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2014年7月。
那是在期末考試前的一段時間。
池鳶因為月考挂0蛋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批評了好久, 本想去高中部找徐靳寒聊天訴訴苦,可是快上課人還不見回來,直到下樓的時候, 在樓梯拐角處遇見他。
她見他臉色很不好,又看他書包裏鼓鼓囊囊的,好奇心上來,追在他後面盤問不休。
徐靳寒沉着臉沒心思理她,最後實在煩了,一把将她的手甩開,“夠了!離我遠點。”
池鳶從沒見過他這樣, 鼻尖一酸, 本來被班主任教訓完就一肚子委屈, 現在還聽他這樣說, 她也急了, “誰稀罕啊,以後你求着我來我都不來。”
印象裏, 那是他們相識以來最嚴重的一次争吵。
之後幾個星期, 池鳶也應承諾言再沒來找過他,連偶爾在家樓下碰見, 或者去食堂吃飯遇上, 她也只是裝作沒看見,什麽話都沒說就走了。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期末考前兩天。
池鳶因為生理痛請假提前回來, 午後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耳邊鬧哄哄的,她清醒過來, 拉開房門時, 正好聽見池弘毅在給學校打電話——
“...麻煩幫我叫一下高二一班的徐靳寒。”
“就說家裏有事, 讓他馬上回來...”
那時,池鳶還懵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
而後才從池弘毅跟陳元的交談中,以及樓下頻頻往天臺上查看狀況的人群裏,依稀得知了某件聳人聽聞的事。
在确認事實後,她跟着池弘毅跑上天臺。
陳素芳就站在那毫無遮擋的臺沿處,日頭将她身上的連衣裙照得素潔明亮,單薄脆弱的軀體好像一碰就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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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鳶的腿有些發軟,事先想好的勸慰一瞬間全都卡在了嗓子眼裏,竟發不出半點聲響。
她在樓梯口看着等着,聽風聲将各種叫喊和安撫盡數遮掩。
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人群中有誰指着樓下喊着——
“素芳你看看,那是你的兒子,你想想清楚,你連他都不要了嗎?”
池鳶胸口驀然發緊,她飛快跑到樓下的房間裏,從陽臺的窗戶那看見了徐靳寒,藍白相間的校服格外顯眼,他高昂着頭,神情被樹蔭掩蓋看不分明。
就在她盯着那身影發愣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驚呼。
池鳶看樹蔭底下的那個身影動了,徐靳寒提步跑進來,她才意識到,這場有可能發生的慘劇被畫上了一道終止符——陳素芳得救了。
那天晚上,池弘毅和陳元不放心陳素芳一個人待着,将母子倆安置在家裏吃飯。
池鳶時刻留意着徐靳寒的神色,在飯桌上給他夾菜,把幾周前兩人還在鬧別扭的事忘得幹幹淨淨。
用完飯,徐靳寒謝絕了池弘毅讓他們留宿的好意,帶着陳素芳回家,池父還是不放心,池鳶便自告奮勇,拿着書包跟過去,借口說是想去陪陪陳姨。
徐靳寒難得沒有拒絕。
池鳶幫他一起安頓好陳素芳後,就坐在他卧室的書桌前陪他說話。
那夜月色明朗,她扯七扯八地說了許多,似乎想将前兩周沒說的話都說盡才好,最後累了,在徐靳寒出去倒水的時候,竟不知不覺趴在書桌上睡着了。
桌上只有一盞燈開着,映着女孩安适的睡顏。
徐靳寒坐在一側,疲憊和驚懼褪去,他渾身像脫了力一般靠在椅子上,看窗外半圓的月亮,看身邊熟睡的人。
那一夜,他挨得很艱難。
所幸,身旁能有人陪伴。
淩晨十二點,沿江廣場上的人零零散散結伴離開了,夜市小販也熄燈收攤。
大夥四下散去,約定好年後再聚。
陳南征難得沒喝酒,承擔了大部分的送客任務,徐司媛坐在副駕駛跟衆人告別。
殷宋宋要回學校那邊跟他們是反方向,沈照陪她一起走;周雄偉和殷武好久不見,還打算去街邊KTV唱個歌。
池鳶把人都送走,自己不想坐車,就拉着徐靳寒散步回去。
從沿江大道到嘉禾小區,溜溜達達一個小時就過去了。
到樓下,池鳶實在走不動,想讓徐靳寒抱她上去。
夜深人靜,身影在臺階上拉長,她窩進他懷裏,耳側緊貼着他的胸膛,聆聽那躍動的心跳和呼吸聲,思緒被牽引至更遠的地方。
五樓很快就到了,徐靳寒在門口把人放下,拿鑰匙開門。
剛踏進玄關,池鳶就拉住他,踮起腳去親他的唇,她有樣學樣推他到牆上,勾住他的脖頸,酒意和甜膩在口腔中發酵。
徐靳寒收下這個吻,還未來得及探究緣由,池鳶便伸手探入他的衣衫下擺。
溫涼的觸感在肌膚上激蕩起層層波瀾,男人笑了下,捉住她使亂的手,啞着嗓問:“今天這麽主動?”
池鳶眨眨眼,酒勁上來襯得雙頰有兩抹陀紅,眸□□人得很,“你不喜歡?”
輕吻落在耳後,徐靳寒難以抑制地滾了滾喉結。
似乎無法忍受她青澀的挑逗,頃刻間,池鳶眼前一番天旋地轉,主動權再次落在對方手中。徐靳寒欺身上來,撕咬她的唇瓣,“喜歡。”
兩人默契得誰都沒有開燈,從玄關到卧室,衣衫落了一地。
關上門,滿室春色被隔絕在外。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動,月亮不知何時躲進雲層之後。
雲雨未歇,光影迷亂時,池鳶去尋他的唇。
厮磨間,随着席卷而上的熱浪,嘤咛破碎的聲音在男人耳邊綻開:“徐靳寒...我們結婚吧。”
他動作微滞,眸中盛滿欲色,卻分外明亮,“想好了?”
“嗯...”池鳶在盈滿歡愉的黑暗裏,擡眸和他對視,“我想嫁給你。”
此時此刻,這句話無疑是最好的催情劑。
徐靳寒抑制不下心潮的湧動,俯身靠近她耳側,和交付的承諾一起,溫柔而貪婪地掠奪她的所有,“好。”
自上次徐靳寒在池家坦白心意之後,池弘毅跟陳元的想法是先讓他們訂婚,原本訂婚的酒席都安排好了,池鳶卻在幾周後突然說要結婚,之前的計劃就又都得打亂重來。
對于結婚這件事,池鳶一開始是有很多憧憬的。
但礙于兩人平時的工作都忙,難得有時間去認真坐下來讨論細節,尤其是進入大三下學期,她開始找明年實習的公司,手頭上的事情就更多了。
陳元怕夜長夢多,就催着兩人趕緊先去把證領到手。
無奈當事人分身乏術,本來說好的時間一拖再拖,最後終于在大四開學前,池鳶拉着徐靳寒去把終身大事辦了。
至于後面拍婚紗照和辦酒這類的事情,都交由池家父母和徐司媛全權處理。
領證之後,池鳶順理成章地搬到徐靳寒家住着。
偶爾有空了給他做頓飯,或者兩個人窩在一起看場電影,還能把實習時候的煩心事跟他講一講,她覺得這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雖然,有時候還會覺得有那麽一丁點遺憾。
不過儀式感這種事,池鳶不願強求,想想也就過去了。
很快又到六月,京市的夏天一貫來得早,谷雨之後氣溫就一直居高不下。
為免受高溫襲擾,經貿大學将畢業典禮安排在6月22號,比往年提前了一周。
池鳶在幾天前就叮囑徐靳寒把時間空出來,但臨到來學校前,他又被局裏的電話叫走了,說是要晚一個小時再過來。
對這種時不時的突發狀況,池鳶已經習慣,看在她前不久也放了他兩次鴿子的份上,心裏倒平衡不少。
女兒的畢業典禮,池弘毅和陳元當然不可缺席。
加上殷宋宋和徐司媛,池鳶并不覺得孤單,只是在偶爾的片刻間,她還是好想徐靳寒。
典禮結束後,有很多學弟學妹來給她送花,慶祝她圓滿畢業。
池鳶抱了一手的鮮花,靈機一動拿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徐靳寒,并附文:[再不出現,你老婆就要跟別人跑了。]
圖片剛加載完成,傅瑩瑩就喊她一起去拍照。
池鳶把花拿給徐司媛,跟着走到相熟人的陣營裏,被傅瑩瑩安排在最後排。
——“好,來看我啊。一二三!...”
——“畢業快樂!!”
數頂學士帽載着期盼被揮舞着抛向頭頂,預示他們以後的人生路前程似景。
池鳶的頭發被風吹亂,有人親手為她捋至耳後。
回過頭,徐靳寒立在人群中央,将懷中的紅玫瑰送給她,“恭喜畢業,徐太太。”
池鳶眼眶一熱,立馬上前擁住他,“你終于來了。”
徐靳寒:“我來晚了。”
“何止是晚了。”池鳶對此怨念頗深,“從初中高中到大學,每次你都錯過。”
徐靳寒退離幾分,垂眸看她,“那這次給你補上。”
“嗯?”池鳶沒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眼前的男人便後退一步,單膝跪地,學士服的下擺在暖風中飛揚。
他眸光奕奕,打開手中的盒子,裏面放着一枚鑽石戒指。
随着一陣歡呼和喝彩,周圍的人自發地圍成一個圈,将兩人包裹在中心。
像是事先安排好的那樣,徐司媛為她戴上白紗頭飾,人群裏,父母和朋友皆為見證。
芸芸視線中,徐靳寒朝她伸出手,深邃冷峻的眉眼溢滿溫柔,“知道你一直想要一個求婚,我想了很久,不确定有沒有達到你心裏的要求。”
“很遺憾,之前缺席了很多次你的畢業典禮,但這次不會了。”随後,他把剛才存進手機裏的那張照片翻出來,池鳶的目光移動到屏幕上。
那是他們全班剛才的合照,唯一不同的是,她身邊站着的人變成了他。
鏡頭裏,他們穿着一樣的學士服并肩而立。
她恍然驚覺,徐靳寒是在用這種方式彌補她的遺憾。
池鳶忽然笑了,眼眶早已濕潤。
“我想告訴你,這之後的每一天,你生命中每個重要的時刻我都會在,直至年邁蹒跚,白首終老。”他靜靜地看着她,聲線幾乎有些不易察覺地顫抖,“這樣的話,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池鳶沒有猶豫,她抹掉臉上的淚朝他伸出手。
徐靳寒取出戒指緩緩推進她指間,起身将她擁入懷中,又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在她耳邊低喃:“我愛你。”
池鳶撇撇嘴:“早知道你要求婚,就不那麽早跟你去領證了,弄的一點懸念都沒有。”
徐靳寒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眼波溫柔,“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誰說我後悔了。”她昂起頭,無視周圍的一切喧嚣,只對着他說,“求婚很浪漫,我很開心,謝謝你徐先生。”
徐靳寒笑,在衆目睽睽之下低下頭,将所有的感動和欣喜全都傾注在這一個吻裏。
随行而來的攝影師及時拍下這動人的一幕。
後來,池鳶把這張照片連同那張獨一無二的畢業照一起,擺在家裏陽臺邊的櫃子上。
那裏有他們從小到大的合照,包裹了他們以往的所有時光。
池鳶把前些天拍的婚紗照擺在最前面,看着看着突然揚起唇角,仰頭跟身邊的男人說:“怎麽辦,看來我只能繼續黏着你了。”
聞言,徐靳寒在她的無名指上落下一吻,眸中愛意如舊,“我求之不得。”
餘生很長,所幸有你。
願執子之手,不負朝夕。
the end.
作者有話說:
到這裏就結束啦!
番外還有兩章,後天更~
感謝你來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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