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等事說定,和池家父母告別後,徐靳寒走到樓下取車。

池鳶溜出來跟在後面,邊走邊忍不住埋怨:“大哥,我是讓你來說服他們的,不是讓你來幫倒忙的,我是跟你有仇嗎你非得這麽對我?”

徐靳寒原本并不想跟她挑明,但不知道是被哪句話觸動到,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過來。

後面的池鳶躲閃不及,差點撲到他懷裏,“...啊!”

“站好。”他音色微啞,說完往後退開一步。

“你下巴怎麽這麽硬啊。”池鳶捂着額頭皺眉,眼裏像要擠出淚花,“好疼。”

許是她的反應太過真實,徐靳寒還是做不到無動于衷,聲音放柔:“放手我看看。”

她卻像還在跟他賭氣似的,表情倔強又委屈,“不讓你看。”

“池鳶。”徐靳寒沉下聲。

池鳶吓了一跳,是怕他真的生氣,癟癟嘴把手放下了。

徐靳略湊近些,仔細查看她的額頭,除了有點紅,并沒有其他不良反應。

只是池鳶本就生得白,那抹紅就顯得有些嚴重。

他嘆口氣,邊用手指輕輕替她揉着,邊說回之前的話題:“還記不記得你在酒店說過的話。”

不同于剛剛在車上的距離,現在兩個人離得很近,溫熱的鼻息像貼在額頭上一般。

池鳶稍稍有些愣神,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麽,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紐扣上,“嗯?哪句。”

“你說‘就算這次考不上,下次也一定會考上’。”徐靳寒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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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鳶:“對啊,這次很有可能就是我運氣不好,明年我肯定能考得比今年好。”

“好多少?”他問。

“這個,大概四五十分吧。”

徐靳寒垂眼,視線掠過她輕顫着地睫毛,循循善誘道:“那你知不知道今年京市的二本線是多少。”

池鳶蹙眉,略退一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徐靳寒收回手,神情恢複到之前的那種冷淡,“我只是想你明白,高考不是鬧着玩的。它對很多人而言,是一輩子的事情。”

“你覺得我在鬧着玩?”池鳶一想到他會這樣看待自己,胸口就有些發悶。

徐靳寒沒直言,換了種方式問:“你有沒有想過就一直這樣下去,如果明年再考不上,到時候你又該怎麽辦。”

如果還考不上,別的先不說,陳元估計就能氣瘋。

“可是...我沒想過那麽多。”她反駁道,內心已經開始有所動搖,“再說了,我怎麽可能兩次都考不上,你覺得有這種可能嗎?”

這個問題,池鳶沒有得到回答。

徐靳寒很否認,但他在盡力壓制這股沖動。

學習的事池鳶必須自己想明白,否則誰都幫不了她。

兩人之間就此沉默下來。

徐靳寒看了看表,時間已經不允許他再耽擱下去,“你自己先好好想想。”

見人上了車,池鳶猶豫着走過去,想了想問:“明天周末你會回來嗎?”

“嗯,不出意外的話。”

“那...”她艱難地吞咽了下,躊躇半晌,好像認真地做了一個決定,“你能幫我講題嗎?”

徐靳寒看過來,唇角稍稍上揚,烈陽盛在眼底覆着一層暖意,“就想好了?”

池鳶觸及那道視線,忍不住把他的臉推過去,“哎呀你趕緊答應吧,免得我後悔了。”

“好。”他輕笑一聲,擡手往她頭上揉了下,“答應你。”

“...你又揉我頭發。”她趕緊捂着腦袋退回去。

正打算興師問罪的時候,吉普車已經在眼前開走,肚子裏的火沒地方撒,只能對着空氣喊一聲,“徐靳寒你讨厭!”

時間一晃,來到烈日炎炎蟬鳴聒噪的八月。

二中高三剛開學不久,學校的供冷還沒跟上來,只在每個教室兩側放了三個風扇,濕熱迎合着暖風從頭頂襲來,讓教室自習的高三學子們昏昏欲睡。

老師正在講上周周測的試卷,書頁在風中扇動作響。

池鳶坐在倒數第二排,摞得高高的課本擋住了她的身影,因為太熱,哪怕是睡着了,額間也還是出了一層淡淡的細汗。

“叩叩...”朦胧間,池鳶感覺桌板震動了兩下。

睜開眼時,數學老師武裕就站在桌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池鳶,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她站起來,桌上的試卷已經被她壓得不成樣子。

睡了五分鐘,早就不知道題講到了哪裏。

“不好意思老師,我剛沒注意聽。”池鳶硬着頭皮打哈哈。

“別對我不好意思。”武裕皺起眉,“你應該對你的父母說不好意思,他們把你們送到學校是希望你們能認真學習,不是到課堂上來睡覺的!”

池鳶知道武裕的脾氣,頂嘴只會讓事情更糟,就忍着沒反駁。

可饒是這樣,武裕也還是花了十多分鐘的時間,給全班同學做了一次思想大洗禮,以及池鳶得全程站着聽完這節課。

下課鈴響,午後第一節 課的睡意總算被趕走。

等武裕走出教室,池鳶才趴在桌上嘆了口氣,“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鳶爺,那寫着呢。”殷武看熱鬧不嫌事大,從最後一排探身過來,指着黑板旁邊的倒計時說,“還有二百九十八天。”

“......”池鳶有氣無力地罵了一聲,“滾。”

殷武笑兩聲,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在意,坐回去,“要說你幹嘛在老武課上睡覺,不知道他最近更年期嗎?”

“我困啊。”剛說完,池鳶就打了個哈欠。

她嫌屋裏太悶,将一旁的窗戶打開半扇,熱風一吹,身上好像更難受了。

殷武:“開學都十多天了,您這假期綜合症還沒緩過來呢?”

“假期?”池鳶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知道這些天我怎麽過來的嗎?除了上學就是做題,下課之後再去別的地方做題。還假期,連吃撐了出去散個步我媽都覺得是浪費時間。”

“啊,你這也太慘了。”殷武抱着課本一臉便秘的表情,“要我說你還不如出國呢。”

池鳶重新趴回去,哀嘆:“誰說不是啊。”

說到底,這都要怪徐靳寒。

不知道給她媽灌了什麽迷魂湯,自從知道刷題有用之後,天天抱着卷子讓她寫,寫完還不算,還得把錯題一道道地騰到訂正本上,記下來怎麽錯的。

還有他,每次周末幫她補習的時候,跟她說得最多的就是三句話:

“題寫了嗎?”“卷子做完了嗎?”“這裏錯了。”

池鳶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臺沒有感情的學習機器。

“太難了。”她換了邊臉趴着,又嘆了口氣。

高三補課期間,二中沒有晚自習,下午上完最後一節自習課就放學了。

池鳶下課時接到陳元的短信:[回來的路上帶點涼菜,再買兩個雞腿。]

她彎起眼:[今天夥食這麽好,是不是看我學習這麽努力打算犒勞犒勞我?]

陳元:[不是,靳寒今天回來。]

“......”池鳶臉瞬間垮掉,冷漠打字,“沒錢。”

果然,她還是不能對生活抱太大期望。

跟往常一樣,放學後,池鳶都是和殷家兄妹一起走。

也就只有從學校回家這段路,她才能什麽都不想地和好朋友聊會天。

“最近倒是沒怎麽見到大熊啊,他幹嘛去了?”

“他堂哥最近在市裏開了個餐廳,幫忙試吃去了。”殷武挎着單肩包走在前面,回頭說。

“不愧是個有理想的吃貨。”池鳶和殷宋宋并肩走在一排,“他真想好要去學廚師了?”

“大概吧。”殷武說,“他爸說他就不是個學習的料,整天就想着吃吃吃,倒不如去做廚師算了,反正将來怎麽着都餓不死,大熊自己也喜歡,就定了。”

“嗯...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是挺不容易的。”池鳶像是有感而發。

殷宋宋攏了攏她的胳膊,身上還穿着舞蹈室的練功服,“那鳶鳶你呢?将來想做什麽。”

“我啊,不知道。”池鳶看看天,笑着說,“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沒什麽理想。”

殷宋宋心細,察覺到那笑容不似往常那樣,看起來沒什麽神采。

她剛想說點什麽,冷不丁被人向右擠去,好在一旁的池鳶反應快,伸手扶了她一下,才不至于摔倒。

小插曲過後,池鳶怒目瞪着和她們擦肩而過的女生:“傅瑩瑩,你會不會走路啊?”

“說誰呢?”那個叫傅瑩瑩的女生停下腳步,轉過來,“明明是你們走路太慢了,這條路又不是你家的,後面還有那麽多人呢,也不知道讓一下。”

“你是不會說話嗎?非要擠來擠去的。”池鳶反問,“長嘴幹什麽的。”

“...噗。”對面的殷武沒忍住,笑了一聲。

這一笑,傅瑩瑩更加惱了,“你有病吧!”

“随你怎麽說。”池鳶把殷宋宋推上前,“跟她道歉。”

“鳶鳶,算了。”殷宋宋臉皮薄,“我也沒怎麽樣。”

池鳶遞她個眼神,讓她別管,還是盯着傅瑩瑩。

最後,傅瑩瑩大概是覺得難堪,又說不過池鳶,匆匆丢下一句“對不起”就走了。

臨走前,還惡狠狠地剜了池鳶一眼。

見那架勢,池鳶本人倒沒覺得有什麽,倒是殷宋宋有點擔心:“你說她下次會不會找你麻煩啊。”

池鳶聳聳肩,“從高一同班到現在,她找我麻煩找得還少嗎?也不差這一次。”

“不是啊,她最近好像跟隔壁十六中的人走得很近,幾個人經常一起來學校。”殷宋宋說,“我還聽說她上周找了個男朋友,好像也是公大的。”

池鳶懶得去管別人家的閑事,聽了沒什麽觸動,只順着聊:“又是十六中又是公大的,你們這些八卦到底靠不靠譜啊。”

聽見這話,殷宋宋明顯愣了下,片刻後蹙起眉,十分認真地說:“這也難說吧,畢竟還有人傳你跟徐靳寒都在一起兩個多月了,還說你們自小就定了娃娃親呢。”

“......”池鳶聽了,差點把剛喝到嘴裏的水噴出來。

徐靳寒原本七月就該放假的,只是最近別省有個活動需要安保人員,又因為明年實習的事,這才推遲到八月初回來。

池家和徐家就住在對門,當年徐靳寒父母在的時候就來往頻繁,後來他父母先後離開,陳元本想讓徐靳寒搬到家裏來住,免得他觸景傷情,可徐靳寒不願意麻煩她。

從四年前到現在,他一直住在原來的房間裏,家裏陳設也還跟之前一模一樣。

回房間放好行李後,徐靳寒去客廳陽臺收上周洗好的衣服,接着拿拖把将家裏的地拖一遍,然後把開水壺清洗好,接水去燒。

弄完以後,他會給自己倒一杯茶,到陽臺上看看陳素芳養的那些植物。

以前回來這樣,池鳶都會調侃他:“你還沒到七老八十呢,生活方式怎麽跟我爸一模一樣。”

眼前浮現出女孩當時的神情。

徐靳寒抿了口茶,蹙在一起的眉頭緩慢舒展開。

一杯茶喝完,他把窗臺的幾個植物都澆上水。

等回到廚房添水的時候,聽見玄關處敲門的聲音。

——“有人嗎?我進來啦。”

女孩的聲音明亮清甜,使他覺得窗邊的那盆枯草都有些耀眼。

作者有話說:

叮咚!你的小可愛突然出現(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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