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又死人了

迫不及待要撬淫/賊的嘴,淩吱大清早空着肚子便匆匆趕到六扇門地牢,甬道兩旁油燈被走路帶出的風吹得直晃,獄卒聽到腳步聲快步迎了上去。

“我來提審昨晚老趙押進來的犯人。”沒等獄卒開口,淩吱搶先一步說明來意,眼睛瞥向一間間幽暗牢房。

“趙捕快押進來的犯人,當晚就被提走了啊,你不知道?”獄卒摸不着頭腦的眨巴眼睛。

桃花眼驀地溜圓,淩吱愕然,“提走?誰提走的?”

昨夜他光顧着帶暈厥的佟虎回家,沒跟老趙他們一塊兒回六扇門,對之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錦衣衛鎮撫使汪厲親自來提的人,說是案子轉到錦衣衛,叫咱們六扇門別插手了。”獄卒将昨晚見聞複述給淩吱。

“什麽?”

急火直沖腦門,淩吱一口氣險些沒倒上來,他費勁巴力拿下的淫/賊,沒等審,竟便宜錦衣衛了?

案子一轉走,朝廷的賞銀自然跟着泡湯,佟虎那頭他怎麽交代?

淩吱吐出腹中惡氣,舔了舔發幹的唇瓣,煩亂幽晃的眸子無意間捕捉到地上錯亂的腳印。

照理說鎮撫使親自來六扇門提人,必定有錦衣衛随行,那來回腳印抛開獄卒和六扇門捕快,當有一處是井然有序的才對。

“你說鎮撫使親自來提的人,他自己來的?有下公文到六扇門嗎?”冷靜下來的淩吱與獄卒确認。

獄卒以為淩吱對汪厲身份存疑,嘴一咧,解釋說:“淩捕快多慮了,鎮撫使雖然是獨自前來,可麒麟服和錦衣衛令牌怎可能作假?再說當時宋捕頭也……”

“我知道了。”

淩吱搶白後疾步奔出地牢,賞銀的事姑且放在一邊,他必須立刻給佟虎提個醒,淫/賊被放出來了!

錦衣衛的鎮撫使汪厲,親自放的人。

提人?滑天下之大稽!

眼高于頂的錦衣衛,堂堂從四品鎮撫使,怎可能獨自來六扇門地牢提人?提人為何不出示公文?這他娘的狗朝廷,早晚寒了百姓的心!

淩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口鼻喘出的白霧蒙了眼,一腳踩在薄雪之下光滑的冰面,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吃屎。

可他沒做片刻停頓,當即撐地起身。是他把佟虎卷進迷/奸案的,佟虎若是因此出現任何閃失,他難辭其咎!

腦中倏地閃過昨夜案發現場畫面,淩吱奔跑的腳步頓時慢了下來……

他怎麽會忘記佟虎與那淫/賊尚有一絲“關聯”,既然能給佟虎跪下,佟虎當是安全的。

一瘸一拐走向炊餅攤,淩吱整個人都傻了,炊餅攤前站着的不就是淫/賊本賊嗎?而淫/賊身側披着大氅的貴氣男子,除了鎮撫使汪厲還可能是誰?

低頭觑着摔禿嚕皮的手掌心,淩吱自嘲一笑,自诩為六扇門第一聰明,聰明個鬼!

佟虎也搞不清楚昨天抓進六扇門的淫/賊,今兒個是怎麽帶人來買炊餅的。

總之,整整三屜炊餅被淫/賊包圓了,佟虎歸攏起籠屜,挑着扁擔往家走。

沒出幾步,見正前方人群中有個一瘸一拐的人影甚是眼熟,佟虎理了理嗓子喊道:“小耗崽子。”

淩吱原本打算悄摸回家,既然佟虎喊他,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睜大眼睛迎着風吹了片刻,血絲和眼淚覆上清澈的白眼珠,淩吱轉身,擡起禿嚕皮正滲血的手朝佟虎揮了揮,“虎子哥。”

淩吱逆着人流走向佟虎,跛腳跛得更為誇張,剛才那一跤摔得發髻也有些散亂了,瘦瘦小小的少年郎看起來楚楚可憐。

佟虎眼睛不瞎,看得見淩吱膝蓋處的雪水污泥和手掌髒兮兮的血漬,只不過看見不等同憐惜。

就像淫/賊是在牢裏,還是在街上都與他無關。他唯一惦記的是佟三的新衣裳還能不能做,他出賣色相的酬勞何時兌現。

佟虎表情不賦有任何情緒,單刀直入地問:“案子是不是破不成了?”

想着蹭個人肉轎子坐到家,可佟虎一開口就往淩吱的新傷上撒辣油,淩吱憋屈得很,态度屬實不怎麽樣,“我一個六扇門的小捕快人微言輕,拿什麽與從四品官員鬥?人我關不住,案子轉交到錦衣衛了。”

吸溜着凍出的鼻涕,淩吱含在眼眶的淚疙瘩晃晃悠悠,要掉未掉。

他之所以當捕快,就是想為平民百姓伸張正義,現在想來簡直大言不慚,師父都束手無策,他算哪塊地的爛蔥!

“衣裳是你允諾給我的,六扇門不給做,就用你工食銀做。”佟虎沒有人情味兒的話剛落下,就被淩吱撂挑子了。

不是比喻,淩吱真的把他肩上扁擔扒拉到了地上。

長街人來人往,佟虎不好衆目睽睽之下施/暴,只能耐着性子俯身将倒地的籠屜碼好,與此同時背上竄上來只小耗崽子。

根本不用他托着屁/股蛋兒,淩吱柔軟的四肢像是繩結,緊緊系在他脖頸和腰間。

小耗崽子不重,沿着珹河邊走一個來回,佟虎都不會累得急喘。

只不過,憑什麽?

見佟虎要掰開他緊勾在一起的腳,淩吱連忙出言威脅:“你要不背我,我就告訴佟伯伯你動我錢袋子!”

又是這句!回回都是這句!不帶着他玩就告訴佟伯伯,不去私塾接他就告訴佟伯伯,不陪他到後山練射箭就告訴佟伯伯……諸如此類,不計其數。

佟虎攢了八年的怒火,若是能噴出,燒掉整個晟都城都不在話下。

淩吱平日裏最擅長裝傻賣乖扮可憐,佟三還當淩吱羸弱,擔心淩吱受欺負,就淩吱那陰險狡詐的壞心肝,誰要是沒長眼欺負他,三月內必定慘遭精心設計的“現世報”。

八年來,佟虎吃盡了淩吱設下的啞巴虧,他們之間的孽緣随着鬥轉星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盤根錯節肆意生長,早已糾纏不清。

離老遠見趙萬裏在他家門外來回打轉,腳下步伐零碎,右手保持握刀姿勢,不時東張西望,像是有急事似的。

淩吱摟着佟虎脖頸用力向上竄了竄,露出被遮去大半的腦袋,嗷的一聲喊道:“老趙——”

突如其來的大嗓門,震得佟虎耳膜險些穿孔,氣急敗壞地狠狠拍了下淩吱的屁/股蛋子,嘴裏不幹不淨地罵了聲“操”。

半邊屁/股頓時像被烙鐵烙過,火燒火燎得疼,淩吱見趙萬裏奔了過來,強忍着沒和佟虎嚷嚷。

趙萬裏可看不出淩吱是疼得臉紅脖子粗,但六扇門都清楚淩吱和佟虎一起長大,關系近得很。

省掉客客氣氣的寒暄,趙萬裏直接上手扯淩吱衣袖,“別跟你虎子哥撒嬌了,趕緊跟我走,又死人了。”

禿嚕皮的掌心蹭上佟虎的粗布襖子,堪比被磚頭子挫了,淩吱嘴裏叨叨着“疼疼疼疼疼疼”,重新摟住佟虎。

“老趙你是不是眼神兒不好使啊?着急還不把虎子哥的蒸籠先放我家院裏?沒看我腿摔壞了嗎?”淩吱嘴上靈魂三問,雙腿纏得更緊。

任由趙萬裏卸下擔在肩頭的蒸籠,佟虎解放後的雙手托起淩吱渾圓的翹/臀,并硬生生給捏成了薄薄的扁片。

城郊野渡口-

正午的太陽将昨日新雪曬融,泥土浸過雪水松軟之餘,還有些滑腳,佟虎背着淩吱,小心翼翼地往河邊走。

不遠處三五名捕快,正揮着腰刀四處尋摸線索,宋德保則蹲在地上檢查屍身。

趙萬裏先行一步跑了過去,淩吱輕拍佟虎肩膀示意要下來,佟虎松開托在淩吱屁/股上的手,微微弓身方便淩吱雙腳着地。

打彎半天的腿,落地有些泛軟,淩吱扶着佟虎手臂沖宋德保喊道:“師父。”

掃了眼衣冠不整的屍身,淩吱剛要問案子不是轉給錦衣衛了嗎,就被宋德保的手勢打斷。

忍痛屈膝蹲下,淩吱翻過屍身露出背部抓痕,緊接着便發現抓痕位置發生了變化,撥開後發際線,隐隐可見薄薄一層血痂。

宋德保沖色變的淩吱挑了挑下巴:“說說吧,看出什麽了?”

舌尖抵了抵嘴角,淩吱像擺弄豬肉一樣擺弄着男子的屍身,“抓痕深淺,吻痕位置,緊繃的手臂肌肉,屍僵後指關節彎曲的狀态,皆可證明此淫/賊的姿勢偏好,與先前侵/犯賀霖致死的淫/賊完全不同。”

掰開死者下颌轉向宋德保,淩吱繼續敘述:“以齒縫殘留着的體/液和舌苔壓痕來看,淫/賊九成九鑽研過秘戲圖等春畫。”

擡起屍身小臂,淩吱發現指縫內有不明油脂,他湊近一嗅再嗅,爾後緩緩道:“指尖沾染的茉莉花香是種吸收了茉莉香精的茶油,用這種頭油梳頭,想必是個極其注意形象的男子。”

“另外,昨晚淫/賊身上并無半點香精味道。”淩吱指向屍體腳下與船只之間的兩道拖痕,做最後補充,“加之拖行痕跡的規整程度,不像是一個左肩受傷的人能做到的,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掉侵/犯賀霖的淫/賊。”

一通分析的淩吱欲起身緩緩摔腫的膝蓋,伸手去抓佟虎衣角,被殘忍地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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