她。

“哦,既然說到我喜歡的方式,我大概也給你說點,這樣對你好,對我也好,”他目光微微下凝,放在她紅潤的唇瓣上,緩慢開口,“以謀求一個雙贏的局面。”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于□□,江饒一瞬間不自在起來,只覺得渾身都在冒着燥熱的蒸汽,臉色紅得似在滴血,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含糊不清地罵道,“餘稚斜,你個變态,你在說什麽!”

餘稚斜覺得世界上沒有比逗江饒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他緩緩起身,卻見江饒慌張地往身後退去。

餘稚斜幽幽然嘆了一口氣,“放心。”

江饒還未來得及松口氣,卻見他随即話語一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我喜歡的,比你想象中還要不能再出口一些。”

江饒:“……?……?!!”

吃飽喝足的奶貓邁着逐漸穩當的小步子朝他倆緩緩走來,到餘稚斜腿前讨好地蹭了蹭,餘稚斜彎下身把它從後頸擰起來,“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能偷聽。”

江饒一臉慌亂地躲到角落,看餘稚斜的眼神像是看着某種洪水猛獸。

她捂住嘴巴,聲音模糊又帶着哭腔,“我要回去……”

餘稚斜知道凡事都要有個度,此刻再逗下去江饒就要炸毛了,果斷收手。

他擡眼看向外面,夜幕已然降臨,一片明亮燈光之間閃過疾馳的車輛。

“我送你。”

……

車剛停下,還不算穩妥,江饒渴望地看向窗外,恨不得立馬從窗戶彈射出去。

先前在車上,餘稚斜倒是像個沒事人一樣,偶爾問她吃不吃糖,又讓她把車窗關一些,小心吹感冒,江饒把頭別過去,不看他。

餘稚斜餘光瞥過她還泛紅的耳垂,忍不住笑了聲,“怎麽這麽容易害羞。”

江饒被說中心思,心裏羞愧再度加深,過了半晌,才從牙縫裏面憋出幾個底氣不足的字來,“……要你管。”

餘稚斜只是垂眸笑,并未說話。

車門解鎖的聲音響起,江饒立刻開門,往外跑去。

才到樓層門口,卻聽到身後有人叫她。

“江饒。”

餘稚斜平靜說話時的聲音并不低沉,帶有他這個年齡特有的清脆和明亮,猶如春日山間細細長流的清泉。

江饒止住腳步,慢騰騰地轉過頭來,“幹嘛。”

“過來。”

餘稚斜自然地張開雙臂,等她過來。

江饒覺得別人都已經做好姿勢,她不過去有點不禮貌,當即龜速挪着步子走了過去。

餘稚斜将她抱在懷裏,手自然地覆上她的後腦勺,慢慢順着她那處長發。

“剛才都是逗你的。”他緩慢開口,另一只手撫上她的側臉,讓她擡頭看着他。

“其實我要的很簡單。”

他微垂下眼眸,“閉眼。”

江饒不自覺地聽了他的話。

只覺得額間覆上一層溫熱和柔軟,她聽見餘稚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只是這個。”

她睜開眼眸去看他。

周圍一片暗淡之間,人背後點點燈光變得模糊又柔和,他的模樣清晰地立在中間,面上神情雖淡然,一旁的耳朵卻紅了大半,耳尖透明而紅亮,逐漸與門外那盞懸挂着的橘燈融洽在一起。

從容之間又露出最本質、最脆弱的青澀。

江饒突然意識到,餘稚斜并非說話滴水不漏,萬事也從不永遠在他掌控之間。

這一切只是因為他非常直率且坦誠。

喜歡就是喜歡,思念就是思念,心跳的聲音不需要被隐藏,如果對方沒聽見,他從不介意反複強調。

有人會在情感裏面較勁,所有的博弈必須交出相同的籌碼才肯甘心,若對方不伸出手來,他即使內心煎熬掙紮,自傲也不允許他付出任何,然而餘稚斜不一樣。

每一局他都直接抛出自己的所有,好似在說,這是我自願給予的一廂情願,而你只需要抛出一點,就已經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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