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相親對象
江饒面露煩躁地卧在公交車座椅上,眼皮半耷拉着,目光無神看向窗外。
【江饒:“我真的不能不去嗎?”】
【系統幸災樂禍:“抱歉,需要走這段劇情呢。”】
江饒難受地理了理被窗外風吹亂的劉海,長久地嘆氣。
新時代,還有哪個好人會在21歲就被安排相親?!
江饒忍不住扶額崩潰,她看起來很期待嫁人嗎?
她大學還沒畢業,正經戀愛也沒怎麽談,便直接跳過無數步驟,被皇上不急太監急,生怕她打一輩子光棍的父母安排妥當了。
然而——
她眸光微暗。
不願相親是一點,父母和原女主關系不好也是一點。
原女主的便宜父母對其持不理不睬的态度,在別人看來或許是一種災難,但在白億青本人看來,卻是一種難得的輕松。
她自己的原生家庭還一塌糊塗呢。
對于父母這種天生的血緣關系,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相處。
相親。
他們真想得出來。
原女主的父母将他們的大半輩子都奉獻給了土地,小時候家裏窮,沒讀過什麽書,所有的觀念皆是傳承上一代和周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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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裏他們累于生活瑣事,不會上網,也拒絕了解新事物,思想還停留在女人得裹小腳的時代,認為女人一定要端莊、勤勞、踏實肯幹,一切都要以家裏的支柱——也就是丈夫,為重心。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事無非兩件,一是結婚,二是傳宗接代,其餘不過是閑來發慌才去追求的。
在這樣的觀念下,他們自然對原女主一股腦門追求武術萬般不理解,本來女人只用在家老老實實相夫教子,根本不需要學多少知識,江饒不僅要學,還要一步步擺脫他們的掌握,去學“打打殺殺、極度殘忍”,只适合陽剛男人練習的武術。
兩人氣絕,當即斷了江饒的經濟來源,沒想到江饒也是個硬脾氣,熬了無數個夜打零工、掙獎學金,日子雖然過得緊巴巴,但就是不肯服軟。
他們打電話給教練訴苦,教練竟然也不理解他們的苦口婆心,只是說,“江饒是個有天賦的好孩子,孩子都成年了,有自我的選擇和堅持是件非常好的事情,您二老不要擔心。”
他們如何不擔心,別人聽到自家女兒是個學武術的,生怕以後稍微動點拳頭,反而會被女方家暴,自然是千推脫、萬拒絕,都說,“唉……你們這女兒……要不得,不敢要。”
掉價!實在是掉價!
老實本分一輩子的父母絕對沒有想到會因為女兒而蒙羞。
前段時間好不容托了幾回人,終于求來一個願意接受江饒的。
父母看着那人雖然一臉頹廢,面色蠟黃,衣服穿得也不周正,走起路來一搖一晃,不太像個正經人。
但好歹願意接手他們那“掉價”的女兒。
媒人拉着兩老人到角落,面色難堪地說了點小話,兩人聽完,皆是臉色一變,爸臉色黑沉,眉頭緊鎖,媽一臉慘白,渾身發抖,連連說,“要不得……要不得……咱們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不就是貞潔呀……你這是要我女兒……”
“閉嘴!”爸低聲呵斥了一句,“婦人之仁!哪裏有你說話的份!”
低眉順眼一輩子的媽慌亂地閉了嘴,只留那心疼的眼淚在眼眶打轉。
“那也總比你女兒不服管教、打一輩子光棍好!”爸哼了一聲,故作姿态地想起個很早學來的成語,“鼠目寸光!先前我說用鏈子把她關家裏幾天,你最後壞事,把她給放了,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你還好意思開口!”
媽身體一抖,垂下眼眸來,不敢再多說話。
眼淚像串斷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往地下掉。
“不能再拖了,隔壁老李家那女兒,還沒江饒大呢,就已經生兩孩子了,看看人家現在家庭多美好,咱家冷清清的,沒個活氣。再拖幾年,你女兒就是倒貼對方也不願意了!”
可不是,那就是連狗都能笑話的大齡剩女了。
縱使這份計劃來得太草率,父母還是咬咬牙,在江饒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兩人安排在了一個房間。
畢竟這年頭,女人失去清白只是一份罪過,不結婚,可是人人喊打,人人皆可唾棄的滔天大罪。
可是,誰曾想,原本美好的計劃再度被江饒毀了。
就是放縱她學武術的緣故,她竟然從那屋子裏面逃了出來,并且不懂事地和他們再度斷絕了關系。
她說她恨他們。
恨到長久不接電話,恨到不願回家,恨到繼續一意孤行。
這段時間江饒似乎想開了,在母親的多次溝通下,勉強願意回家再相親一趟。
對象還是原先那個人。
雖然對江饒的反抗很不滿意,那個人卻深切地迷戀上了她。
原因無他,不過是最膚淺的皮肉喜愛。
是日想,夜也想,恨不得那天的場景日日夜夜重複着。
即使那天對于原來的江饒來說,是長久讓她感到惡心,堪稱噩夢一般的存在。
然而,現在換了芯子的江饒,并不知道這層隐秘的真相。
她以為只是一次簡單的相親,礙于母親多次說教,她不厭其煩才勉強回來。
這就讓她在回家路上的巷子裏面見到那人時第一反應不是逃離,而是站在原地認真思索。
“你……”她總覺得眼前這位猥瑣大叔十分眼熟,然而她仔細想了想,确實沒見過。
再看着着裝,藍色工裝服,下邊配了雙古早的墨綠膠鞋,倒是和她爸媽給她說的相親對象有幾分相似。
“江饒……”那人佝偻着身子,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即使不認識,江饒也覺得眼前這人讓自己生理性感到惡心,她偏了偏身子,“你認識我?”
既然認識,那大概就是她的相親對象了。
江饒面色僵硬,勉強勾了個難堪的笑容,她那便宜父母的眼光實在堪憂。
“不好意思啊,咱倆可能有仇吧,我不是很喜歡你。”江饒皺着眉頭,直截了當地說了句。
那人獰笑了一聲,“哪輪得到你喜不喜歡的。”
江饒再度皺眉,然而,下一刻,那人卻極其不懂分寸地将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與此同時,一股在記憶裏面多次次重複想起的惡心感覺瞬間在江饒腦海中彙聚、重疊,又與此刻拼接在一起。
這段時間無數次控制不住的嘔吐,無數次厭惡,無數次莫名的落淚。
在這一瞬間,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釋。
“原來……”江饒眸色愈發深沉,垂眸冷笑,聲音陰森而又憤恨,“是你啊。”
而此刻,另一只熟悉的手也扣住了那人的手腕。
江饒不知道此刻餘稚斜怎麽莫名其妙出現在此處,她依然低垂着頭,聲音冷漠而平淡,“餘稚斜,你放開他。”
餘稚斜緩慢地眨眼。
她很少叫他全名。
兩秒後,他順從地放開。
那人見不知怎麽來了個陌生男子,竟敢直接抓住他的手腕,當即一怒,“你算老幾——”
“砰——”
他嚣張的話卡了半截在喉嚨裏面,還未說出口,只覺得一陣讓他無法反應的快速,眼前的事物陡然旋轉模糊,再一睜眼,他竟然已經被人踩着胸口,倒在了地下。
江饒彎下腰來,只手握住他的咽喉,皮笑肉不笑道,“我煩了好幾天,沒想到答案自動找上門來了。”
“你、你、你……”那人喉嚨被鉗制住,呼吸不順暢,心裏想說的話憋成一團,卻只能漲紅臉當結巴。
原女主江饒遵循着“練習的武術不能拿來打架鬥毆”這條鐵律,即使當時惡心到極點,也只分了力氣逃離,并未對這人動手,而現在的江饒沒有這麽高的道德束縛,也不管這些。
“人渣!”江饒直接一腳踢在他的小腹處,劇烈的疼痛自身體中間傳來,他忍不住将身體彎成一團,似只被燙熟的蝦米。
“咳咳……”他劇烈地咳嗽着,然而可笑的身為男人的自傲以及天生對女性的瞧不起還讓他有勇氣放出狠話來,“你……我要把那天……那天的事情……都說出去……讓你沒臉……”
“我有沒有臉,是我自己決定的。”江饒一把抓住他的頭發,強行将他的頭擰過來,讓他殘破扭曲的臉對準自己,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輕蔑的笑,“你又算老幾?可以幫我決定。”
“而且,明明是你做的錯事,怎麽反而成為你威脅我的把柄了?”
每踢一分,江饒的身體就輕松一分,某種最近一直纏繞着她的煩悶逐漸飄散至空中,最終歸于平靜的虛無。
見他隐約有神志不清醒的狀态,江饒這才止住拳腳,然而她依然沒選擇這麽輕易放過他。
江饒只手提着他後腦勺處的衣服領子,将他往小巷深處的垃圾堆裏拖。
他的雙腿在地上留下一長串深淺不一的痕跡,那雙軍綠色的破膠鞋已然自他的腳後跟脫落,露出破了個洞的灰黃襪子。
江饒毫不猶豫地将他丢棄在垃圾堆中間,她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忍住心中的不适,開了口,“下次你要是再敢出現我面前,少說給你斷條胳膊。”
料理完這一切,她才有空去看向一直站在旁邊并未說話的餘稚斜。
先前還英勇撂狠話的江饒此刻卻肉眼可見地慫了起來,“呃,你……怎麽來了?”
餘稚斜并未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手裏拿了張紙巾,緩緩走了過來。
他垂眸仔細揩去江饒額角因為劇烈運動而溢出的點點細汗,又将她略微混亂的長發理順,這才開口,“你不開心,我也在找原因,剛好找到這裏,就見到你了。”
江饒東張西望了半秒,這才悻悻開口,她不自覺地動了動手指,“你知道,我那個……練武術的,力氣要大一些……”
“很厲害。”餘稚斜認真贊嘆道,“唯一需要改進的是下次讓我來動手。”
江饒:“……我還以為你會覺得我暴力來着。”
餘稚斜納悶,“怎麽會,如果我是你,他是不是還活着都得打個問號。”
江饒無奈扶額,“我們倆能聊到一起是有原因的。”
“是嗎。”餘稚斜勾了勾唇角,“所以你來到這裏是為什麽?”
“相親啊。”江饒想也沒想,直接脫口而出。
然而,當她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的時候,已經晚了。
餘稚斜臉色雖然挂着笑容,然而眼底卻不見任何笑意,他的聲音異常輕柔,“嗯?你說什麽?”
“相親?和誰相親?”
“你除開我,還有第二個選擇的相親對象?”
“呃……”江饒唯唯諾諾道,“有……有的吧……不過,你的競争對手……在剛才已經被我打來躺地上了。”
“哦。”餘稚斜淡然說了句,随即大步一跨,走到江饒身後。
江饒納悶地轉過頭來,卻見餘稚斜笑眯眯地走到那人躺着的垃圾堆旁邊,與那還有力氣半眯着眼睛的人渣對視,随即——
只聽狹窄的巷子深處爆發一聲轟鳴。
一時間四周電線杆上停留歇息的鳥類齊往天空逃竄,翅膀煽動的聲音長久徘徊着。
餘稚斜這才緩慢走了出來,他優雅從容地站在小巷的十字路口處,半邊黃燦燦的夕陽印在他前身,而後半卻是死寂般的昏暗。
“好了,現在我的競争對手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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