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魔教篇2
天可憐見的,我馬不停蹄跑了一天一夜,連那匹可憐的矮種馬都翻白眼吐舌頭了,我都沒能見到聖女那小丫頭和胖虎的蹤跡。
這不可能!
聖女好歹是先跑了幾天的,追不上倒也正常,但少教主也就比我早了半天。他那匹心愛的馬駒我也知道,叫什麽“乘風”,一個很酷炫的名字,但那種血統尊貴的高頭大馬,更善于短途沖刺和戰場拼殺,用來翻山越嶺還真跑不過專用來運貨的矮種馬。
要說跑岔了路也不可能啊,從我們魔教總壇到第一個還算富饒的城鎮,唯有這一條官道,少教主的馬連長途都跑不了,更別說跋山涉水走密林的小路了。
難道我漏掉了什麽?
我停留在官道旁的一處茶攤邊,把那匹累麻了的矮種馬交給攤主的兒子,給它喂點草料歇息下,自己則坐在半舊的長凳上,讓攤主上了一壺大葉子茶,努力回憶趕路途中,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東西被我略過了。
我記得昨晚月黑風高,我騎着小馬“得得得”的,一路絕塵而過的時候,好像是聽到了一些詭異的聲音,像是風吹樹葉的響動,但如今仔細想來,又像是有人輕輕嗚咽哭泣,又或者是路邊的野貓叫……
卧槽,這是什麽《聊齋志異》的劇情?
正在我仔細回憶,那個女鬼般的哭聲和少教主聲音到底有幾分相似的時候,就聽到耳邊一聲暴喝:“你找死!”
來了,來了!在江湖混的标配,路遇鬥毆事件 1!
這種事情有多常見的,那就是茶攤的老板和他十來歲的崽兒,一臉淡定地看着兩三個大漢圍住了矮桌前的一個男人,還有心情和空閑把自家鍋碗瓢盆都收起來。
韓非子那句話怎麽說來着:俠以武犯禁。
公權力的缺位,必然導致私權的無限擴張,大俠就是這種情況下必然的産物。所以,越是繁華的太平盛世,俠士反而越沒有發揮空間,等到了我所處的現代社會,大俠就只存在于舞臺和武術招生班的宣傳簡章上了……想當大俠?先看看羅翔老師的刑法課去吧!
大俠的存在,對平民百姓來說,就是飲鸩止渴裏的“鸩”,他們是主持正義的解藥,也是證明世道不公的毒/藥。
哦,犢子扯多了。
我暫時把招人嫌的胖虎忘在腦後,反正他都哭了一晚上也沒事,再讓他多吃點苦頭,更好勸回去。我一邊用陶碗喝涼茶,一邊饒有興致地看別人打架鬥毆。那三個大漢來者不善,手上都有家夥事,但看衣服卻瞧不出門派出身。
這樣的才麻煩,若是統一制服的,多半都是大門大派的弟子組團辦事。而那些大門派在江湖混,素來混的就是一張臉面,所以做事講究得很,哪怕是尋仇都要師出有名,甚至提前邀約。
但這種小混混武人,可就百無禁忌了,什麽下三濫的手段都用的出。
被三人圍住的男人仍舊坐着喝茶,頗有幾分深藏不露的大俠風範,但旋即便破了功。當那柄精鋼大刀一聲招呼不打,就往男人頭上劈之時,他靈敏異常地扔了茶碗,就地一滾,險險避過了這一刀,而本來就不結實的木桌則代替他當場散了架。
于是乎,我便端坐于茶攤上,面無表情地觀看了一場在泥地上各種閃轉騰挪的好戲,這男人活潑得就像一只剛放出門的二哈。姿勢動作毫無章法,臉上卻露出狗子般的警覺。
他的扮相本就不講究,胡子拉碴的,頭發也沒梳好,衣料款式更是普通,如今在泥地裏滾了一圈,愈發像是誰家散養的土狗了。
好在這一番下來,他也沒受傷,倒把三個壯漢累得喘氣。看得出,這三個壯漢不是名門出身,只會一些粗淺的外家功夫,仗着一把子蠻力和手中的精鋼兵器逞兇罷了。
但事已至此,不繼續砍人是不現實的,大哥好歹也是要面子的,人在江湖活的就是一張臉皮。他們略加休息,便又舉起大刀沖去。男人在地上又打了個滾,眼看着就滾到了我的腳邊,他擡起頭,用那雙格外有神的大眼睛盯着我瞧,和我“深情”對視了三秒。
在這三秒裏,我仿佛從他眼神裏讀出了太多信息量,以至于我覺得那是自己的幻覺。
那三個大漢顯然不在意誤傷他人,茶攤的老板父子早就躲了起來,飲茶的客人們也作鳥獸散,唯有我一人坐在那裏格外顯眼,他們砍向我的大刀也沒有分毫停頓。
哦豁,倒是連我的性命都想要了去?
啊呸!鹹魚不翻身,你們當我是塑料做的!反抗不了變态教主,我還帶不過你們幾個小混混!
我剛想擡手,便感到身上一沉,那狗子……啊不對,那個男人撲了上來,摟住我的腰就在泥地上一同滾起來,那一瞬間,我就感覺有一輛裝滿水泥的卡車向我迎面駛來,一股蠻力大到我根本反抗不急。男人抱着我滾落在地,再次避開了刀鋒,接着毫不猶豫接着将我推開,自己朝另一個方向逃跑。
說實話,當時我确實有些反應不過來,一則是不敢相信對方手勁那麽大,一則也是沒感受到什麽危險和惡意。然而,當我半躺在泥地上,看了看我那一身低調奢華的雲錦料子,再摸了摸臉上黏糊糊的泥巴,雙手抑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你們知道這件雲錦有多貴嗎?!
你們知道一個可憐的社畜每天辛辛苦苦沖KPI,就為了過年發點獎金買好衣服穿有多麽艱辛嗎?!
你們知道出任務回去後,找左護法報銷差旅費有多難嗎?!
卧槽,你們都去死吧!
……之後的武打戲份就先給諸位讀者省略了吧,反正場面十分殘暴,以至于“狗子”都不忍直視地喊道:“大哥,大哥,算了算了,再打就打死了。”
呵呵,打死就打死,反正老子是魔教的,弄死還能多三個KPI指标!
當然,這只是氣話罷了。就像之前所說,我并不喜歡殺人,除非別逼無奈,否則在沒有同事在場的時候,我為什麽還要創收KPI?笑死,鹹魚是絕對不會讓老板沾到一絲便宜的,加班是不可能加班。
于是,我只把那三個壯漢打了個半死而已。看到那三個鼻青臉腫的倒黴蛋躺地上了,我這才感到從前天教主訓話起的那股胸口郁氣慢慢散去。拖了一張小板凳坐下,活像是山大王似的,拍了拍桌面,冷聲道:“說說看,你們怎麽回事,敢騙我就弄死你們!”
沒錯,就是要拿出我們魔教那種一言不合就誅你九族的惡人氣勢來!
在三個大漢和“狗子”的描述下,我大致還原出了事情始末:三個大漢的大哥昨日成親,娶了個好看的新娘子,結果狗子跑來偷走了人家大嫂。
這還不被追着砍?這要是換做我們魔教,現在都能剁成肉泥喂蠍子加餐了。
我默默看向了狗子,狗子就不是個愛幹淨的講究人,知道我嫌棄他渾身泥水,便幹脆坐在地上,指着那三個壯漢苦笑道:“我可沒偷人老婆啊,是那姑娘自己想跑,我就幫了一把。”
“……那人家姑娘為什麽想跑?”我無語問道。
狗子無所謂地聳聳肩:“那誰知道?我就是去蹭一頓婚宴吃食,結果被他們家打出來,正好看到新娘子要跑,姑娘人好,之前看我可憐,叫婢女給我打包了酒菜,我想着就順手幫一把。”
我沉默片刻,又看向三個壯漢:“你們大哥誰啊,這姑娘莫不是你們強搶的?”
“要不得啊,大俠!”三個壯漢哀嚎道,“我們大哥是伏虎門的老大,但伏虎門可是在蜀山派地界,誰敢在蜀山派門下強搶民女?我們可是規規矩矩的正派人士,大嫂也是請媒人正兒八經說聘,八擡大轎娶來的。”
“放屁!”我說着就砸了一個茶碗在他腳邊,“正派人士?正派人士你們連路過的我都砍?”
“我們這不是以為……你們是一夥的嗎?”大漢期期艾艾地回答,我差點被氣笑了。
不過說到蜀山派,這是個武林中出了名的大門派,屬于江湖中無論出什麽大事要開會,都得記得給他們寄一張請柬的豪橫門派,地處四川,是道教的分支,不過相比于成為武林霸主,蜀山弟子可能更想得道成仙。
因為是道教分支,所以蜀山派的道長們并不熱衷于江湖事務,以至于雖然它離我們魔教直線距離最近,卻能鹹魚到完全打不起來,戳一戳,都不帶動一動的。
但這不代表蜀山道長們好欺負,上一代老教主就曾經殺到蜀山頭上,差點沒被蜀山的陸老掌門弄死,之後魔教就不太敢去招惹蜀山,蜀山也沒興趣懲惡揚善,只要不去他們地盤上撒野,道長們啥事不管。
他們大概能用“道系三連”的表情包來概括:關我屁事,關你屁事,滾!
江湖上這些愛恨情仇,可能在道長們看來,甚至沒有他們山上的大熊貓好玩。
所以,蜀山派地界上的小門小派非常多,因為道長們根本不管,但他們卻沒有一個敢亂惹事,因為這群道士動起手來很兇殘。
如果伏虎門真在蜀山派腳下,那還真不可能是強搶民女,只能是狗子多管屁事。
“怎麽能說我多管閑事呢?”狗子仿佛能看出我在想什麽,立刻為自己辯解道,“她請我吃飯,我幫她一把,這叫公平交易。”
我眯着眼看他:“那我現在救了你,你又打算拿什麽來換?”
“可我剛才……”
“雲來商行的暗紋雲錦,你知道一尺多少銀子嗎?”我核善地看着狗子,微笑着,心疼我戶頭的餘額,尋思着今年魔教能發多少年終獎。
狗子睜着有神的大眼睛,傻愣愣地看着我,大概他既不知道雲錦的價格,也不知道自己該從哪裏弄來錢賠我。
“可我那是為了救你。”
“你看我像是需要你救的樣子嗎?”
他沉默了,我也沉默了,我和狗子無言相對,夕陽的餘晖照耀下,顯得我們兩個就像純種的二百五。
唉,我嘆了口氣,我和一只人形二哈較勁幹什麽呢?這裏離附近的城鎮尚遠,何況我還要去找胖虎,不可能往前到了城鎮,洗澡換衣服之後再走回頭路,到時候城門關了,又耽擱一天。
萬一胖虎涼了,我也就涼了,雖然我覺得能練到回雪心法五層的小少爺涼不了,那功法自動防禦還帶保溫的,頂多考慮他會不會餓死的問題,但左右人三天不吃飯也死不了。
“你們可以滾蛋了。”我沖那三個壯漢随口喊道,起身準備牽馬往回走。
一方面去找胖虎的下落,另一方面,我記得趕路的時候,看到路上有農莊和池塘,看着幹幹淨淨的,在那裏清洗一番也行。
眼看着狗子也要跟上來,我板下臉補充道:“行了,衣服不用賠了,你也滾蛋。”
“……”狗子頓了頓,落寞地又坐回泥地上了。
剛剛良心有一點點痛的我瞬間冷漠,無他,太髒了,喜歡滾泥地的狗子不需要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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