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十月, 入秋。

熙熙攘攘的東京街道上,人來人往,摩肩擦踵。

在如蟲蟻一般擁擠又繁密的悶熱人潮裏, 誰也注意不到一對看起來尋常又普通的兄弟組合。

“憐央,張開嘴, 啊~”

太宰治穿着一身襯衣西褲,外面罩了一件尋常樣式的卡其色長風衣,頭頂上卻随意戴着一頂與身上衣服完全不搭的淺色圓頂禮帽, 那是他随手從中原中也因為喜愛而購置回來的各種各樣的閑置藏品裏“借”來做掩飾的, 被特意下壓的禮帽微微前傾着壓住了微卷的鳶色額發,投下的陰影掩住了大半的眉眼, 只露出了一張似笑非笑的淡色唇瓣。

雖然這身裝扮在旁人眼中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在東京這樣的大都市裏,奇裝異服、追趕潮流的人多了, 太宰治的打扮也就顯得不起眼了,而只要遮住了太宰治那張受女人歡迎的臉蛋, 他想要的僞裝效果就已經達到了。

而此時的太宰治正拿着一杯聖代冰淇淋,輕巧地撚着一枚小勺笑眯眯地喂着津島憐央。

“啊——嗚。”

津島憐央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仰着腦袋, 乖乖地張開嘴, 一口把草莓味的聖代冰激淩含進了嘴裏, 他微微眯起了眼,幸福地感受着冰冰涼涼的冰淇淋在溫熱的口腔裏慢慢融化掉的細膩口感。

出于不想要引人注意的心理,太宰治也給津島憐央做了僞裝。

嘛,不過光看太宰治給自己做的僞裝有多随意和簡陋, 就可以大致估計出太宰治給津島憐央做的僞裝是什麽樣子。

同樣一身簡單的運動服, 背着一個樣式簡單的斜挎包, 再加上了一頂棒球帽,把帽檐稍稍向下壓一下,就算是僞裝完成了。

“真乖,就只剩最後一點點了,來,憐央,再張一下嘴。”太宰治滿意地刮了幾下杯壁,把最後一點冰淇淋也塞進了津島憐央的嘴裏,就近找了個垃圾桶把空了的聖代杯扔掉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也該走咯,憐央。”

“好。”津島憐央應道,自己跳下了長椅,牽上了哥哥的手。

太宰治這一次來東京,也不是簡簡單單地只是想跟津島憐央來東京旅游、促進一下兄弟感情,而是因為他跟黑衣組織的幹部約好了要在東京進行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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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的,太宰治這次來也并不是代表港口黑手黨,而僅僅只是代表着他個人而已。

否則的話,在組織有關的事項上,黑衣組織也不會如此失禮,像現在這樣讓太宰治特地趕到東京來,卻沒有派人前來接待的情況是絕不會出現的。

之所以要帶着津島憐央一起過來,只不過是因為太宰治預估好了這一次的會談可能會持續兩三天,他不放心津島憐央跟自己分開這麽久,也不放心津島憐央與自己的距離遙遠到他可能無法第一時間趕到,于是索性帶着幼弟一起到東京來了。

太宰治将津島憐央帶到了一家他提前預約好的貓咪咖啡館裏,也就是俗稱的貓咖,以貓咪作為賣點的咖啡館裏飼養着種類繁多、毛絨絨的可愛貓咪們,向來很受小孩子歡迎,這又是一家最近才新開業、正在做活動的咖啡館,像是在附近的小學分發了不少優惠券,時常可以看見成群結伴過來的小學生們。

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不少小孩叽叽喳喳、吵吵鬧鬧地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跟貓咪玩耍起來了。

有一幫體型差異顯眼的小孩就顯得格外吵鬧,連太宰治在領着津島憐央經過那幫小孩、想要找一個靠裏面一點的位置把津島憐央安置下來的時候,都下意識地被聲音吸引了注意力,投去了好幾眼。

“步美、步美你看,它伸懶腰了,好可愛!”臉上有着淺色雀斑、穿着淺綠色條紋衣服的男孩一驚一乍地跟一旁長相可愛的紅裙女孩分享着。

“呀!貓貓主動過來蹭我腿了,有點癢癢的……不過還是好可愛!”

而被叫做步美的女孩看起來相當喜歡貓咪,已經蹲下身來跟貓咪玩耍起來了。

“喔,灰原同學,你不過來玩一下嗎?”身材圓滾滾、身高同樣遠超同齡人的男孩在邀請着站在一旁的茶發女孩。

“不了,我對貓咪沒什麽興趣。”

灰原哀撇開了眼,一臉冷淡地抱胸站在原地,對于同伴的邀請無動于衷。

“柯南!你不過來跟貓咪玩嗎?它好乖的,連爪子都沒有伸過。”

“我、我就算了吧,哈哈哈,我對毛發有一點過敏。”穿着一身藍色小西服的柯南尴尬地笑着,找了個借口拒絕了同伴的邀請。

太宰治沒太在意,只找到了自己預約好的位置,給津島憐央點了甜品和牛奶,又囑咐他無聊了的話可以去跟小貓玩,将一只小巧的無線攝像頭交給了他,專門給小孩子用的器具連外殼都是鮮亮的明黃色,乍一看就像是那種玩具照相機一樣造型童趣,這也是為了防止津島憐央會不小心把攝像頭丢掉才會做的設計,看起來鮮亮的顏色會吸引孩子的注意力,不是那麽容易被忘掉。

“啊,對了對了。”

太宰治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擡頭觀察了一下咖啡館內和街道上的監控攝像頭,坐進了咖啡館靠內側的座位裏,熟門熟路地避開了監控攝像頭,從懷中摸出了一把小巧的銀色手槍。

只有巴掌大小的手槍裝上了消音器,特性是後坐力不強,即使是小孩子也可以輕易地拉動扳機,不過作為代價就是殺傷力不足,射程也比一般的手槍都要短。

這把手槍改良自一把輕巧的女式手槍,是太宰治找了軍火公司專門定制給津島憐央的,直至最近才剛剛拿到,還沒來得及交給津島憐央,現在正巧需要用到的話,太宰治于是索性在今天拿出來了。

“是送給你的禮物哦,憐央。”太宰治笑眯眯地這樣說了,他捂着的雙手一下子展了開來,那把津島憐央早就瞧見了的漂亮手槍躺在太宰治的手掌心中,他還自己給自己配了個歡快的音效,“當當當當,新玩具!”

他對津島憐央說,“如果碰見壞人的話,就可以用它來防身哦,就像這樣,”太宰治先做了一下示範,在桌子的遮掩下,将手槍的保險栓拉了開來,而後攤開手,展示給津島憐央看,“把保險栓拉開來,然後再扣動扳機。”他又把手指扣到扳機上,另一只手托住手腕,做了一個勾拉的姿勢,毫不猶豫地将扳機壓了下去。

咯、噠。

沒有填充進子彈的槍支只發出了內部精密的零件相互碰撞的細微聲響,在充斥着小孩子的尖叫聲和歡鬧聲、工作人員的勸阻聲和教導聲、貓咪的貓叫聲與舒緩音樂聲的貓咪咖啡館裏不值一提,甚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當然啦,剛剛還沒有子彈放進去,所以就只是玩具而已,”太宰治變魔術似的從袖口滑落了六枚子彈,他咔擦一聲拉開彈匣,一枚一枚将子彈填了進去,又向內一推關上了彈匣,太宰治語調輕柔地說着,“現在,它是可以殺人的兇器了。”

“憐央看清楚了嗎?”

津島憐央點點頭,朝哥哥露出了臉頰肉軟軟的可愛笑容,“看清楚了。”

他的聲音清脆又稚嫩,語調又軟軟的,聽不出一點銳利來。

津島憐央擡起手來,學着太宰治剛剛的動作做出了握槍、開槍的手勢,雖然還有些不熟練,不過可以看清楚,他是完全複制了太宰治的動作的,擺出來的手勢相當标準。

他是很聰明、很有天賦的孩子。

太宰治露出了笑容,毫不吝啬地誇獎着他,“憐央做的很棒哦,如果遇見壞人了,在覺得自己可以打中的情況下,就這樣做好了,就對準腦袋、喉嚨和心髒按照這三個部位至少要開三槍,但如果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就不要把槍拿出來,只要等着哥哥過來就好了,明白了嗎?”

“明白了。”津島憐央朝太宰治笑,眉眼彎彎,永遠一副無憂無慮的燦爛模樣。

但太宰治知道,津島憐央是絕對不會對開槍殺人這件事情産生如同常人般的壓力跟恐懼感的,如果、萬一的萬一、真的遇見了他囑咐過的情況的話,津島憐央會優先聽哥哥的話,毫不猶豫地選擇開槍。

因為是哥哥吩咐過的事情。

他稍稍放心了一些。

太宰治将那把手槍塞進了津島憐央的斜跨包裏,又細心地幫他按好了磁石紐扣,說道,“哥哥就在對面地下一層的賭場裏哦,大概需要兩三個小時的時間,這段時間裏,憐央就稍微忍耐一下,坐在這裏乖乖地等哥哥出來,好嗎?”

“好。”津島憐央沒對哥哥一遍又一遍的囑咐感到不耐煩,他相當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毫不敷衍地認真給予了哥哥回應,讓太宰治那虛弱無力的安全感總算稍稍強健了一些起來。

“我就坐在這裏不會到處亂跑的,哥哥如果出來的話,一下子就可以看到我了。”津島憐央隔着玻璃窗指着對面的建築,仰頭笑着對太宰治說着。

“那我就先走了哦。”

在最後的臨走前,太宰治還不放心地把可以将畫面傳遞到他游戲機屏幕上的明黃色攝像頭調整了一下位置,正對着津島憐央,見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太宰治再一次經過了那群蹲在柔軟毛毯上跟貓咪玩耍的小孩。

沒注意到名叫灰原哀的女孩在他經過的那一瞬間皺着眉看向了他。

“怎麽了,灰原?”

神情成熟不似小孩、一身藍色小西服的江戶川柯南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注意到了那個放下小孩剛剛離去的風衣少年,“那個人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不。”灰原哀猶豫了一下,又搖了搖頭,“沒什麽,可能是我的錯覺吧。”

那個人不是黑衣組織的人,這一點灰原哀可以肯定。

但是。

她情不自禁地環抱着自己,搓了搓手臂,覺得身體有些發冷。

總感覺,有點讓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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