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月亮48

霍索恩對着系統面板上顯示着的城市特殊狀态,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信仰之潮……”他輕聲說道,“這可是個難得一見的狀态啊。”

唯有在一個城市的信仰水準産生了爆發式增長的時候,才會出現信仰之潮這種特殊的狀态。

在這種狀态下,這座城市對外神力量的抵抗力幾乎處于完全拉滿的狀态,人們對外神信仰充滿了狂熱,這種狂熱能夠讓他們在面對任何超出理解範圍的事物時都能大幅度減少理智傷害。

【可惜的是,這種特殊狀态持續時間太短了。】

“足夠了。”霍索恩微笑着說道,“為我準備一個全新的、屬于我自己的化身吧。狩獵時刻到了。”

……

已是深夜。

押送的警車在昏暗的道路上前行着,月光冷冷地灑落在地面上,如同為這片郊外荒涼的大地鍍上了一層銀白的霜。

已經補過覺的戈登側過臉看向窗外。

此刻萬籁俱寂,一片死寂,只有烏鴉的鳴叫偶爾響起,聽起來有些不詳。

但他的心情卻相當放松,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甚至想要哼幾首小曲。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吉姆。”坐在車後座上、手上戴着手铐的謎語人看着他的後腦勺說道。

“是啊。”戈登瞥了他一眼,“畢竟哥譚又少了一個需要警局操心的對象。”

“不,我是說,你們确實應該高興的。”謎語人的語氣裏,那種病态的狂熱感再一次出現了,“神靈即将再次降下祂的神跡,你們都該為之而歡唱!”

戈登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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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和瘋子說話,他們就越來勁。

警車沉默地開到了阿卡姆瘋人院的門口,戈登打開車門走了下來,擡起頭看向被籠罩在一片朦胧月色中的古老庭院。

這裏他來過很多次了,有時候是将危險的罪犯送來關押,有時候是來調查越獄的罪犯。

而無論來了多少次,他依然覺得,這座古老的、屹立在這座城市上的堡壘就仿佛一頭蟄伏在黑夜中的怪獸。

它張開了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吃一切污穢、肮髒的東西。

而它本身,亦然是污濁的一部分。

一個身影從圍牆上跳下,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戈登點燃了一根雪茄叼在嘴裏,深吸了口氣,望向那個身影:“所以你還是來了。”

蝙蝠俠望向正在被押下警車的謎語人,點了點頭:“我不放心。”

“你什麽時候放下心過。”戈登吐出一口煙圈,語氣有些無奈的笑意,“教會的那個孩子呢?”

“我送他回教堂了。”蝙蝠俠說道。

戈登有些意外:“哦……哦,我倒是沒想到……”

蝙蝠俠:“怎麽?”

“沒想到你們兩個能走得這麽近。”戈登聳了聳肩,“畢竟,你知道的……他是教會的人。雖然他最近倒是越來越讨人喜歡了。”

雖然教會已經用很長時間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們的善意,戈登面對教會也基本上放下了大半的警惕和防備,但蝙蝠俠畢竟是蝙蝠俠,他從來不會對任何人放下戒備。

蝙蝠俠沉默了片刻,并沒有再對這個話題發表什麽看法,而是說道:“最近黑面具和法爾科內怎麽樣?”

兩人跟随在押送的隊伍後面走進了阿卡姆瘋人院內,一邊走着一邊聊了起來。

“黑面具最近還行,精神狀态不太穩定但也沒有那麽糟糕,大部分時候都是清醒的,至少能與別人溝通。哦,抱歉……”戈登又吐出了一口煙圈,被一旁的精神病醫生制止了之後,連忙一邊道歉一邊掐滅了煙,“但法爾科內……”

他停頓了一下,這個微妙且意味深長的停頓讓蝙蝠俠眉頭微微一皺:“他怎麽了?”

“他越來越糟糕了。”戈登嘆了口氣,說道,“說實話,我始終對教會有那麽一點點排斥,就是因為與他們為敵的人的下場都……過于令人不适了。”

“醫生怎麽說?”蝙蝠俠問道。

“他們的大腦都沒有任何損傷,但卻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精神崩潰。”戈登說道,“沒有任何精神科醫生能給出有效的治療方案,現有的治療手段都嘗試過了,但只會讓他們的病情變得更加糟糕。”

“……”蝙蝠俠沉默了片刻後問道:“他們的病有出現傳染的症狀嗎?”

戈登微微一怔,搖了搖頭:“那倒是沒有。”

蝙蝠俠點了點頭。

這是件好事,至少說明外神帶來的瘋狂并不會無節制地進行傳播。

“但不少醫生說,在給法爾科內進行治療的時候,經常會出現頭暈惡心的狀況,而且這種症狀會持續很久。”戈登說道,“我想這或許不是什麽好征兆。”

兩人一邊聊着一邊走進了病房區。

長長的走廊兩端,無數雙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透過栅欄望向他們,仿佛一只只被關在籠中的野獸。

兩人都不再說話,只是沉默地向最裏面走去。

寂靜的走廊裏只剩下他們回蕩着的腳步聲。

戈登很快就在一間病房的門前停了下來,他指了指病房的門牌,說道:“法爾科內在裏面。”

蝙蝠俠伸手打開了那扇鐵門上的小窗,朝着門內望去。

門內詭異可怖的情景讓他瞳孔微微一縮。

只見一個骨瘦如柴、幾乎看不出人型的怪物此刻正蹲在牆角,冰冷的月光透過高高的鐵窗照射在地面上,而那個看起來像是法爾科內的人形則是蜷縮在最黑暗的角落裏,嘴裏不斷發出恐懼的咿唔聲。

“月亮……月亮……”他的聲音顫抖着,尾音裏幾乎全都是絕望。

蝙蝠俠看了一眼後就移開了目光,望向了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的戈登:“他這樣多久了?”

戈登說道:“一直都是這樣。”

蝙蝠俠再次望向病房內部蜷縮成一團的法爾科內,他眯起了眼睛,想起了當初信使和他說過的關于“月之怖”的信息。

月之怖作為舊日的眷屬,是一種高于人類的超凡存在,而它誕生的契機,便是來源于人類對月亮的恐懼。

雖然迪克也提起過法爾科內似乎也與月之怖有着一定的聯系,但誰都沒有想到,月之怖對他的污染竟然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他的症狀加重或許不是因為秘星之眼。”蝙蝠俠沉聲說道,“而是……”

他話還沒有說完,病房裏的法爾科內動了起來。

他擡起頭,露出那張已經皮包骨頭、狀似骷髅的臉,望向病房外的蝙蝠俠。

一個怪異的、扭曲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他的喉嚨裏發出低沉的氣流聲,語句破碎地說道:“人類……蝙蝠……優秀的……祭品啊……”

“他在說什麽?”戈登沒能聽清楚法爾科內喉嚨裏發出的氣流聲,正準備湊過來看,法爾科內卻在這時突然動了。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手腳并用地爬了過來,皮包骨頭的手腳仿佛四肢一樣在地面上快速移動着,眨眼就就撲到了鐵門之上,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金屬的碰撞聲。

他那雙幾乎突出來的眼睛貼在小窗上,死死盯着蝙蝠俠。

戈登被驚得當場後退了半步,而蝙蝠俠卻紋絲未動,目光沉沉地隔着那扇小鐵窗看着門內的怪物。

“月亮看見了你……飛翔之鼠,月亮一直看着你……”怪物的聲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如同耳語,“月亮的力量,沒有回歸……異教徒阻攔着月亮的降臨,而此刻,他們盲目,他們遠去,他們活埋……他們不複存在!”

蝙蝠俠眉頭緊鎖。

這個怪物仿佛是沒有完全掌握人類的語言,說出來的話語像是被打亂了語序,支離破碎而又詞不達意,只能勉強從它的話語中聽明白它想要表達的意思。

月之怖一直在注視着他?

異教徒指的是誰?秘星教會嗎?

秘星教會一直在扼制着月之怖力量的污染?他們不複存在是什麽意思?是他們的力量未能影響到阿卡姆嗎?

“你想要做什麽?”蝙蝠俠沉聲問道。

“蝙蝠……蝙蝠……成為我的,一部分啊,蝙蝠……”它的話語支離破碎,“成為我,誕生,繁衍,死亡,洗禮……偉大的舊日支配者,優秀的仆從啊……服從于我,人類之子,蝙蝠……!”

“嘭!嘭!嘭!”

它開始瘋狂地用那只皮包骨頭的手捶打鐵門,那只手看起來脆弱到可以輕易折斷,但卻在蝙蝠俠錯愕的目光中,将鐵門錘出了一個明顯的凹槽來!

“法爾科內這是怎麽了!”戈登在收到了正面的精神沖擊之後,緩了一口氣才從精神污染中掙脫出來,下意識地從腰間拔出了槍握在手裏,“見鬼,你竟然還能和這種……這種怪物溝通!”

“它不是法爾科內。”蝙蝠俠後退一步,“法爾科內已經被那個東西給徹底污染了!”

“那個東西?”戈登瞪大了眼睛,“哪個東西啊!?”

病房裏的怪物突然咧開嘴,瘋癫地大笑了起來。

“快,通知病院裏的所有人撤——”

“轟——!”

病房的大門在這一刻被狀若癫瘋的怪物徹底撕扯開,敦厚的石牆被破開一個大洞,碎石迸濺,地面轟然顫動!

一個四肢已經全部扭曲的怪物從洞內極其迅速地爬了出來,幾個跳躍便爬到了阿卡姆的尖頂之上。

随後它發出了凄厲至極的慘叫聲,而它的身後,一輪血色的滿月在人們震驚而恐懼的目光中,緩緩挂在了夜空之中。它發出的聲波有如實質,剎那間,整座古老的建築開始震顫起來,外牆不斷剝落下來,地動山搖。

那些被關在病房內的病人和囚犯們滿臉錯愕地從病房內跑了出來。

“怎麽回事?”

“地震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機會,趕緊趁此機會離開這個鬼地方!”

“嗚嗚哇哇哇……好可怕,怎麽回事,救命啊,媽媽,救命啊!”

精神病人們頓時亂成了一團,四處亂跑。

然而,這一切在他們接觸到月光後戛然而止。

癫狂如同黑潮般席卷而來,在一瞬間将理智沖刷殆盡——

那些被血色的月光照耀着的人們,他們一邊絕望地撕扯着自己的臉,一邊慘叫着,向着法爾科內變成的那只怪物走去,猶如一只只行屍走肉。

月之怖的怪物從高處一躍而下,枯瘦的手按在其中一個病人的頭頂,那只手上的皮膚就像融化了一般,很快便與病人的頭頂皮膚融為一體,兩個軀殼就這樣粘合在了一起,如同一只怪異到了極點的蜘蛛般,用兩雙手和兩雙腳在地面上更加快速地爬了起來,尋找着下一個融為一體的目标。

一個人、又一個人,它無限地擴張着,那些人類的軀殼擠在一起,骨骼斷裂和肌肉撕裂的聲音不絕于耳。

“我的天……”戈登握着槍的手顫抖了起來,他的理智在飛速下滑,但勉強還能維持住正常思維。

“它的目标是我。”蝙蝠俠看向戈登,他的語氣依然冷靜,只是略有些急促,“我拖住它,你去疏散,聯絡——”

“教會”二字還沒能說出口,那個已經足有三層樓高的怪物就已經沖了過來,上百只手和腳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如同一個怪異到了極點的連體人,足以把一個心智正常的人吓成失心瘋。

那些手上拿着不知從何處撿來的木棍、鋼筋、尖銳的石塊,甚至是從建築物上拽下來的石像鬼,瘋狂地朝着蝙蝠俠沖了過來。

無數張嘴在這一刻嘶喊着:“屈服,服從,融化,沉睡,靜谧,供奉——”

血月高懸,建築崩塌,大地震顫。

……

與此同時,群星鑄就的穹頂之下,教宗睜開了微阖的灰色雙眸,望向了秘星印記,臉上露出了扭曲的神情。

“渎神者,觊觎祭品之獸。”他的眼裏顯露出病态的狂熱來,“于吾主信仰之潮中,迎接永恒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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