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昏迷過去的裴舞影再一次見到了年幼的原主。
只是這一次,她看見對方正在院中舞刀。看見她的到來,原主平淡無波的臉上也多了一份詫異。
“你又迷路了麽?”原主收了刀對她說道,“還是說你已經死了?”
裴舞影搖搖頭,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望着還算晴朗的天空,突然開口說道:“我攤上事了。”
聽見她這麽說,原主也多了一份好奇,抱着刀的她将斷刀放在一旁,也跟着坐在了她身邊。
“你的徒弟喜歡上我了。”裴舞影解釋,“準确來說是你。”
“有什麽區別麽?”原主問她,“在那個世界,你就是我,我也是你。”
裴舞影搖頭:“這不一樣,他喜歡的人,或者說靈魂是你。”
原主看了過來。
裴舞影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是你将他救了出來,也是你教會了他武功。我魔界人雖然行事不羁,但橫刀奪愛為我界人不齒,這份感情是屬于你的。更何況,若無我,這個位面的軀殼就是你的了。”
原主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裴舞影還以為她聽懂了,正想将心中苦悶發洩之時卻看見她手中又多了一把斷刀。
裴舞影的視線向下移,看着原主腳邊的斷刀挑眉。
“來比一場吧。”原主将手中刀交給了她,“或許你想要的答案在這裏。”
江南堂醫館內,躺在榻上的裴舞影陡然睜開了眼睛。
正在為她配藥的大夫轉身時猝不及防對上了她空洞的眼神,心中一驚,手裏的藥罐也這麽飛了出去。
那藥罐之中有剛煮好的藥液,随着藥罐在空中翻轉後也跟着落了出來,正好在裴舞影的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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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
大夫吓了一跳,眼看要滾燙的藥液就要全數灑在她臉上時,榻上人伸出手,以極快的速度接下藥罐,并且将傾灑出來的藥液一滴不漏地裝了回去。
“堂主...”
大夫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揉着頭掙紮着起來,“堂主,您沒事了?”
“嗯。”裴舞影将手中藥罐遞了回去,“我這是怎麽了?”
“宿醉。”大夫顫顫巍巍地接過罐子,“另外堂主似乎心有郁結,否則習武之人有怎麽因宿醉而氣血不通,還昏迷了...”
“知道了。”
啧,怎麽連大夫都知道她有心事了。裴舞影苦笑一聲翻身躍下床,只是她剛落地就覺得腳底一軟,若非她手疾眼快地撐住了床沿,怕是又要面朝地破相了。
大夫覺得今日自己受到的驚吓比以往還多,他趕忙上去将人攙扶起來:“堂主啊,你這些天還是歇着吧。”
裴舞影心中有事,故而随口應下,自己一個人摸索着回到了屋中。
然而回去後,她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
方才在幻境之中她雖然贏了原主,但對方所說的答案卻依舊沒有浮現。
不僅如此,她還發現了兩件事情,一是兩人交手時,她發現自己對于身體的掌控開始下降,二是交手之時,她總能感覺到對方身後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前者很好解釋,畢竟當這個位面不斷發展,所謂的劇情不斷的推進之時,這具殼子的生命也即将迎來終焉,屆時她便會以靈體之姿脫離軀殼。
然而後者...
裴舞影眼眸微沉,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釋。
沒想到穿越五年後,原主和她身上的謎團反而是越來越多。
裴舞影揉了揉自己腫脹的太陽穴,掏出一把用作暗器的小刀開始把玩起來。
當小刀蒂第三次從她手中滑落時,裴舞影心中升起了一絲不耐,于是手腕一動手中小刀就這麽飛了出去,直直地釘在了房門上,發出了“砰”的一聲。
這個世界真特麽的詭異!
裴舞影暴躁了。她獨自一人在房間來回踱步,越想越覺得眼前情況脫離了她的掌控。
不過還沒等她理清所以然就聽見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她推開門,發現外面站着的是先前向她讨要所謂壓歲錢的小女娃。
“小婷,你怎麽過來了?”
看見她的出現,裴舞影有些意外。
小婷是青簪南下路上撿到的小娃娃,後來青簪加入了江南堂後她也就順勢留了下來,偶爾也跟着堂中人學學武藝或者打打雜,但是這小丫頭從來不來後院她住的地方活動,今日出現倒是頭一遭。
果然,聽見她詢問後,小婷露出了一個腼腆地笑容說道:“裴姐姐,老醫者說你醒了,所以我就來看看你。”
“不久昏睡半天,這麽興師動衆?”裴舞影道,“說吧,有事相求?”
她剛說完就看見小婷瞪大了雙眼連連擺手道:“不是半天不是半天。”
見裴舞影面露疑惑,她連說帶比劃的解釋道:“裴姐姐你這次昏迷了整整四天!都快把青姐姐他們急壞了。”
四天?裴舞影下意識地捂住了肚子,頓時感覺到饑餓感湧上心頭。
見狀,小丫頭連忙将手中籃子舉了起來說道:“這個是青姐姐吩咐人做的,裴姐姐你快些吃,吃完我們還得出門呢。”
“出門?”裴舞影接過籃子打開,望着裏面準備的一葷一素,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對啊,再過些天青姐姐就要出嫁了,堂裏的姐妹得幫忙置辦嫁妝,但是聽說最近靜安府不□□寧。”小婷說到這裏悄悄打量了她一眼,而後語速飛快地說道,“所以想要裴姐姐給我做護花使者。”
她?護花使者?
裴舞影夾菜的筷子頓了一下,随後用着微妙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在小婷以為她要拒絕時,裴舞影微微點頭,算是應下了。
得到了面前冷淡女子的首肯,小婷原本低落的心情又變的歡快起來。一雙杏仁大眼一眼不錯地盯着裴舞影,仿佛正在無聲的催促。
被這麽一雙眼睛盯着,裴舞影突然覺得口中的飯不香了。她胡亂扒拉了幾口後,便被對方拉着出了門。
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但是裴舞影很快就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無他,只是這一路上遇見的女子皆是含胸遮面,看上去有些遮遮掩掩。
這樣的場景若只是發生在一人身上倒也罷了,但人人如此便讓裴舞影生出了幾分好奇。
“裴姐姐你有所不知,最近靜安府除了一個什麽采花大盜,專挑青澀少女下手。”小婷說着便指了指不遠處的官府告示牌,“聽說附近幾個州府的衙門都發了通緝令,裴姐姐你看,這上面也有呢。”
說着就拉着她跑了過去。
此時告示牌邊上已經圍着不少人。
今日的裴舞影腰間沒有別刀,看上去就像是尋常女子,而她身邊的小婷也是活潑靈動。故而衆人見她們過來也是紛紛搖頭,其中還有一位老者沖她們小聲說道:“最近這世道不太平,兩位姑娘若無事還是早早回去吧。”
裴舞影見他眼中擔憂不似作假,謝過後這才打量起告示來。
這上面說的就與小婷描述的相差無幾,因此她看了幾眼後就帶着小婷離開了此地。
望着身邊一點也不擔憂的小婷,再看看周圍躲躲閃閃的衆女子,裴舞影嘆了口氣,想着回去後還是讓堂中人多多警惕為妙,至少離開之前別出什麽幺蛾子。
不過等到兩人回到羽十一,将手中東西處理完畢時,已經是深夜了。
裴舞影毫無形象地癱坐在樓內二層椅子上,看着其他人忙着分類裁剪,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如果可以,陪人逛街這種事情她不想再經歷第二遍。
先前答應那個小丫頭純粹是看在她給自己送了飯的份上,可裴舞影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子還不到她腰間的小姑娘竟然比她想象的還要精力充沛。
整整一天,兩人從城東走到城西,從綢緞莊走到金器坊,期間一刻也未曾停歇。一趟下來,她的眼睛都挑花了。
習武都不曾這般勞累。
虧得那小姑娘還能伶牙俐齒地與掌櫃讨價還價。
“裴姐姐。”
就在裴舞影感嘆之時,一道宛如催命地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聽見這個嬌滴滴的聲音,她下意識地起了一身冷汗。
“何...何事?”
她轉過頭幹笑着問道。
此時小婷手中正拿着一本半指厚的簿子,一邊翻閱一邊說道:“今日咱們為青姐姐訂了綢緞,明日還得去布衣坊去做霞帔樣板,鳳冠倒是訂好了,明日可以順路一道取回,還有先前老阿媽說的金銀首飾還得挑挑,還有還有....”
裴舞影聽着她念叨,只覺得頭都大了,于是她幹脆兩腿一橫,雙臂一展說道:“本堂主明日要閉關,你且去找我那徒弟。”
在苦自己和賣徒弟之間,她果斷選擇了後者。
“裴姐姐,難道書哥哥沒有向你提到麽?”小婷說道,“因為靜安府采花賊一事,前幾日允州刺史特地登門拜訪向堂內求助。因為裴姐姐你那時還在昏迷,所以書哥哥就自行做主帶了幾人去幫忙了!”
好家夥,怎麽不連她一塊帶走!
裴舞影在心裏吶喊一句,面上卻是沒有絲毫露餡,反倒是平淡的“嗯”了一聲。
見她反應之平淡,小婷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有連忙張口想要辯解。只是她還未說出口就看見裴舞影擺了擺手,随後緩緩起身留下一句“明日來叫我”就走了。
也正是這一句話,開啓了裴舞影接下來數日的打雜生涯。
起初小婷還念及她堂主身份,言行不敢太過造次,後來徹底熟稔後,小婷也變得不再客氣,于是堂堂裴大堂主在她面前徹底淪為了跟班。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後來某一天,她聽着樓外傳來的陣陣鞭炮和鑼鼓聲,又見青簪頭戴鳳冠,身披霞帔時才驚覺竟然是到了她出嫁的日子。
看着裴舞影站在原地發愣,一身紅火的青簪走過去打趣道:“稍後要坐高堂的裴大人,快回魂啦。”
聽見她這麽說,裴舞影堪堪回神,半晌後才從口中蹦出一句“好看”。
“本姑娘天姿國色,不缺堂主大人您誇獎,還是給點實際的好。”
望着她充滿自信的臉龐,裴舞影笑了笑,将一枚玉佩送到了她手中。
青簪看着自己手中熟悉的豌豆模樣玉佩,一時間竟然有些愣神。
“這是當初從風月樓拿回來的。”裴舞影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本想着還給你,後來不知怎的就忘記了,前些日子收拾的時候翻了出來,眼下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聽見她這麽說,青簪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
那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本以為已經丢失,卻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樣一個日子再次看見它。
青簪握緊了玉佩,走上前緊緊地抱住了裴舞影,用着哽咽的聲音不停地說着感謝話語。
她這一哭差點沒把裴舞影給吓着,她雖然從未參與過這樣的成親禮,但也知道這個世界女子出嫁是不能哭的,一時間也跟着手足無措起來。
好在青簪在經歷了大起大落後心性也非常人,雖然心中動容但也忍住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只是眼眶看上去紅紅的,像是受了欺負。
幸好屋外的小婷及時地為她送來了喜帕,遮住了面容。
新娘子準備好之後衆人便等着新郎上門。
按照江南習俗,新郎接人還必須經受女方娘家人的層層考驗,只有表現優異才能見到自己的新娘。
而小婷早就布下天羅地網等着這一刻了。
裴舞影其實對她的準備很感興趣,但她稍後得代表江南堂去見新郎雙親,與他們共坐高堂。論本尊年紀,她自然是有資格的,但這副皮囊終究是太過年輕,想來還有幾分滑稽。
迎親的隊伍很快就到了,裴舞影送走青簪後便先行來到了所謂新居。
此時新居外院已經坐滿賓客,見她落座主位與兩位花甲老人并席之時還有幾分詫異。
裴舞影頂着衆人探究的目光落座,又等了約莫半個時辰這才聽見外面呼喊着新娘子來了。
緊接着便看見戴上喜帕的青簪在一位清秀男子的攙扶之下緩緩走進院中,向他們走來。
望着這一幕,裴舞影忽然有一種自家孩子要拱手送人的錯覺。
這樣的感覺一直持續到禮成,青簪入了洞房後才逐漸淡去。
未免被人再次灌酒,這一次裴舞影僅僅是打了一聲招呼就腳底抹油,跑的無影無蹤了。
只留下一個恍若遺世高人的背影。
裴舞影施展天宮闕一路跑回了羽十一後院才停了下來,只不過她剛剛站穩就注意到院中多了幾個人。
她擡眼,發現是多日未見的江淺書和幾位衙役。
“師尊。”
看見她回來,江淺書先是眼前一亮,而後見她一臉疲累,便不自覺放緩了聲音說道:“這幾位是公門中人,此次前來乃是有事相求。”
裴舞影看了一眼他們腰間的佩刀颔首示意他們說話。
為首那人方才也瞧見了她的鬼魅輕功,原本心中的疑慮被徹底打消,于是三言兩語就把所求之事說了出來。
原來他們是旁邊州府的官差,正在為了采花賊一事煩憂。
裴舞影倒也記得這件事情,畢竟這些日子官府的公文都快将那告示牌貼滿了。
只是她在聽完對方所求之事後,原本平淡的面容變得不可思議起來。
“諸位是說,要本堂主扮作那姑娘誘其上鈎?”
好家夥,她終于也到了需要犧牲色相的那一天了麽?
作者有話說:
前方道路颠簸,請諸位系好安全帶(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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