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茶水

厲枔剛才出門太急，忘記了帶房卡，等他拎着藥回屋時，倒看見酒店房門敞着點細縫，像是專門給他留的。

他直接推門進屋，随手把剛買回來的藥扔在茶幾上。

“最近節目組，或者上次那個張東平，有聯系過你嗎？”

厲枔摔門走後，顏伊盯着對方落在桌上的房卡愣神好久，最後還是默默起身給厲枔留了門。

可他沒想到厲枔會這麽快回來，對方回來時，他正低頭看着手機，就聽見“砰”的一聲，什麽東西扔在了茶幾上，被吓得一個激靈。

“沒、沒有……”

“最近一次，就是上、上次那個電話……”

他擡頭驚慌地看着厲枔，能看出對方表情嚴肅，但好像也不是故意沖他發火。

“……枔哥……你……”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麽了？”

所有人都拿到劇本開始排練了，自己卻一無所知，很顯然是有人在這中間搗了鬼；厲枔看着顏伊無辜受驚的表情，很顯然，對方也被蒙在鼓裏。

他是很急，但也不是沖着顏伊。

“劇本已經發下來了。”他深吸一口氣，盡量平複情緒，解釋道：“所有人都拿到了劇本——”

“除了我。”

“我去問，我馬上問！”

顏伊急忙拿起手機，匆忙間手邊一抖，差點把電話砸在腳上。

他翻着通信錄，急忙給節目組對接的工作人員打了通電話，雖然厲枔肉眼都能看到他那電話的手在發抖，但聲音還是客客氣氣的。

Advertisement

“枔哥……”挂掉電話後，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厲枔，“節目組說、說劇本……昨天就已經給樂漉了……”

樂漉還順便拿走了厲枔的那份，說是等會約了見面，正好帶給他。

他倆本來就是同公司的藝人，若說是有些私交倒也正常，節目組沒有多想，劇本就這麽到了樂漉手裏。

厲枔聞言阖眸，輕輕點了點頭，雙唇抿成一條細縫。

劇本這麽重要的東西，節目組是一定有電子稿備份的，他現在讓顏伊再去要一份來，本來也沒什麽問題。

但節目組可以誤會他跟樂漉有私交，可他自己知道，完全沒有。

原主是國際一線超模，當紅時樂漉只是個十八線訓練生，兩人不可能有交集；而厲枔自己穿過來以後，更是除了錄節目，連照面都沒跟樂漉打過，昨天對方跟他也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私下約見”。

現在樂漉“湊巧”拿走了他的劇本，這麽重要的東西，還“忘了”轉交給他——

顯然就是故意的。

可既然他跟樂漉毫無交集，對方就也沒道理恨他，無緣無故地整他。

這背後到底是什麽人的授意，實在不要太明顯。

邊向文在酒店房間之類的細節上做又，買熱搜控制輿論，這些厲枔都可以忍。

那些邊向文給原主下過的絆子，他能躲的就躲開，不能躲的也不在意，因為——

他只想好好演戲。

好好的一個大男人，把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跟邊向文這種人渣耍那點龌龊的小心眼上。

可現在邊向文居然把手伸到劇本上來，那他就一秒也忍不了了。

“張東平在哪兒？”他直接問道。

“張東平？”顏伊疑惑地看着厲枔，一時有點懵。

厲枔很明顯不喜歡張東平，甚至是讨厭，讨厭到連個號碼都懶得存，以前有什麽必須的聯系都是讓他去。

“張東平手下帶了個叫Caspar的新人，這兩天有新戲開機，美籍華人，帶資進組的，公司好像還挺重視……”

雖然不明白厲枔為什麽突然關心起張東平來了，但他還是好像習慣性的，認認真真地回答厲枔的每一個問題。

“他這兩天應該都在城南影視城陪着，大概要等正式開拍才會回市裏。”

厲枔聞言點了點頭。

雖然還不知道這個城南影視城是什麽地方，但大概也就和橫店、無錫影視城這些差不多。

“這裏到你說的那個地方——”再睜眼時，他已經眼神淩厲，“有多遠？”

“開車正常的話……”顏伊大約在心裏估摸了一下，“大概一個半到兩個小時。”

“好。”厲枔轉身進屋拿上手機和錢夾，“打電話給張東平，說我兩個小時後在影視城門口等他。”

“如果見不到人——”

再從屋裏出來時，他已經換上一套相對正式的休閑西裝，一邊系着袖口，一邊躬身拿起茶幾上的房卡。

“我就直接去邊向文的辦公室。”

說完他起身要走，擡頭時正好撞上顏伊紅腫可憐的耳垂。

他這才想起來，無論什麽原因，顏伊都還病着。

雖然剛才他的火不是沖着顏伊，但顏伊沒見過他發脾氣，肯定還是吓着了，說着肩膀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

這讓他多少有些內疚。

“藥按說明書上吃。”他指了指之前扔在茶幾上的口袋，“午飯你自己吃吧，我盡量晚飯前回來，有事會給你打電話。”

說罷他轉身出門，搭上門把手的那一刻，眼前一閃而過的還是顏伊紅腫的耳垂上，那枚閃閃亮亮的耳釘有些晃眼。

“都發炎了，就把耳釘取了吧，好上藥，洗澡時不要沾水。”

他聲音不大，說話時也沒有回頭，說完就直接開門走了，沒能看到顏伊發紅的眼眶。

一個半小時後，厲枔打着車來到城南影視城的門口，張東平沒有等到，倒是來了個主動搭話的小姑娘。

“你就是厲枔吧？”又是個不認生的小姑娘，看見厲枔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真人好帥啊！”

厲枔聽見聲音回頭，看見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子，正仰着脖子朝自己笑。

“天吶！腿這麽長的人類是真實存在的嗎！”

小姑娘誇人的話也跟別人不一樣，聽得厲枔一陣尴尬。

他禮貌地笑着點了點頭，轉身往影視基地裏面走。

“诶诶诶——”小姑娘立馬一溜小跑跟上，“慢點兒——你慢點兒啊——”

等厲枔停下腳步，她趕緊繞到對方身前将人攔住。

“你腿這麽長……還走這麽快……”她雙手撐在膝蓋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給我們小短腿留條活路啊……”

厲枔無奈地蹙眉，“有事兒嗎？”

“你不是厲枔嗎？”小姑娘站直身子，“張東平讓我來接你的啊！”

“你是張東升的助手？”厲枔難以置信地脫口而出問道。

不怪他沒往那個方向想過。

這小姑娘個頭嬌小，人也長得也水靈可愛，看着比顏伊都顯年紀小，要說是到影視基地門口追星的中學生倒還挺像；可居然是張東平的助手，看着就像是DM影視傳媒雇傭了未成年童工。

“不是，我是Caspar的助理啊，你電話打來的時候，張東平和我家藝人在一起呢，就叫我來接你了。”

小姑娘說着已經帶厲枔往影視基地裏面走，見厲枔不答話，她也不閑着，自顧自念叨得也挺開心。

“Caspar啊，你不認識吧？沒事兒，十八線小藝人，剛出道的第一部 戲，不認識也正常。”

“他沒你出名——”她轉過頭來對厲枔嘿嘿地笑，“也沒你帥！”

影視城裏地方不小，這一路走了得有十來分鐘，小姑娘就念叨了十來分鐘，中間都不帶喘氣的，天南海北，看見什麽就說什麽，都是厲枔要麽聽不懂，要麽一點也不感興趣的，念叨得他有點頭大。

可小丫頭看着也沒什麽懷心眼，大概是還真挺喜歡原主的，才會過分熱情，厲枔也不好打斷對方。

好不容易進了一家酒店，他被帶到一間套房門前。

“張東平在裏面。”小姑娘壓低聲音說完，輕輕敲了敲房門，到最後還不忘再啰嗦兩句，“我不知道Caspar在不在，不過沒事兒，他中文不好，聽不太懂咱們說話，影響不了你們談大事兒。”

說完她沖厲枔狡黠地笑笑，轉身蹦蹦跳跳地跑開了，一路上還依依不舍地回頭偷瞄兩眼。

一個中文不好的純新人都能直接進組拍戲了？

厲枔在心裏微微感慨了一下，帶資進組的力量真是強大。

前有在節目組飛揚跋扈的樂漉，現在又是一個中文都聽不懂的演員。

厲枔有點懷疑，就邊向文和張東平這個挑藝人的眼光，是怎麽把DM做到業內第一的？

這個樂漉在書裏戲份就不多，被邊向文當槍使，陷害了原主後就下線了，也沒交代到底去了哪；至于這個帶資進組的新人，在書裏更是連個出場鏡頭都沒有，想來也是沒紅起來的。

邊向文有捧這些人的精力，早點拿去捧顏伊，DM早賺大錢了。

就連剛才跑開的小姑娘長得也算甜美可愛，沒準也比那倆強。

厲枔正想着，看來DM挑藝人的眼光雖然不咋樣，選助理的眼光倒是挺牛X——

大門就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一個帶着鴨舌帽，打扮嘻哈的年輕男人在門裏跟厲枔後微微點頭，轉身就出了房間。

“進來吧。”房間裏張東平的聲音還是沒有什麽感情。

客廳裏，厲枔看見張東平正擺弄着茶幾上的一套茶道工具，但顯然是半桶水在附庸風雅，越看越油膩。

張東平指了指擺在自己對面的椅子，“坐吧。”

他嘴上假裝客氣，但半點對人的尊重也沒有，全程眼皮子都沒擡半下，假模假式地鼓搗着手裏的紫砂茶具。

厲枔面無表情地站在茶幾的另一側，沒有坐下也沒有出聲，靜靜地看着張東平跟自己演戲。

“哎呀——”等張東平擺弄完手裏的東西，把泡好的茶送到嘴邊咂摸了一口，才不忙不慌地開口，“我知道，你是為劇本的事兒來的，對不對？”

比起對顏伊大喊大叫的語氣，他跟厲枔說話還算客氣，就是有點假。

慢吞吞的語速，又有沒什麽語氣感情，讓厲枔覺得這人半死不活的。

“剛才電話裏，你小助理都跟我說了。”

“樂漉他拿走你的劇本也是好心嘛，同公司的，捎帶手的事兒，他太忙——”

“可能之後就忘了。”

“大家一個公司的，你比他大好幾歲呢，不用這麽計較吧？”

“你有這大老遠跑來跟我告狀的功夫，早跟節目中再拿一套新劇本了。”

都是一個公司的？

太忙才忘了？

不用這麽計較吧？

來都來了，大過節的，都是一家人……

張東平的說辭，跟那些道德綁架有什麽區別？

厲枔冷笑。

邊向文和張東平可真是一路人，一個只要看上了就展開情感PUA，一個張口閉口道德綁架，都把別人當傻子。

要說這邊向文幹嘛還要費那麽大勁“追求”原主啊，直接就和張東平兩個人渣“鎖死”多好？

天造地設，為民除害。

見厲枔不言語，張東平才擡頭看見對方對方薄唇一角挂着的譏笑。

他心裏莫名一慌，裝做低頭道岔，躲開厲枔的眼神，假惺惺地将新倒好的紫砂茶杯推到厲枔面前。

“一路走進來不近吧？先喝點水——”

他話音未落，就看見厲枔單手端起了杯子。

剛才對方的表情明明有點“來者不善”的味道，居然這麽簡單就妥協了嗎？

不等張東平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厲枔就直接端起茶杯，一杯滾燙的茶水照着張東平的臉就潑了過去。

他今天既然來了，就沒打算再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