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津島憐央的住處很簡單,是标準的咒術高專宿舍格局,不大的空間裏隔出了一室一衛一廳,附帶了一間廚房,一天有三次會有人專門給他送定食和水果過來,滿足日常生活所需是綽綽有餘了,但遠稱不上舒适。
夜蛾正道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就是一間簡陋到近乎沒有人氣的房間。
樣式簡單的床鋪,貼牆擺放的書桌,空空蕩蕩的衣櫃裏面只放了兩套換洗的衣物,還是家入硝子趁着休息時間,特地去商場買回來帶給他的。
餐廳裏擺放着的桌椅整整齊齊,才只有五歲的孩子顯然還夠不到流理臺的高度,廚房裏一應俱全的刀具、砧板和鍋鏟連包裝都沒有拆開過,上面已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只有飲水機、冰箱和微波爐還亮着燈。
因為書桌的高度不太合适,身材本來就比同齡人要瘦小的津島憐央正跪坐在木質地板上,将家入硝子給他的識字書攤在椅子上,用手指撚着書頁,認認真真地一行一行努力讀着。
夜蛾正道皺起了眉頭,伸手在蒙上了灰的玄關櫃上抹了一把,手指上赫然出現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他轉頭看向五條悟,那個沒心沒肺的家夥正一臉開朗地揚手跟被關押着的孩子打招呼,“憐央,我們進來咯!”
這家夥,果然沒有意識到這種空蕩蕩的毫無人氣的房間對小孩子來說根本沒有比牢房好到哪裏去。
夜蛾正道有點在意津島憐央簡陋的住處,不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件事情還是稍後再議吧。
身形高大、肌肉發達的班主任沉穩地點頭,開口道,“打擾了。”随後把脫下的鞋子擺放整齊,微微壓低身體走進了這間房間。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跟在夜蛾正道的身後走了進來,同樣合掌說了一句,“打擾了。”
津島憐央轉過了頭,清潤又澄澈的眼瞳中透出了迷茫和一點面對陌生人時的羞怯,他問道,“有什麽事情嗎?”
“憐央還不認識這位大叔吧?”五條悟指了指夜蛾正道,毫不客氣地用大叔來形容自己的班主任,“這是我、傑還有硝子的老師,也是咒術高專一年級的班主任。”
五條悟沒有說出夜蛾正道的名字,津島憐央也沒有主動去問,他只是有些拘束地站起身來,禮貌地仰頭跟夜蛾正道打了聲招呼,“老師好。”
津島憐央的臉上揚起了一個笑容,露出一整排珍珠般光潤的上牙,軟軟的嬰兒肥堆在臉頰上,月牙一樣彎起的漂亮黑眸流露出自然而然的信賴光芒。
“你、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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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外表兇惡嚴厲的肌肉猛男,但實際上十分喜歡可愛的東西的夜蛾正道掩飾般轉頭咳嗽了兩聲,他有些磕絆地說道,連語氣都不自覺地放輕柔了下來。
夜蛾正道好像有些能夠理解自己的三個學生合起夥來瞞着他袒護津島憐央這件事了。
他主動介紹了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夜蛾正道。”
津島憐央遲疑地瞥了一眼五條悟,“……我是津島憐央。”
五條悟向來喜歡津島憐央手感極好的一頭柔順黑發,這回也毫不客氣地把手放在津島憐央的腦袋上揉了一把,“別擔心,夜蛾老師這次來是想要見一見繪裏奈,憐央可以讓繪裏奈出來一下嗎?”
“可以啊。”津島憐央輕快地說着。
津島憐央其實隐隐約約地也有所察覺,咒術師們對待他的态度跟對待繪裏奈的态度不同,他們似乎都并不喜歡繪裏奈。
有時候,他幼小的心中也會升起些微的困惑。
繪裏奈明明是溫柔又善良的孩子,永遠會為了響應大家心中迫切的願望而出現,為什麽他們卻好像繪裏奈是什麽吃人的猛獸一樣畏懼着她呢?
一定是因為繪裏奈不善表達的緣故吧,津島憐央這樣想着。
但是,如果能多多地跟繪裏奈相處的話,大家一定、一定會都喜歡上繪裏奈的。
津島憐央懷着這樣天真的憧憬輕輕合上了雙眼,靜谧地呼吸着。
五條悟摘下了墨鏡,露出了那雙霜花般冰藍透徹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津島憐央,夏油傑也站直了身體,家入硝子屏氣凝神。
這是咒術師們第一次完整地看見特級過怨咒靈[繪裏奈]的出現過程。
津島憐央那張柔軟白皙的孩子的臉龐一點點褪去了血色,蒙上了慘白的死氣,如同自深深的海底上浮一般,有咒力從他的身體裏逐漸滲出,以口、鼻、眼、耳七竅為窗,屬于咒靈的那污濁而冰冷的殘穢一點點吞沒了津島憐央的身體。
變得如同屍體般面色慘白毫無生氣的孩子擡起頭來,黑洞洞的雙眼沒有情感地注視着他們,如同從驚悚劇中來到現實的鬼童一般,渾身缭繞着陰冷的怨氣。
繪裏奈漠然地伫立着,直勾勾地盯着他們,一言不發。
但凡是咒術師,面對這樣的場景都會不由自主地身體緊繃起來的。
尤其是第一次見到繪裏奈,又跟津島憐央并不熟悉的夜蛾正道,神色一凜,險些就沒克制住自己出手了。
反倒是最讨厭正論的五條悟對此适應良好,但他的态度同樣略微謹慎了起來,沒有上前,只是站在繪裏奈的面前,試圖跟她溝通,“繪裏奈,可以對夜蛾老師提出強求嗎?就像上次你對我做的那樣。”
五條悟認為繪裏奈是存在着理智的。
在咒靈之中,詛咒越強的咒靈,外表就越接近人類,同時也會産生與人類相差無幾的智慧,能達到特級的咒靈都是可以進行溝通的,但是因為咒靈畢竟是從人們對各種事物的負面情緒中誕生的,它們的思想、觀念包括思考方式都跟人類截然不同,即使溝通了也沒什麽用處,所以一般來說也不會有咒術師祓除咒靈的時候還有閑心聊天,通常來講,咒術師和咒靈一碰面就是不死不休的決鬥了。
但繪裏奈沒有搭理五條悟,反倒目标明确地徑直走向了落在最後面的夏油傑。
她咧開了有點恐怖的笑臉,朝夏油傑伸出了雙手,尖利的聲音有些刺耳,用有些眷戀的聲調說道,“夏油,可以抱一抱我嗎?”
事情的發展有些超出控制。
五條悟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不解,“繪裏奈提出強求的對象是随機的嗎?”
“既然是咒靈,就不要指望她會按照我們的心意行動。”夜蛾正道說,“這樣也無妨,就讓我來看看繪裏奈的特殊術式是什麽樣的。”
他抱起了雙臂,站到了一旁,打算靜靜地旁觀。
夏油傑凝視着眼前的繪裏奈,輕輕答應了她的請求,“好啊。”
他彎下腰,伸出雙手,托舉住繪裏奈的腋下,将她抱在懷裏。
原本溫暖而柔軟的孩子身體變得如同一塊沉甸甸的冰塊一般,冰冷、堅硬地硌着骨頭,接觸着繪裏奈的那一片肌膚都如同凍僵了一般失去了知覺。
繪裏奈咯咯地笑出了聲,她把自己冰涼的小手貼到了夏油傑的脖頸上,連吐出的氣息都仿佛帶着陰冷,“夏油,舉高高。”
“好啊。”
夏油傑順從繪裏奈的心意将她高高舉起,陪她玩着舉高高的幼稚游戲。
明明只是一上一下體驗着瞬間的失重感的簡單游戲,繪裏奈卻玩得相當開心,她帶着通訊不良的顫波般的尖細笑聲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四處回響。
直到繪裏奈玩得心滿意足之後,她拍了拍夏油傑的手,要求他把她放下來,向夏油傑提出了最後一個強求。
“夏油,”她咯咯地笑着,朝夏油傑伸出了雙手,清脆地說道,“可以把你的外套給我嗎?”
“好啊。”夏油傑脫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只留下了裏面穿着的白襯衫,把還帶着他體溫的校服外套遞給了繪裏奈。
繪裏奈緊緊抱住了那件比她的身形寬大太多的校服外套,用無波無瀾的聲音向夏油傑發問,“夏油,你有什麽願望想要實現嗎?”
夜蛾正道這時候出聲了,“傑,稍稍提一個有些難度的要求。”他說,“你們之前提出的都是很簡單的要求吧,我想看看她能做到什麽程度。”
“OK,夜蛾老師。”夏油傑應道,但略微思索了一下,又有些為難,“糟糕啊,我現在想不出有什麽想要實現的願望……”
一旁的五條悟拼命地舉高了手臂,興奮地叫道,“傑!傑!我有一個超級想要實現的心願!”
夜蛾正道忍無可忍地把五條悟的手拍了下去,轉而自己對夏油傑說,“最近臨近期末,東京都立大學附屬中學因為考試壓力等等原因誕生了很多低級咒靈。”他說,“就讓繪裏奈試試看祓除咒靈吧。”
夏油傑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夜蛾正道的意思,他轉頭直視着繪裏奈的雙眼,認真地提出了自己的請求,“繪裏奈,可以拜托你把東京都立大學附屬中學中的咒靈全部祛除嗎?”
繪裏奈咧開了笑容,模糊的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音響起,她說,“好啊。”
……
什麽都沒有發生,一切風平浪靜。
在最後應答了這一句之後,繪裏奈就消失了。
津島憐央睜開了眼,像是還有些迷茫般眨了眨眼,朝正注視着他的四位咒術師露出了笑容,歪了歪頭問道,“怎麽了?”
夜蛾正道溫和地安撫着津島憐央,“不,沒什麽。”
“沒有什麽特效嗎?”五條悟像是看了一場并不盡興的電影般,有些遺憾地嘟哝着,“像《美○女戰士》那樣的魔法變身也行啊。”
家入硝子默默地點了頭,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其實她心裏想看的跟五條悟是一樣的。
夏油傑沒了校服外套,穿着一身白襯衫,将雙手插進校服褲的口袋裏,無語道,“又不是什麽兒童演出,你們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滴滴。
夜蛾正道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從外套口袋中拿出了手機,用拇指頂開之後飛快地查看了一下新收到的短信。
夜蛾正道的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他将翻蓋手機小小的屏幕轉向一年級咒術師的方向,沉聲說道,“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FROM 窗
東京都立大學附屬中學出現了一股神秘力量,對整座學校進行了大清掃,目前在東京都立大學附屬中學中已經探查不到任何咒靈的咒力殘穢,請一級咒術師[夜蛾正道]立刻前去調查事情發生的經過,務必将神秘力量的來源調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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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