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魔教篇3

過去幾十年的人生都一再證明了,我是個非酋本尊的事實。

按照我心裏的打算,是想想清洗一番,好歹把自己收拾成之前那個人模狗樣……啊呸,沉默可靠的右護法弟子,再去找胖虎的。

但在我牽着馬尋找池塘的時候,一個熟悉的人影就那麽突兀地闖入了我的眼中。

啊,胖虎,不對,少教主——

胖虎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他朝我的方向擡頭。那一瞬間,我們兩個就像從非洲大草原上走出來的部落黑叔叔們,兩眼淚汪汪地看着對方身上……的污泥。

少教主昨晚絕對是摔在溝裏了,他身上那套衣服比我的還貴呢,此刻破破爛爛黏在身上,頭發散亂,要不是他全身髒兮兮的都是灰,我還以為他被[哔——]了。

“少教主,教主讓屬下尋你回去。”我在心中嘆了口氣,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地說道。

胖虎之前看我滿身污泥時傻憨憨的表情瞬間變了,又變成那種鼻孔朝天的自信男孩模樣,冷哼道:“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事,在找到聖女之前,我不會回去。”

來了,來了,我就知道他會這麽說。

我們兩個就那麽站在料峭的秋風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許胖虎覺得是在和我對峙,而我的內心只有一個想法:我想洗澡,泥巴都要被風吹幹了。

但我得維持住自己穩重沉默的人設,靠譜的右護法弟子是絕不會在這種“嚴肅”的情況下,還提議“要不先別吵了,咱們一起去湖邊洗澡”的。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對面的胖虎的臉由白轉青,進而變得漲紅起來。他大概覺得我不識好歹得很,不由惱羞成怒地呵斥道:“薩寧!”

“屬下在。”我嘆了口氣,向他的方向跪下行禮,這是咱們瘋子教主的規矩,雖然我們人在外面,但萬一胖虎回家找他爹告狀怎麽辦,我還不想和蠍子親密接觸。

“你敢不聽我的命令?”

“屬下不敢。”敷衍的鹹魚口氣。

“那還不滾?我不會和你回去,我要找到聖女。”

“教主聖令,命屬下尋找聖女,并接您回去。”

“你敢不聽我的命令?”

“屬下不敢。”鹹魚躺平般的繼續敷衍口氣。

“……”

眼看着我們又要進入毫無意義的循環對話中,胖虎的臉都氣綠了,沒錯,我就是一個恪守規則但油鹽不進的人。

我看他那個樣子,好像是真打算動手,其實雖然他的回雪心法雖然到了第五層,但我并不虛他。這就要說這個世界的武功分類和級別了——

江湖人士按照強弱和稀有度,把各大門派和隐士高人的武功分為天、地、玄、黃、不入流五個等級。

天級武功,在江湖上只有五個,被稱為“五大神功”,其中有少林寺的易筋經,蜀山派的逍遙游,江南林氏的萬劍歸一,被譽為“大慶磐石”蕭将軍的雪鷹槍法,還有就是我們魔教歷任教主所修煉的回雪心法。

回雪心法既然是五大神功之一,那肯定不是人人能練的,只有教主、教主嫡傳弟子和親緣晚輩才可以修煉。在魔教的歷史上,也有立下戰功被賞賜的,但最多不過賞到第二層,六層以上的心法更是只有教主本人和繼承人才知道。

除了回雪心法這張底牌外,我們魔教能成為全武林的禍害,肯定還有其他專長。比如聖女所修煉的蠱.毒術,就算是我們的第二王牌專業吧,而且人人都能學。

蠱/毒/術在江湖上排在地級,主要就是其陰狠詭異,讓人防不勝防,當然我覺得可能是玩蟲子會讓圍觀群衆掉san,但就好用程度來說,蠱術簡直特麽是萬能的——下/毒、傳信、治療、控制,輸出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沒有蠱術做不到。

我就主修煉蠱,但平時走江湖,不可能全靠放蟲子吧,尤其早幾年,蠱術沒有練到極致的時候,人家一人一刀劈下來,你都來不及躲。

所以我輔修判官筆,其實最開始,我和師父說,想學扇子來着,主要是中二病還沒有過,覺得拿一把扇子像個翩翩兒郎,就算我是魔教,那能也算是個斯文敗類。

然後我師父用一種過來人的眼神憐憫地看着我,問道:“學扇子幹什麽?賣藝跳舞嗎?”

後來我才知道,小說裏都是騙人的,扇子若是要作為武器使用,要麽是精鐵打造,要麽暗藏機關,但前者劈砍定不如刀劍,而後者的話,扇子就要歸類為短器械,或者說暗器一類。

但若是真的作為暗器使用,那為什麽不用飛镖呢?若是作為短器械玩一寸短一寸險,那為什麽不用匕首和峨眉刺呢?

而且精鐵打造的扇子,平時為了裝[哔——]肯定也不會藏起來,長眼睛的一看就知道你的武器是什麽,這還怎麽發揮暗器的作用呢?

解釋完一切,看到我三觀碎裂的師父,更加憐憫地摸了摸我的頭,最終給我選了個判官筆,巴掌大小,精鐵打造,靈活輕便,平時可以藏在衣袖下,任誰也看不出,筆身上還有一個圓環,可以套在手指上靈活旋轉,做出穿、點、挑、刺、戳等一系列動作。

判官筆搭配蠱術,很好,這十分陰損,十分反派,十分魔教。

而這也意味着,我是一個實戰派的武林人士,簡單來說,和我比試,我不要獲勝,我只要對手死,畢竟我所學的招招都是沖着要命去的。

我說過我不喜歡殺人,但我十幾歲時,就跟着師父處理三十六分舵的工作,哪怕我自我定位是個後勤,也總有走夜路遇到鬼的時候,那群江湖人士不講武德,總是喜歡偷襲我一個十幾歲的文職小同志。

是的,我殺過人,而且不止一個。殺和被殺之中,我只能選擇一個罷了,我有充分的理由認為自己在正當防衛,至少我從未主動傷害無辜者。而在生死相搏之間,獲得的經驗,遠不是一個養在教中被哄着長大的胖虎可以比的。

所以我才說,他一個回雪心法五層的高手,卻絕對打不過我。

然而,胖虎并不知道這點,他從小唯我獨尊慣了,沒吃過什麽苦頭。見我怎麽都不肯退讓,惱怒之下就動了手。我當然不可能要他的命,不過沖着只要打不死,就往死裏打的原則,我把胖虎壓在泥地裏,很惡意地專挑他身上肉多的地方揍,主要集中在他臀/部上。

這張臉還是回去見他爹的,可不能讓躁狂症教主看到胖虎鼻青臉腫的模樣。

胖虎痛得嗷嗷直叫,從最開始的“你怎麽敢還手”的怒吼,變成了“輕點,輕點,痛死了”的慘嚎,我頓時覺得身心舒暢,果然孩子不懂事,多半是欠揍,打得太少了。

卧槽,揍小熊孩子好爽。

等我最終停下來時,胖虎已經委屈地坐在泥地裏抹眼淚了,帶着幾分不甘心,幾分不敢置信,幾分畏懼地看着我。

“你……”他帶着哽咽的哭腔,像是某種受了委屈的小動物。

我默默舉起了手上的判官筆,吓得他一哆嗦,肉眼可見地往後挪動,然後驚恐地看着我把筆收起來,剛松了口氣想重新抖擻起來,又看到我重新拿出筆,吓得直接哽住,接着看我面無表情地再次收起筆……

逗胖虎玩真的很有意思。

他大概也覺察出些味道來,有些三觀碎裂地看着我,嘴唇微微顫抖,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我好心好意地問道:“少教主,請您先沐浴更衣,我帶您回去。”

剛才這滿地一滾,他身上更加狼狽了,連我衣服上都又多沾了不少泥點子,我都沒什麽力氣犯潔癖症了,只想着快去洗個澡。

胖虎被我收拾乖巧後,也不敢再說些惹人嫌的話,跟着我去了池塘邊。水很幹淨,我把随身帶着的澡豆扔給他,自己則幹脆利落地脫衣服。

“你怎麽連這個都帶着?”胖虎震驚了。

怎麽,沒見過潔癖喜歡洗手洗澡嗎?要不是被師父着急忙慌趕出來找你,我怎麽可能連換洗衣服都沒帶?!

池塘的水有些涼,畢竟天氣擺在這裏,好在我們都是習武之人,沒那麽容易凍到,而且回雪心法能讓周身暖起來,自帶暖氣爐,讓我羨慕不已。

“薩寧……”胖虎期期艾艾地喊我。

我面無表情地回頭,心中警惕不已,如果他一會兒敢讓我替他洗澡,我就把他的[哔——]給揪下來。

他像只松鼠般蹭到了我的身邊,我嫌棄地避開了他頭發上的泥點子,後者小聲問道:“那什麽……為什麽你可以破開回雪心法的金剛身?”

哦,你說回雪心法自帶的防禦對吧?

傻子,我在魔教混了那麽久,天天看你像個憨憨一樣當衆練功和炫耀,低等級的回雪心法什麽套路,我再熟悉不過了。說是武林神功,但好歹這裏不是什麽玄幻世界,還是要遵守基本科學定理的。

掌握了回雪心法低層的真氣流動後,要用判官筆封住它的走向,破了你的金剛身那是再容易不過了,畢竟胖虎毫無實戰經驗。

但這些我都不能和胖虎說,這個大嘴巴萬一告訴他爹,我就要涼涼了。所以,我只能故作高冷道:“請恕屬下直言,您的武功練得遠不到火候。”

是的,沒錯,不要懷疑,自信一點,就是你自己沒有練好,絕對不是我窺探你們回雪心法的破綻!

胖虎看上去有些沮喪,被我暴揍的事情顯然深深傷害了他的自信心,他開始意識到,也許平時在教中比鬥時,那些人都是因為他爹才讓着他的。

他是一個毫無江湖經驗,挑選錯誤馬匹趕路,半夜馬累死了自己被摔下來,夜裏想抄近道趕路結果迷路,最後被自己看不起的小夥伴按着暴揍,自家看家本領都練不好的菜雞。

很好,胖虎終于對自己有了正确的認知。

一想到胖虎終于挨了揍,受到了熊孩子應該有的教育,我洗澡的動作都歡快不少,捧起水往臉上潑的幅度都更大了。

突然,胖虎用手指戳了戳的腰。

淦,癢癢肉被戳中了,我扭頭和善地看着他。

“你別擔心,薩寧,”他低聲對我說道,甚至更像是自言自語,“今天的事情,我什麽都不會告訴父親的,我不會讓你像搖光一樣的……”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但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搖光,就是當年那個和胖虎打架,最終被教主處死的左護法弟子。

細算之下,搖光已經死了十二年,然而胖虎從沒有忘記過搖光,原來從始至終,胖虎就什麽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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