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北區金融街, 屬于京市獨一無二的金融中心,各色大樓鱗次栉比,高聳入雲。

和碩集團的本部大樓就隐匿其中, 在寸土寸金的地界上,這座樓盤倒顯得格外質樸和與衆不同。

身邊經過的精英文員行色匆匆。

徐靳寒站在樓下,極鮮明的個人裝束以及周身散發的桀骜氣場都跟這裏格格不入。

他穿過警衛職守的大樓門口,到前臺亮出警官證,提出想見一下公司的負責人。

前臺小姐也是頭一回碰到這種事,顫顫巍巍地給董事長秘書室打電話,沒一會就下來一個穿着西裝的青年男人。

“您好警官。”西裝男禮貌問候, “我是董事長的助理, 您有什麽事都可以跟我說。”

徐靳寒把證件收起來, 銳利的目光直擊人心, “不論我說什麽, 你都能負責?”

男助理的笑意不複存在,猶豫了下, 還是走到一側打了通電話。

徐靳寒倒也不急, 靠在前臺沒動,只偶爾觸及到幾道探尋的目光, 見他看過來, 又惶惶收回去。

就這樣等了大概五分鐘,男助理回來, 做出個“請”的手勢,“您跟我上來吧。”

徐靳寒颔首,“勞駕。”

和碩集團旗下所涉行業衆多, 涉及制造、房産、珠寶等方面, 近幾年有意進軍娛樂業, 分互聯網的一杯羹,集團高層盤根錯節,手下人即是親屬又是員工,要打入內部是一件很難的事。

徐靳寒這次不過是來探探路,順便會會舊人。

董事長辦公室在39樓,沿着電梯往上,經過一排排格子間,男助理将他安置在旁邊的休息室裏,有秘書為他送來茶水,徐靳寒沒動也沒坐着,兀自站在窗前等待。

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往外看,京市全貌盡數收于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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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而想起什麽,挪動目光往下看。

高樓巍峨,樓下的車輛和人流仿若蝼蟻,像位于峽谷般,令人膽顫。

怔忡間,門口有人提醒他:“警官,董事長請您進去。”

徐靳寒收回視線,眉宇間片刻的凝滞幾乎無法察覺,直到對方再次叫他,才轉過身,提步離開休息室。

在經過一段不到五米的長廊時,有人在旁邊經過,看樣子是剛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

“吳總。”走在前面的男助理停下來問好。

那位吳總年過四十,膀大腰圓,只一雙眸子精明的很,在徐靳寒身上掃了幾眼才離開。

徐靳寒佯裝不明:“這位也是你們上司?”

“是啊,這位是吳總,跟我們董事長是表兄弟,主管財務的。”男助理說。

徐靳寒:“原來如此。”

說話時,已經走到了辦公室門口,男助理替他開門,“請。”

“多謝。”徐靳寒走進去。

聽見門邊響動,諾大的辦公室裏,坐在主位上的謝繼成擡眼看過來,視線倏然一怔。

徐靳寒掃過他的臉,身姿站定,掏出警官證向他示意,“謝董,我是朝虞分局的徐靳寒,今天過來是想就您兒子謝祈的事,向您了解一些情況。”

三點半左右,池鳶從計程車上下來,按照郵件上的地址到處搜尋,雖說金融街這塊她比較熟,但家裏公司在南面,北區卻并不常來。

這片地段改造過幾次,路線和排號都太複雜了,好在路上遇到兩個好心人為她指路,不然還真不知道要找到什麽時候去。

池鳶按照路标指示從街頭走到末尾,最後停在金融街天橋處的一棟大樓前。

“和碩集團...”她站在門口确認旁邊懸挂的公司名號,“應該是這了。”

池鳶走進大廳,本想先去前臺打聽下情況,偶然瞥見電梯入口處豎了一個牌子,上面将面試的詳細步驟和樓層都說得很明白,她便直接按照樓層指示坐到十五樓。

不來不知道,一來吓一跳。電梯門剛打開,就見眼前烏泱泱一片全是人,站着的坐着的,開嗓的練舞的,各種妖魔鬼怪齊上陣,連過道都被擠滿了。

池鳶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少數人其中還算幸運的一個。

現在一看好家夥,原來這公司是廣撒網啊。

她心裏已經有點打退堂鼓了。

可還沒等她把鼓徹底打響,就有工作人員把她撈過去,在一個臺子那登記完姓名電話,手裏又被塞了一張號碼牌,“給,158號,走廊那邊還有位置,在那等着吧,到你了會叫號的。”

“......”池鳶捏了捏那張跟紙沒兩樣的簡易號碼牌,“哦。”

沒走幾步,她又折回來,看電梯門口站着保安,問:“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如果不想面試了,是不是可以直接走啊。”

“可以啊。”工作人員說,“但就這一次機會,而且提前走是領不了補貼的。”

嗯?“還有補貼?”池鳶眼神亮了亮,“多少錢?”

工作人員瞥一眼她,随後伸手指了下對面,兩個工人正拎着幾箱罐頭進來,“看見沒有,就那個菠蘿罐頭,每人兩件。”

“......”哦,當我沒問。

“你還有什麽問題嗎?”工作人員把她扒開,“沒有就去等着,別耽誤後面的人。”

“我剛來的時候看了,後面哪有——”池鳶不滿意她的态度,邊說邊回頭,結果瞬間卡殼。

就這麽會功夫,身後已經排成一條小隊,而且走廊裏的人好像比剛才更多了。

她現在走的話估計會被壓成肉餅吧。

“......”池鳶默了默,老老實實回到牆角蹲着去了。

順便掏出手機在微信上強行甩鍋傅瑩瑩,早知道就不該不聽她的,出的都是些什麽馊主意!

誰知剛切到微信,陳元就給她彈了好幾條消息。

池鳶以為又是什麽心靈雞湯,剛準備将消息調成已讀,就見對面又發過來一條。

陳元:[你成天跟靳寒在一起,幫忙選選...]

“?”選什麽。

池鳶看跟徐靳寒有關,毫不猶豫的點進去,後面省略的話顯示出來——

[看看有沒有跟他合适的。]

除了這話,陳元還順帶着發來快十張照片,那上面的女生衣着裝束以及身型都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照片的背景以及拍照的姿勢,每張照片底下還附帶了個人資料。

“......”這架勢池鳶不用想也明白了。

陳元看她不回複,又乘勝追擊:[我給靳寒發了他沒回,你先看看,覺得有合适的就告訴我,我去跟別人談。]

池鳶真的不理解:[你從哪找來這麽多人的。]

陳元:[我有個老同學最近開了個相親介紹所,資源可多。]

陳元:[靳寒已經老大不小了,哪能整天跟你厮混在一起,太不像話。]

陳元:[你快看啊,那邊着急問我呢。]

厮混?池鳶被氣到,話沒過腦子就發出去:[他跟自己女朋友在一起怎麽就叫厮混了。]

發完才反應過來現在還不能說,她敲敲自己的腦袋,趕緊撤回。

按下确定鍵後,池鳶才長舒了口氣,剛準備重新編輯,想要換種方式讓陳元打消念頭的時候,聊天框裏卻多了一張截圖。

那句話正正好顯示在界面上。

陳元:[這什麽意思?]

陳元:[你最好現在就跟我解釋清楚!]

池鳶手一抖:“......”

完蛋 了 。

與此同時,位于39樓的董事長辦公室。

諾大的房間裏,只有空調扇葉在持續運轉中發出微弱的聲響。

從秘書送完茶水進來到現在,沙發上的兩個人相對無言。

徐靳寒掃一眼腕表,不動聲色地将眸中的情緒掩過。

謝繼成坐在旁邊的單人座椅裏,側眼看了他許久,似乎才想起來給他倒茶,“差點忘了,這是今年的新茶,先嘗嘗,要是對胃口,我改天讓人給你送兩箱過去。”

“不必了。”徐靳寒沒動,“平時很少喝。”

謝繼成臉上的笑容微滞,放下茶壺,“啊...好好。”

“怎麽過來也不打聲招呼,剛剛秘書跟我說起,我還真沒想到會是你。”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難得流露出這種激動的狀态,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近況,“怎麽樣,最近還好嗎?”

“不勞操心,我很好。”徐靳寒看時間不早,“謝董,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

謝繼成連點了幾次頭,拿起茶杯低抿一口,“剛剛聽你說,是小祈有什麽事?”

徐靳寒也不再拐彎抹角,抛出事先考慮好的措辭:“昨天轄區派出所接到報案,謝祈将同小區的一名高中男生打傷住院,對方家長要告他賠償。”

“這,怎麽又...”謝繼成眉頭低蹙,眼光有細微閃躲。

“這是近三個月內的第五起重傷事故。”徐靳寒掠過他的臉色,繼續說,“說來也巧,每次案件即将進入司法程序的時候,受害人就會撤銷舉報,不知道您對此怎麽看?”

謝繼成給自己添茶,熱氣在指腹上方暈染開,“或許...是對方不想告了,畢竟一場官司打下來,怎麽說也是個傷精力的事。”

徐靳寒的目光仍放在他身上,“原來謝董是這麽理解的。”

謝繼成的神情總算帶上幾分混跡官場的老練,“小祈這孩子平時做事是張揚了些,不過他沒有壞心,也是我平常多嬌慣他,不過你放心,回去以後我會跟他說的。”

“教育與否是您的家事,不需與我知會。”徐靳寒語氣淡淡,意有所指,“只是作為執法人員,希望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畢竟就如謝董所言,折騰一回也勞命傷財得很。”

謝繼成勉強扯起抹笑,留意到從談話到現在,徐靳寒面前的茶都沒有動過。

他動手換上一杯新的,還沒來得及遞過去,剛才那位男助理就推門進來,很急的樣子:“謝董,財務部那邊出了點狀況,吳總請您過去處理。”

謝繼成放下茶杯,“知道了。”

得到回複,男助理仍在門口猶疑:“這...吳總請您現在過去。”

謝繼成攏住眉,權衡之後,轉頭跟徐靳寒說:“你就在這坐一會,晚上留下來吃飯。”

“時候不早,我該走了。”後者心裏對這位“吳總”的分量有了考量,謝絕過他的好意,随後站起來,“告辭。”

“靳寒——”謝繼成叫住他,整理好衣襟,“等我送送你。”

助理在門邊握住把手,“可是謝董,吳總那邊...”

謝繼成似被催得不耐煩,低聲呵斥道:“讓他等兩分鐘!”

說完,就追着走廊的那個身影而去。

男助理站在原地不明所以,頭一回見董事長親自追出去送人的。

另一邊,微信發過去沒多久,號碼就排到了池鳶。

工作人員正在門口喊號,她趕緊發條語音搪塞過去:“媽我還有事先不跟你說了啊,回去再跟你解釋。”

這次面試只是初篩,每場安排十個人一組,內容就是簡單的自我介紹以及才藝展示。

公司那邊會利用第一印象先淘汰一批不符合條件的候選人,別看來得人多,一組一組下來,速度倒也快。

池鳶花了四十分鐘結束面試,等坐電梯到一樓大廳,才想起來把手機的靜音打開。

剛開沒幾秒,成串的提示音就一股腦全湧了出來,“......”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發來的。

她将陳元那些問題統統忽略,思前想後,還是打算把這件事先跟徐靳寒說一聲,她在微信上問他下班沒有,擡眼看路的時候,恰好觸及到那抹正前方行走的身影。

男人一身黑衣身姿落拓,在人群中尤為顯眼。

欸?居然這麽巧。

池鳶眨眨眼,習慣性跳起來沖他揮手,笑意盎然:“徐靳寒!——”

他步伐微頓,眸中閃過一絲同樣的詫異,在确認是她後,毫不猶豫地朝這邊走來。

距離只剩一步之遙,池鳶也不問為什麽會在這裏碰到他,就一頭紮進他懷裏,忽閃着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表情委委屈屈:“怎麽辦,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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