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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1)

蘇啓怎麽也沒想到，就在他被凳子絆了一下，開個門的功夫，那個女的就能說出這麽多污蔑人的話。

最後甚至暴力升級，從語言暴力，走向了現實社會中的暴力。

“你這種人在公司，也只會拖公司的後腿。”

“你這種人活在社會上，也只會拖社會的後腿。”

蘇啓心中轉過了幾句這種話，最後卻一句都沒有說——有些人說話夠沒素質了，卻不代表他準備把這些話擺在這群年紀最大也不過才上大一的孩子面前。

蘇啓不說話，大家也不敢說。

一個練習室的人有的驚喜有的驚恐，但都是鴉雀無聲地看着他。

“總之，打人不對。”蘇啓最後總結，“手放下來吧。”

舞蹈老師這才意識到自己高高揚起的手還沒有落下，趕緊垂下來，放在褲子邊。

其動作之滑稽仿佛又跳了一段舞，不過認真說起來，還比她認真跳看着好看。

簡直是洋相百出。

蘇啓差點氣笑了：“你……罷了，今天的課就暫時到這裏吧，你先回家休息。”

“可是……”

“我不想重複第二遍。”蘇啓比劃了一個手勢，“你自己收拾東西吧，藝人我帶走了。”

說完這句話，蘇啓沖一群還沒從剛才的事件中反應過來的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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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排長隊走到走廊盡頭，站在自動販售機面前，蘇啓掏出自己的手機，問：“喝什麽？”

幾個人面面相觑，誰都不敢回答蘇啓的話。

“快點。”蘇啓催，“我當早餐的謝禮，請你們喝課間水——或者隊長決定。”

“那……牛奶吧？”方真逸猶豫道。

蘇啓：“……”

說實話，方真逸這種一米八幾的酷蓋一臉冷酷地說出課間想喝牛奶，這是蘇啓始料未及的。

小崽子，可可愛愛，想rua。

蘇啓醞釀的情緒差點破功，他轉過身，對着一堆水，又問：“真喝牛奶？不來點肥宅快樂水什麽的麽？”

“不能喝那個。”顧遷陽從方真逸身後冒出個腦袋來，“我們是愛豆呀。”

哦對，面前的一群人都是愛豆。

對自己管理的如此嚴格，蘇啓忍不住莞爾，又想到已經這麽努力的人卻被老師這麽說，蘇啓臉上的笑意又垮了下去。

最後，蘇啓折中，給每個人買了一盒優酸乳，大家又一路排隊，回到剛才的練習室。

舞蹈老師已經走了，蘇啓本想帶他們進去，幾個人卻示意在吃東西，不能進舞蹈室。

蘇啓便推開剛才自己看戲的那個房間，面無表情地把地上倒着的凳子踢開，假裝無事發生過。

幾個人走進房間，按蘇啓要求，坐到沙發上，蘇啓關上門，走到五個人對面落座。

蘇啓冷眼看着面前五個人屁股擠屁股，問：“甜麽？”

顧遷陽緩緩吐出含着的吸管，側眼看了一眼方真逸，感覺到一種威壓。

林語飛倒是傻不愣登，對蘇啓露出一個傻笑，嘿嘿嘿：“甜。”

“甜就行——正好我要說點苦的，中和一下。”蘇啓面無表情，“今天在坐的每個人，都該挨罵。”

剛才還嘿嘿傻笑的林語飛，一臉傻笑僵在臉上，緩緩變換回“嚴肅”。

蘇啓默默轉頭，不敢看林語飛——傻子會傳染，看多了會破功！

蘇啓轉頭，直面方真逸，拿他開刀：“最先要批評的就是你。”

林語飛震驚地看向方真逸，又看看蘇啓，完全沒有明白——怎麽隊長就挨批評了？！剛才表現妥妥兒地可圈可點啊！

“方真逸，你作為隊長，一點策略都沒有，只會硬來，但是硬來有用麽？”蘇啓問，“如果我沒來，舞蹈老師給你一巴掌，你自己受傷，隊員也會自責，自己說，雙贏還是雙輸？”

“……雙輸。”

方真逸本來是不服氣，但是聽到蘇啓這麽說，他也只能承認——蘇啓說的是對的。

“你也很清楚，那你為什麽不求助？”蘇啓質問。

隊長只是不想添麻煩，我們都不想……

顧遷陽如坐針氈地挪了挪屁股，張嘴，卻被方真逸拍了一下手背，輕輕搖頭。

蘇啓假裝沒看見，只說：“以前劉銳不會管這些事情，但是我不是劉銳，我以為我已經證明了，結果，我還是沒有獲得信任。”

“我很信任您！”方真逸沒能克制得住自己，沖口而出。

蘇啓通體舒暢，點點頭，指揮方真逸：“再說一次。”

future全員：“……”

方真逸只能道：“我很……信任您，真的。”

“這就對了。”蘇啓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界面，“所以以後出了事情，第一時間找我，別硬撐着。”

下一刻，蘇啓把二維碼調出來，平推手機，手機在桌上轉個圈，滑到方真逸面前。

“掃，有問題第一時間找我。”

方真逸只能低頭掃碼，蘇啓趁機看了一圈其他羨慕看着方真逸加微信的人，清清嗓子。

大家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他的身上。

“別以為你們就沒事兒了，剩下的人，我繼續批評。”蘇啓橫掃幾個人一眼，冷然問，“你們隊友都被說成這樣了，怎麽沒有一個人出來保護一下隊友，反駁老師兩句？”

“蘇啓哥，他們不是。”顧遷陽這下真的坐不住了，“我們不是……”

“那是什麽？”

“如果真的老師要處罰我們，我們肯定會一起受罰。”顧遷陽眼睛裏面轉着眼淚，“但是老師說我，也沒說錯，這是老師的意見，我們要尊重老師。”

future不是怕老師，也不是不能反駁。

一方面，他們是真的不想再給蘇總裹亂，而另一方面，尊師重教是重要的品質，老師說什麽，學生就應該聽着，這是做學生的本分。

所以，顧遷陽被老師責罵時，無人出聲，無人反駁。

“這就是放……一種氣體！”蘇啓怒從心起，最後還記住不能亂講髒話，“尊重，你們又知道什麽叫尊重？”

大家鴉雀無聲地看着蘇啓。

“我所知道的尊重，是別人敬我一尺，我敬別人一丈，這叫尊重。”蘇啓說，“但是別人得寸進尺，你想都不要想，起來給他一耳刮。”

future：“……”

“這麽看着我幹什麽？”蘇啓問，“這就是事實——有的人，本來就不值得尊重，難道有了某個身份，就成了‘可以被尊重的人’麽？仗着身份幹不體面的事情還要人尊重，簡直可惡。”

future：“……”

蘇啓看着一群傻不愣登的小傻子，嘆了口氣：“現在知道該怎麽做了麽？”

“……嗯。”

“你們知道個……氣體。”蘇啓把微信推過去，“我的微信，掃。”

霎時間，所有人都低頭掃蘇啓微信。

趁着所有人低頭，蘇啓走到顧遷陽的旁邊，摸了摸他的後腦勺。

顧遷陽擡起頭看蘇啓，剛才隔得遠都沒看見，顧遷陽的眼睛有點紅。

“蘇啓哥。”顧遷陽不好意思地捂了捂眼睛。

“沒事兒，你哭我都看過十回八回了。”

更小的顧遷陽完全是個小哭包，每天訓練日常就是——壓韌帶，哭，唱歌唱不好，哭，跳舞跟不上，哭。

方真逸簡直拿他沒辦法，唉聲嘆氣，像個老父親一樣天天抓顧遷陽出來哄。

物料忠實紀錄這一切，蘇啓每次都被可愛到。

顧遷陽不知道蘇啓什麽意思，笑了笑。

“會難過麽？”蘇啓問。

“……您說老師麽？”顧遷陽搖搖頭，“不是很難過。”

“那就是還有一點難過。”蘇啓笑着搓搓顧遷陽的腦袋，“你不要因為他的話不自信，我告訴你，你就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愛豆之一。”

“……真的麽？”

“真的。”蘇啓說，“我有段時間過得很艱難，因為你們，我才撐過來。”

林語飛傻乎乎地擡頭，明目張膽看蘇啓。

其他的人卻只是豎起耳朵，悄悄聽。

蘇啓笑着說：“愛豆的技能好壞固然重要，但是愛豆的信念更重要。”

“信念？”

“信念就是，不是愛豆一開始就完美，而是他永遠都不放棄，走向完美的一個過程——這個過程，就能鼓舞很多人了。”

看着蘇啓笑得燦爛。

“所以，我很看好你們的。”

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蘇啓很懂什麽叫打一個巴掌給一個棗。

這下巴掌都打完了，他開始發棗了，蘇啓翻了翻微信列表，說：“反正今天上午也沒課了，下午課也幹脆取消掉吧——去環球樂園玩怎麽樣？有個哈利波特的對角巷還不錯。”

“不了，那裏門票……”顧遷陽剛準備推辭，蘇啓沒理他，已經拿起了電話。

電話幾乎是被秒接。

“喂，韓總麽？”蘇啓說，“我蘇啓。”

蘇啓電話音量開得有點大，大氣不出的一群孩子能聽見那邊驚喜的聲音：“我知道是你，怎麽了？今天想起給我打電話。”

“你的樂園，今天開門吧？”蘇啓問。

“開開開！”那邊殷切道，“要過來玩麽？我馬上派車去接你。”

“我下次吧，這次走不開——我旗下有幾個小朋友想過來玩會兒，你派車過來接他們，行麽？”

那邊聽見不是蘇啓要來，明顯有點失落，甚至停頓了幾秒，但片刻後，還是笑道：“當然，小蘇總都布置任務了，肯定得請他們玩好，我現在就安排員工過去。”

“謝謝，欠一頓飯，下次我請。”

蘇啓說完，便利落地挂了電話，轉頭看向顧遷陽，揚起眉毛：“你剛剛說什麽？”

顧遷陽驚恐地搖搖頭，林語飛卻是熱情地舉起自己的手，搶答：“蘇總，他是想說票太貴了。”

餘下的future成員：“……”

有個隊友是傻子是一種怎樣的體驗，他們可以回答。

“但是……”林語飛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好像不要票啊——蘇總，你剛剛給誰打電話啊？”

“環球樂園中國區的老總。”蘇啓晃了晃電話，“能刷臉卡的事情，要啥門票錢？”

環球樂園就在北京，韓總派的車不到一小時就過來了，蘇啓把這群孩子連同他們還沒喝完的牛奶打包扔到貼了樂園logo的車上，目送車遠去，才回辦公室。

白秘書剛好接了個總部的文件過來，遞給蘇啓過目；蘇啓一目十行看完，勾畫後，又拿了個條子，讓白秘書安排人對接gg公司給他做個條幅出來。

沒了一群練習生在樓下咚咚咚，整個星耀娛樂都非常安靜，蘇啓中午睡了個午覺，下午醒來，下樓，準備去練習室布置一下場地。

只有一層，蘇啓沒坐電梯，走安全通道下去的。

剛出安全通道門，看見一個戴着鴨舌帽的清瘦背影從電梯裏面走出來，斜挎背包，低頭往練習室走。

“顧遷陽？”蘇啓微微蹙眉，喊住他。

“蘇啓哥？”顧遷陽腳步頓住，回頭，“您還在星耀呀？”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蘇啓走過去，“你怎麽在星耀，不是去環球樂園了麽？”

“嗯……”

顧遷陽臉上雖然還笑着，但蘇啓明顯看到，他抓書包帶的手指緊了一下，然後顧遷陽擡起頭，笑得有點不好意思。

“蘇啓哥，謝謝您請我們出去玩。”顧遷陽笑着說，“但是比起出去玩，我更想在練習室裏練習。”

“是上午老師……”

蘇啓問得有點猶豫，上午那女的說話太過分，他都怕給小朋友造成了什麽心理陰影。

“不不不。”顧遷陽抓帶子的手一松，迅速擺擺手，“老師怎麽說，我無所謂……不往心裏去的。”

“那你還……”

“我是不想辜負蘇啓哥的信任。”顧遷陽說，“您信任我，我就想更努力。”

蘇啓沉默。

“我很喜歡蘇啓哥，所以不想給您丢臉。”顧遷陽臉紅紅的，“我一定不會給隊伍拖後腿，一定會成為大明星，值得您驕傲的大明星。”

蘇啓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背後的電梯門忽然一聲響，然後是方真逸的聲音傳出來：“顧遷陽，我買了咖喱雞排飯，今天破例吃個炸……”

方真逸緩緩在走廊上頓住了腳步，下意識把咖喱雞排飯往身後藏。

“蘇總……”方真逸說，“今天真的是破例，平時我們都很注重身材管理的……”

蘇啓沒說話。

“那……”方真逸緩緩後退，舉起炸雞口袋，“要不我把……炸雞扔了？”

“你也沒出去玩？”蘇啓忽然開口。

“……嗯。”方真逸回答後，忽然想起什麽，此地無銀三百兩，“那個，我是隊長——應該陪隊員加練，所以……”

騙鬼。

應該給你點播一首《真相是真》。

蘇啓，顧遷陽，方真逸，此時恰好站在走廊的三個點上，三個人形成了一種尴尬的三角形，蘇啓沒說話，顧遷陽瘋狂地給方真逸使眼色。

方真逸猶豫半晌，最後緩緩提起自己手中的袋子，小心道：“蘇總，您……吃咖喱雞排飯麽？”

蘇啓瞥了眼方真逸提起來的袋子——裏面就兩盒飯，顯然沒有給自己那份。

能夠經歷“我不應該這裏，我應該在車底”，也是人生難得的體驗。

“不吃了。”蘇啓擦過方真逸，一拍他肩膀後走到電梯門前，按亮上行鍵，“你們自己吃吧，我先上去了。”

“蘇總。”方真逸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什麽？”

“之前……您找我的時候……”方真逸說得有點結巴，“那些話，對不起。”

電梯倒影之中，蘇啓嘴唇微彎，剛準備開口，電梯門已經打開了。

“……那兩個人跑得也太快了吧，追走追不上。”林語飛沒看路就往電梯外面走，“最後還不是大家都坐公交車回來，還非得分三班坐——”

林語飛剛踏出電梯門，突然被人往電梯裏一推，還沒來得及罵一句誰啊這麽沒素質。

擡起頭，先看到了推他的方真逸，然後看到了剛才差點被他迎面撞上的蘇啓。

蘇蘇蘇……啓？！

林語飛瞠目結舌：“蘇……蘇總？”

除了走出來差點撞到蘇啓的林語飛，電梯裏面兩個人默契地轉頭，一個看電梯gg，一個看電梯井。

五個人，整整齊齊的戳在這裏。

林語飛紀安韓結宇三個人從電梯出來排排站好，和顧遷陽還有方真逸對視，多少有點心虛——老板請客出去玩，偷跑回來，還被老板抓現行，怎麽想怎麽不上道。

蘇啓左右環顧一遍，笑了笑，說：“看來——環球樂園真的太難玩了，也不知道韓總加盟的什麽破企業。”

“沒有沒有。”紀安哪裏敢這麽評價，“其實挺好玩的。”

“挺好玩還這麽快就跑回來了？”蘇啓戲谑。

“因為……”林語飛想回答，卻卡殼。

“因為再好玩，也不是我們的樂園。”紀安幫林語飛說，“以後有一天，我們自己有樂園，我們的舞臺，肯定比這個好玩一百倍。”

“這不難吧。”蘇啓拿出手機，解鎖，刷了兩下屏幕，“把環球樂園買下來，改造一下，就有我們自己的樂園了。”

future：“……”

以他們對蘇啓的了解，蘇啓是認真的！

“蘇啓哥。”方真逸被隊友們的眼神推着走向蘇啓，着急道，“不用買，我們的意思是，我們會自己創造一個樂園……”

方真逸話沒說完，手中塑料袋卻被人一拽。

蘇啓拽走方真逸的咖喱雞排飯，從身前橫過去，遞到顧遷陽面前。

顧遷陽下意識接過，捧着兩盒還溫熱的飯，茫然看着蘇啓。

“愛心午餐留到晚上吃吧。”蘇啓把手機轉了一下，亮出剛才滑動的屏幕——大衆點評，附近美食搜索。

現在，大衆點評停留在一家涮羊肉店的界面上，49九分好評，大隐隐于市。

林語飛非常配合，在切片羊肉的圖片刷出來的瞬間，肚子不負衆望地“咕”了一下。

“走吧。”蘇啓笑道，“牛奶足飯飽了，再創建樂園呗？”

最後一群人沒去成那家涮羊肉店，幾個窮孩子準備請客，傾家蕩産湊出來了一套路邊煎餅果子的錢。

蘇啓沒辦法，只能去他們力薦的小吃店——三十幾度高溫，空調都舍不得開一下那種。

湊出來的錢點了幾個炒菜，然後每個人一碗粥一份涼面，在連穿堂風都沒有的大堂裏，每個人吃得汗流浃背。

蘇啓從來沒在這種店吃過飯，本該是看着愛豆臉都忍受不了環境的程度，但最後，卻吃了三碗飯。

吃完之後，方真逸又給每個人買了一碗冰粉，走到練習室樓層，正好吃完。

電梯開，白秘書手中拿着一條卷軸，和六個名牌，和蘇啓迎面撞上。

蘇啓下意識把冰粉碗藏到自己背後。

“你吃什麽了？”

“沒什麽都沒吃。”蘇啓把冰粉碗塞給方真逸，沖白秘書一攤手。

白秘書：“……”

“行了，別羅裏吧嗦的。”蘇啓走出電梯門，拿過白秘書手中條幅，“做好了？”

“嗯。”

“行。”蘇啓轉頭，對五個人說，“正好吃飽了，你們做點運動，幫我布置一下場地。”

五個人連忙跟着蘇啓過去，把一個平時不怎麽用的大訓練室門打開，蘇啓将條幅的卷軸和名牌摞放到地上，拉了個凳子坐下，毫不客氣地将顧遷陽的冰粉搶了。

“裏面東西清空。”蘇啓揮揮手，“鏡子前面擺一橫排桌子，擺六張椅子。”

練習室許久沒用，堆了一些雜物，幾個人迅速地開始清理起來，不多時就按蘇啓要求布置好了場地。

幾個人剛剛停下，就聽蘇啓說：“方真逸，接着。”

方真逸下意識擡頭，下一刻，他捏住一塊亞克力立牌，放到眼前一看，方真逸臉色微微一變。

“這是……”紀安也看到了，小聲說，其餘人只是點點頭，再用眼睛讀了一遍立牌上寫着的“評委席”三個字。

顧遷陽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角落中被條幅擋着的那些名牌——但是在角落，光線又暗淡，什麽都看不到。

“放最左邊。”蘇啓慢悠悠吃完最後一口冰粉，“然後可以出去了。”

幾個人很聽蘇啓的話，把立牌放下，出去時，甚至幫蘇啓關上了門——剛一出門，幾個人就圍在了一起。

“你看到了嗎？！”林語飛說。

“看到了。”幾個人面色都很凝重。

“那是幹什麽的？”林語飛又問，“評委，評誰啊？”

“這還問，笨死了——肯定是評我們吶。”紀安拍了拍林語飛的腦袋，“估計就是等級考試那種東西吧。”

以前星耀剛剛辦起來的時候，公司每個月還會組織一次月考，根據等級給大家分不同班級上課。

但是後來，随着藝人逐漸走光，加上劉銳愈發不重視這個公司經營，這個考試就銷聲匿跡了。

“真的要等級考……”林語飛瑟瑟發抖，“好可怕。”

“這個會不會有點禿然。”紀安也摸摸自己的腦袋，“等級考試，不都應該提前通知準備麽？現在連怎麽考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準備好了？”方真逸淡淡問，“future的成員，就這點出息？”

“對。”顧遷陽也笑起來，“隊長說得很對——平時訓練我們從來沒懈怠過，怎麽考也不怕。”

“也是這個道理吧。”紀安無奈一笑。

“說得對啊！我們就把老師教過的歌都全部練習一遍，總不至于超綱吧！”

“嗯。”韓結宇點點頭。

“那就這樣。”方真逸最後道，“這次考核，必須全員a等級通過，有問題沒有？”

“沒有！”

雖然時間很緊，任務也很難，但是只要熬個夜，沒有什麽不能解決的困難。

前半夜一群人先把所有舞蹈過了一遍，後半夜大家鑽進隔音練習室，冒着擾民的風險，将所有教過的歌都試唱了一次。

最後，一群人終于在複習樂理常識的時候，集體睡了過去。

可見樂理是多麽枯燥——不是，可見少年們是多麽努力啊！

翌日，蘇啓手提一大袋肉包子，身後帶着一群手拿西服，全套黑衣黑褲黑墨鏡，墨鏡架鼻梁，均身高一米八幾的酷哥，在整個樓層裏面繞了一圈，氣勢洶洶地推開樂理教室的門。

“砰”的巨響吵醒了顧遷陽，顧遷陽一個驚跳翻起來，還沒清醒，就聽見一聲冷漠的要求：“扒光。”

顧遷陽：“？？？？”

蘇啓把肉包子放桌上，自己也坐桌子上，比劃一下，指揮黑衣人們：“擦一下，都套西裝裏。”

然後，所有身上還裹着昨夜練舞汗的人就被抓起來，渾身一通擦，套了一身西裝皮鞋，然後左手一個包子，右手一杯豆漿。

顧遷陽拿着包子豆漿，坐在他們昨天親手搬過去的評委席後，一臉懵逼地看着桌子上，寫了自己名字的名牌。

一分鐘後，顧遷陽緩緩轉過身，看向背後懸挂出來的燙金橫幅。

橫幅正經楷書，上寫——“第一屆星耀杯師資資格認證考試”

再一分鐘，顧遷陽又緩緩轉過身，和他的好兄弟們五臉懵逼地，看着出現在教室裏面，站在陽光之中，一臉屈辱的舞蹈老師。

“蘇總。”舞蹈老師咬牙切齒，“您讓我來公司……您，這是什麽意思？”

“業務考核咯。”蘇啓咬掉了最後一口包子，把墊包子的紙團成小球，“有能力的，就留下。”

此刻，一條白色的抛物線出現在空中，蘇啓剛才團出來的小球，穩穩當當落在遠處垃圾桶裏。

蘇啓滿意地看着自己扔掉的紙團，笑眯眯看向舞蹈老師：“沒有能力的，收拾包裹，趁早走人。”

舞蹈老師：“……”

這真的是天大的侮辱！

舞蹈老師身後是一扇大大的落地窗，陽光照射進來，在她背脊上面照得滾燙，連帶她整個臉都氣紅了——她做夢都沒有想到，昨晚蘇啓發信息通知她今天來公司，是要讓她面對這麽個情況！

遙想她畢業開始就靠家裏的關系進了好幾個舞蹈室，即使她業務能力不算過關，但是因為背景夠硬，那也是被一路吹捧，呵護過來的。

要星星不給月亮不敢說，但是至少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

而現在，自己只是說了幾句顧遷陽，進行了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體罰——甚至還被蘇啓阻止了，卻被拉過來這麽羞辱！？

幾個她手下的學生來考核她？學生說她課上得好不好？！

這些人有什麽資格！？

舞蹈老師深深吸了幾口氣，轉過身，一把抓起她拎進來的手提包，轉身就準備奪門而出。

“當然了。”舞蹈老師才走一步，忽然聽見蘇啓慢吞吞的聲音，“你完全可以選擇不考。”

“但是你可能還不知道，以我的社會地位和財富積累，人脈遍及的是整個中國。”蘇啓手指輕撫摸桌上豆漿，莞爾一笑，“所以那種你出去之後再也找不到一份工作的事情，也确實不是裏才會發生的。”

舞蹈老師整個人就僵在了原地。

她還保持着邁左腿的動作，看上去異乎尋常的滑稽。

蘇啓看都不看他，端起豆漿杯子擋住自己，悄咪咪對坐在自己身邊的顧遷陽吐了吐舌頭：“騙她的。”

蘇啓：“這事兒違法。”

future：“……”

蘇啓一本正經：“小朋友也不要亂學。”

說完這句話，蘇啓喝了口豆漿，擡頭看舞蹈老師：“你怎麽還在？不走了麽？”

人都已經被威脅到這份兒上了，怎麽可能再走？！

舞蹈老師僵硬了兩秒，憤恨地扔掉了自己的皮包，卻沒站回剛才的陽光之中，而是站在陰暗裏面，憤恨地看着蘇啓。

“你要怎麽考？”舞蹈老師咬牙切齒。

“那就先從基本功開始吧。”蘇啓擡頭，看了一眼評委席最外面的人，“林語飛過去，讓老師帶你做個基本功。”

“……好。”

林語飛趕緊放下筆，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走到舞蹈老師面前。

舞蹈老師擡起眼睛冷冷地看了林語飛一眼，林語飛被他盯着打了個寒顫，卻還是堅持挺直脊背，站在舞蹈老師面前。

看着神态自若的林語飛，舞蹈老師心裏萬分焦躁，語氣不善：“你先找瑜伽墊，坐下來。”

聽到這句話，顧遷陽默默地鼓起了自己的腮幫子，變成一只河豚，低頭看蘇啓給的打分表，壓制住自己的笑意。

方真逸坐在顧遷陽旁邊，似乎被他感染了，也掐了掐自己的腮幫子，忍耐着笑容。

舞蹈老師犯了個常識性的錯誤。

除了蘇啓和舞蹈老師外，都看出來了。

“哪兒有從坐在瑜伽墊上開始練基本功的。”紀安在拿來打草稿上的a4上偷偷寫，傳紙條給旁邊的韓結宇。

“都是站立位開始。”韓結宇回複。

“我現在總算是知道為什麽上個舞蹈老師走之後，我們就沒有基本功練習了。”

“不是不教，而是不會。”

蘇啓看了一眼這些人有點怪異的笑容，又擡頭，看見林語飛一臉歡樂地去找瑜伽墊，按照舞蹈老師的要求坐下，仰頭看着她，無比真誠：“坐好了，老師，然後呢？”

舞蹈老師：“……”

然後！她怎麽知道然後？！

她又不是專業科班出身，她怎麽知道基本功怎麽帶？！

其實如果是正規學過舞蹈的人，憑記憶也能帶學生，可問題就在于，她一開始學舞蹈就直接上手學的成品舞，仗着還有點天賦扒舞快，就來星耀當了老師。

反正星耀也只教學成品舞蹈，會不會基本功，根本沒有影響。

反正她背後有父母有背景，會不會基本功，除了耽誤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學生前程外，又能有什麽影響？！

而現在，future一臉幸災樂禍，明顯就是想看她出醜！

舞蹈老師擡腳就想走，她真的想撂挑子不幹了！

可是……

餘光一掃，她就能抱着胳膊坐在最角落的蘇啓，又只能憤恨地轉過頭去。

不幹？

她敢麽？

“你先壓個韌帶吧。”舞蹈老師蹲下去，不确定地說。

林語飛從善如流，配合舞蹈老師拼湊記憶，裝模作樣地做完了一套基本功，二十分鐘不到，就被舞蹈老師收了瑜伽墊，回到位置上。

“行。”蘇啓抽出中性筆，看也不看舞蹈老師，“打分吧。”

“蘇總。”下一刻，訓練室的門被敲開，白秘書握着手機走進來，“有個電話。”

“我現在很忙，讓他……”蘇啓頭也不擡

“是葉總的。”

剛才拿起來的筆又被默默放回桌面上，蘇啓站起身來：“抱歉，我有個重要電話要接。”

然後，在衆人的目送下，蘇啓坦然地走出訓練室，順手将門關上了。

“怎麽打到你這兒來了？”蘇啓伸手要手機。

“是你放到辦公室的手機。”白秘書把手機遞過去，“一直在響，就拿下來給你了。”

“這樣。”蘇啓說，“謝了。”

蘇啓接過手機，走到對面的裏，把門拉上，看着來電顯示上面“笨蛋”兩個字，輕笑了一下，然後才接起電話。

“喂。”蘇啓靠着門，“怎麽了，葉總？”

“會議剛剛結束，就想給你打個電話。”葉持商說，“是不是太打擾你了？”

“不會。”蘇啓笑笑，“怎麽樣，會議好玩麽？”

“很好玩，見到了最前沿的ai科技，也彙總我們的研究成果對外交流，我還發現，我們公司的ai研究，目前應該是走在時代最前列的。”葉持商聲音裏透着一點興奮，不像平時的沉穩。

科研是葉持商真正喜歡的事情，蘇啓聽着他這種隐約的興奮聲音，不住莞爾。

“嗯……總之就是挺好的。”葉持商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興奮過頭了，收了一下，“還給你帶了個小機器人回去。”

“什麽時候回來？”蘇啓問。

“傍晚。”葉持商說。

英國現在才是下午，至傍晚，還有半天時間。

“好。”

“那……”葉持商想了想，問，“你在英國，有什麽喜歡的店鋪麽？”

“我想想。”蘇啓仰起自己的脖頸，靠在玻璃門上，輕輕撫摸自己的喉結，片刻後，笑了笑，“好像沒有。”

葉持商那邊似乎是有點失落，但他又聽見蘇啓說：“但是有件東西想你幫我帶回來。”

“是什麽？”

“今晚直飛北京頭等艙的014號旅客。”蘇啓說，“把他安全地帶回我身邊。”

蘇啓說完這句話，也沒管葉持商是什麽反應，擡手就把電話掐了。

練習室沒開燈有點暗，蘇啓指尖觸碰自己的臉頰，感覺上面有點燙——偷偷打聽人家的航班號，最近出息了呀，蘇啓。

蘇啓站在黑暗中平複了一下，拉開門回到剛才的練習室，才到門口，忽然聽見裏面傳來女人的啜泣聲。

蘇啓默默地停下腳步，沒有貿然推門進去。

“……我說那些話，真的不是有心的。”舞蹈老師哭泣道，“也是愛之深，責之切，不管怎麽說，沒有對你們不好的意思。”

顧遷陽拿着一支筆，低着頭沒有說話。

“這一次考核結果無論好壞，我都會主動辭職。”舞蹈老師聲淚俱下，非常真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