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月亮36

在和黑漆漆冷冽目光對視的瞬間,迪克頭皮發麻!

這種感覺要怎麽形容呢……就像是幹壞事的小學生突然被老師抓了個現行,還順帶喊了個家長。

這一瞬間,迪克頭腦內走馬燈似得閃回了今天他做過的不那麽正确的事情。

和信使有了單獨深入的溝通和交流,去了一趟秘星教堂的內部目睹了教宗的真容,跟着尤萊亞一起參與了秘星教會的內部事務。

并且全程都伴随着令他回想起來都覺得後怕不已的危險,以及依舊令他脊背發涼的恐怖畫面和詭異知識。

雖說此行确實是收獲頗多,但伴随的危險也是前所未有的,哪怕全程都有信使這樣強大的戰鬥力跟随。

并且,重點在于,以上全程,都沒有通知蝙蝠俠。

迪克:歡聲笑語中打出GG。

他眼睜睜看着蝙蝠俠掏出鈎鎖槍,輕松蕩過上百米的距離,張開漆黑的披風,輕盈地從被撞碎的玻璃窗中跳了進來。

他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在你說任何話之前,我必須要先明白一件事情。”迪克搶在蝙蝠俠開口前,用惡人先告狀的口吻故作蠻橫地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蝙蝠俠挑眉:“很好,看來現在需要解釋的人是我?”

此時實驗室內的毒氣基本已經散盡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目光在四肢扭曲的稻草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後,落在了尤萊亞身上。

尤萊亞聳了聳肩:“可能因為他在你身上放了追蹤器?”

迪克面無表情:“很好,現在連外人都知道你有這個興趣愛好了。”

蝙蝠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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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迪克,聲音幹巴巴的:“這件事情我們回去之後再談。”随後他沒再去管一臉不忿的迪克,轉而對尤萊亞說道:“你一直都知道?”

尤萊亞漫不經心地說道:“知道什麽?知道你在我身上也放了追蹤器?”

迪克大驚失色:“什麽?!好你個B,你在我身上放也就算了,你在信使身上也放追蹤器是幾個意思啊?!”

“是啊,這玩意兒我都帶在身上一個多月了……”尤萊亞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紐扣一樣的裝置,“我一直在等它沒電,沒想到它竟然這麽……持久。”

“……”迪克已經徹底無語了。

他其實挺讨厭被蝙蝠俠像個小孩一樣監控着的,但尤萊亞這家夥竟然在明知道自己被監控了的情況下,還把追蹤器帶在身上,一帶就是一個月!

這是什麽高段位的乖孩子啊?布魯斯竟然還好意思老是懷疑人家。

蝙蝠俠:……啊這。

“這個追蹤器有些損壞了。”蝙蝠俠沉默了一下,頗有些破罐破摔意味地說道,“本來它還有竊聽功能的,但我聽不見你們的動靜。”

“啊……”尤萊亞想了想,恍然大悟,“上次洗衣服的時候沒注意,追蹤器連帶着衣服一起扔進洗衣機裏面卷了一個小時,可能那會兒進水了。”

蝙蝠俠:……

羅賓:……

“等等。”迪克發現了華點,“所以說……B趕過來是因為發現了我倆的追蹤器信號長時間擠在一起?”

蝙蝠俠瞥了迪克一眼:“準确的說,是我發現你們倆一起走進了秘星教堂。”

迪克:“……”完蛋了。

迪克怒視尤萊亞:“尤萊亞你算計我!我不信你不知道我身上有追蹤器!”

尤萊亞滿臉無辜地看着他:“你也沒問啊,而且這有什麽不好的,他不是來的挺及時嗎,不然我沒準就要給爆頭了。”

雖然他作為不朽存在,并沒有死亡的概念,但真要被爆頭了還是挺麻煩的。

迪克一時語塞,仔細想想覺得确實有道理,但又覺得哪裏不對:“……所以,所以你是故意的嗎?”

你是覺得我們兩個可能會有危險,所以故意一直攜帶着追蹤器,目的就是讓蝙蝠俠知道我們的蹤跡?

……這到底是什麽品種的無敵乖寶寶?難怪布魯斯越來越喜歡你,新時代內卷是吧??

尤萊亞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輕輕笑了笑,望向蝙蝠俠:“謝謝你。報警了嗎?別告訴我我還得自己處理這家夥。”

他朝着稻草人擡了擡下巴。

蝙蝠俠望向稻草人。

說實話,哪怕是見慣了罪惡的蝙蝠俠都很少能見到如此扭曲可怖的一幕。

稻草人此刻像一塊破布麻袋一樣被扔在牆角,他的四肢已經扭曲成了不可能的形狀,可想而知他的骨骼已經斷裂成了什麽支離破碎的樣子。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向空無一物的方向,涎水順着嘴角流淌下來。他身上的外傷流出的血在地面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血腥味和化學試劑的刺鼻氣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是普通人看到了會直接掉san的恐怖程度。

若非熱成像顯示這家夥還活着,蝙蝠俠是決計不會相信信使沒下殺手的。

“戈登很快就會到了。”他移開了目光,雙手抱胸涼涼地說道,“或許我還有時間聽你們解釋一下,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尤萊亞聞言,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好,剛好飯點到了,我也餓了。咱們去哪家店?”

蝙蝠俠&羅賓:“……”不願再笑。

對着眼前這一幕你竟然還能有食欲!?

……

半小時後。

附近的一家高檔餐廳內。

尤萊亞慢條斯理地把最後一份小甜點上的藍莓塞進嘴裏,這才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結束了用餐。他的面前坐着基本沒怎麽動過餐點的布魯斯和迪克。

“謝謝你,布魯斯。”他滿足地說道,“每次遇見你我都能吃得飽飽的。”

布魯斯眼角抽搐了一下,但嘴上依然微笑着說道:“不客氣,要打包一些帶走嗎?”

尤萊亞擺了擺手:“那多不好意思……嗯,既然我已經吃飽了,你可以開始問了。”

布魯斯盯着他看了一秒,便問出了直戳痛點的致命問題:“你眼睛怎麽了?”

哪怕吃飯也不肯摘下墨鏡,以布魯斯對尤萊亞的了解而言,他不像是會為了外表而給自己找麻煩的人。因此這只能有一種解釋,他在借由墨鏡遮掩什麽。

尤萊亞的動作頓了一下。

坐在一旁的迪克呼吸一窒,臉上露出了些許難過與不忍的神色。

這一切都被布魯斯盡收眼底。

“紅眼病,傳染給你就不好了,下一個。”尤萊亞的動作只是停頓了一瞬間,就若無其事輕描淡寫地帶過。

“信使。”布魯斯語氣略微加重了一些。

尤萊亞無奈地推了推墨鏡,嘆氣道:“非要知道嗎?這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布魯斯依然盯着他。

尤萊亞毫不怯場地回瞪,卻在接觸到對方那雙碧藍澄澈的眼眸時微微怔了一下。

他并非是能輕松感知到別人隐藏的細膩情感的人,但即便如此,他也在那雙眼睛裏看見了關切。

尤萊亞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嘆了口氣。

“我異變了。”他故作輕松地說道,“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就只是輕微……”

話音未落,布魯斯就猛然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如此之大,以至于把尤萊亞和迪克都吓了一跳。

“喂,怎麽了?”尤萊亞下意識地問道。

布魯斯背着光站着,他幾乎将身後水晶吊燈的光芒完全遮蔽,表情隐藏在陰影裏,像是醞釀着風暴。

“異變?”他重複道。

他的腦海裏再次浮現出那個夢境。

那個本該消失在他記憶中的模糊的夢境,又一次浮現在他的眼前,他仿佛看見眼前的信使在血月之下又一次肢體扭曲、器官異變,成了非人的怪物,在他的身後,秘星之眼高懸着俯瞰人世間的一切苦難,冷漠而遙遠。

與此同時,那種因為遺憾和悲傷的感覺伴随着幻象,再一次清晰地疼痛了起來。

“你異變了?”他一字一句地問道。

“嗯,就是眼睛變得有點不太像人類了。”尤萊亞在布魯斯氣場全開的注視下說道,只是他的聲音有些發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若是仔細去聽,甚至能聽出些許委屈和憤怒,“怎麽?擔心我會變成怪物,為禍哥譚?”

迪克連忙站起身解釋道:“布魯斯,他真的只有眼睛變了,不是像那些書上說的那樣變成了可怕的怪物……”

布魯斯看着被墨鏡擋住了眼睛面無表情的尤萊亞和似乎有些緊張的迪克,微微一怔。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讓他們兩個人産生了誤解。

他沉默了一會兒,重新坐了回去。

他想告訴兩人他并不是這個意思,至少不完全是這個意思,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他的心裏滿是疑惑。

為什麽信使還是異變了?

難道說,那個夢并不是預知夢?

他曾經為了這個問題請教過魔法側,得到的回答基本是肯定了他的猜測的。那是在被外神力量影響後,靈體進入與外神連接的夢境後所看見的啓示,或者說預兆。

還是說,未來被改變之後又走向了全新的方向?

“放心。”尤萊亞垂下眼,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語氣恢複了平穩地說道,“如果我真的異變到了無法收場的地步,會有人來處理的。”

“處理?”迪克有些緊張地問道,“治好你嗎?”

尤萊亞瞄了一眼迪克,頓了一下,眼裏難得出現了些許猶豫的情緒。這若隐若現的神色被墨鏡擋了個嚴嚴實實,竟沒有一人察覺。

半晌後他點了點頭:“嗯。”

迪克看起來像是松了口氣。

布魯斯依然眉頭緊鎖,他并不覺得因為外神力量而引起異變是能被治好的東西,但既然信使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去質疑,便問道:“為什麽會異變?”

“過度使用力量。”尤萊亞簡短地回答道。

“為了救人。”迪克在同時出聲說道。

尤萊亞瞪了他一眼:“我那不算是救人,我只是怕線索斷了。”

“行了行了,別狡辯了,就是為了救人。”迪克擺了擺手,對布魯斯說道,“他救了一個跳樓的倒黴蛋。”

……

接下來,迪克就從他的視角出發,花了十幾分鐘的時間給布魯斯詳細講了一下下午發生的事情。

“舊日的眷者,月之怖?”布魯斯若有所思地說道,“所以,那個項鏈你已經拿到手了?”

尤萊亞用手撐着桌面托着腦袋,沒吭聲。

“羅馬人,稻草人,死亡射手……”布魯斯的眉頭慢慢擰了起來,“這個傳說中的貓頭鷹法庭不簡單啊……”

竟然會有這麽大的能量,能夠同時請動這三位人物。

這可不僅僅是有錢就能辦得到的。

或許,現在發生在哥譚的事件比他想象的更加嚴重,牽涉到的勢力範圍之廣已經遠超他的預料。

“在過去的十幾年裏,我都以為貓頭鷹法庭只是個傳說。”布魯斯說道,“看來我需要重新調查一下這件事情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與教會進行情報上的交換。”

尤萊亞依然沒吭聲,一動不動地用手撐着腦袋。

布魯斯:……?

迪克:“尤萊亞?”

一片死寂,無人應答。

迪克伸出手在尤萊亞的墨鏡前面晃了晃,尤萊亞依舊毫無反應,迪克心一橫,幹脆直接伸手把他的墨鏡給摘了下來——

想象中令人掉san的一幕并沒有出現。

那雙可怖的眼睛此時已經徹底閉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表明他此時僅僅只是睡着了。

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安寧而靜谧的神色,褪去了所有的棱角和自我防護,就像是陷入了毫無防備的無夢安眠,那張漂亮的臉被遮住了非人的部分,仿佛回到了他沒有異變的曾經。

布魯斯和迪克都微微一怔。

【您可以通過信仰結晶來降低信使的污染度,不一定需要暫時解除對他身體的控制,霍索恩先生。】

在經歷了今天一整天的行動之後,尤萊亞的污染度已經到達了一個新高,如果再不控制,恐怕第二次異變就要接踵而至了。

“嗯……”霍索恩自虛空中望向信使,後者在他脫離身體之後自發陷入了深眠狀态,污染度也開始加速降低,“但能省就省吧,反正蝙蝠俠和羅賓在這裏,倒也不怕出現什麽危險。”

【關于月之怖……】

“哦,舊日的小走狗。”霍索恩的臉色微微冷了下來,“說實話,這小東西一直蹦跶讓我有點厭煩了,越拖下去損耗越大,只要時機成熟,我會在最短時間內解決掉它。”

哪怕會付出污染度的代價。

……

布魯斯和迪克顯然都沒有想到,信使在他們面前會毫無防備到直接睡着。

他們都很清楚,這樣的行為背後是交托了怎樣的信任。而這樣的信任,讓布魯斯都不由得有些動容。

是因為太累了嗎?還是說這是異變的後遺症?

但是……在餐廳裏突然睡着,這不好辦啊!

于是迪克只能把墨鏡給他帶了回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喊道:“尤萊亞?醒醒,回去再睡。”

尤萊亞一動不動。

“尤萊亞?尤萊亞!”迪克加重了一點手上的力道和音量。

尤萊亞依然一動不動。

“怎麽辦?”迪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布魯斯。

“……”布魯斯也有點發呆,片刻後他站起身,在迪克詫異的目光中伸出手将尤萊亞一把抱了起來。後者軟軟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墨鏡有些歪,但卻意外地乖巧。

布魯斯感覺懷裏的身體瘦弱而輕盈,骨架纖細而脆弱,仿佛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擠斷他全身的骨骼,就像抱着一只全身心信賴着他的小動物,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動作。

“走吧。”他抱着信使,回頭看向目瞪口呆的迪克,臉上挂着核善的表情,“另外,我們該好好聊聊今天的事情了,迪克。”

迪克:……

謝謝您,我現在掉頭就跑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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